一念未落,楚驭已越过众人,杀到魏太子面前,那柄曾抵住自己的宝刀,一挨上魏太子,立时便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元景眼中阵阵发热,适才那将破未破的情绪之墙,摇摇欲坠,眼看便要崩塌。
忽然之间,一只有力的手探了过来,狠狠钳住了他的脖颈:“姓楚的,快把殿下放开!”
元景被他掐着的脸色青紫,连气都喘不过来,眼前更是阵阵发黑,几乎能听到颈骨将断之声。脑海中一晃而过,现出雁州河那晚的画面,元景艰难地开了口,发出几个破碎难辨的音节:“别……白费心机了……他……不会……受人威胁……”
一根铁箭破空而来,穿透钳着自己之人的手臂,一时间皮肉绽开,热血飞溅,秦雁锋森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放手!”
元景只觉身影一晃,便落到秦雁锋怀里。耳边听得秦雁锋问他:“没事吧?”却连回答也顾不上,一得自由,便急急忙忙朝对面望去。楚驭的刀还架在对方脖子上,见他得救,似乎松了口气。他死战到现在,全靠这份念力撑着,一旦劲力松懈,毒-药的效力便一下子涌了上来。
魏太子身边亲卫长趁此良机,一脚踢开他的刀,十余名好汉一拥而上,束臂抱膝,僵持了许久,直到楚驭自己支撑不住,半跪倒下,这才将人制服。魏太子经此一事,也有些狼狈,眼见楚驭被塞进囚车里带走,不由轻轻舒了口气。
元景倚在秦雁锋怀中,见他的身影完完全全没入黑暗之前,还抬头朝自己这边看了看。他眼眶一热,忽然落下泪来,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魏太子亦是一笑:“多亏秦将军捡来的这个小朋友。”复望向元景:“你又立了一场大功。”
一时魏太子撤兵回营,秦雁锋警惕的看着他们离去,这才低头望向元景,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元景眼睛红的要命,脸上满是泪痕,忙道:“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元景心知此举甚是不妥,或许会被他看出来,可情潮难抑,全然忍不住,好一会儿,才摸摸脖子,抽噎道:“……这里……很疼……”
秦雁锋见他雪白的脖颈上赫然多出几道淤紫的指印,若是再深上几分,只怕颈骨已被掐断了。心头一恼,骂道:“这狗东西,看老子怎么收拾他。”迟疑了一下,将元景打横抱起,带到自己帐中。
军医连夜过来给他看了看,声称并无大碍,留下一包治淤青的伤药便离去了。秦雁锋细心给他上了药,见他情绪低落,尤是垂头不语,安慰道:“你受委屈了,刚才殿下的杀心是冲我来的,只是寻不到由头,唉,也是我大意了,险叫他借机杀了你。”
元景瓮声道:“我没什么委屈的,只是殿下如此憎恶将军,将来他登基为帝,难保不会找您的麻烦。”秦雁锋苦笑不语,不一时亲兵送了热茶进来,他亲自斟了一杯,送到元景手里。距离这场混乱已过去了许久,营地内已经安静下来,元景坐在灯下,脸色尤是沉重至极。
秦雁锋看了他许久,到底还是开了口:“你之前说的主人,便是楚驭吧?”
元景还在思索此事如何解决,冷不丁听他提起心中人,一惊之下,抬头看他。秦雁锋一看他的反应便明白了,失笑一声,自语般道:“他开口要人时我就觉得奇怪,听说这位摄政王向来眼高于顶,视旁人如无物,怎的独独对你青眼有加。刚才……”神色复杂地看了元景一眼,伸手抚向他颈下,那里掐痕虽看着骇人,可一点油皮都没破:“我见他用刀抵在你脖子上时,拇指微屈,挡住了刀刃,就更肯定这一点。”
元景眼中热意又涌了出来,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艰难道:“……是。”
秦雁锋眼神也有些受伤,摇头道:“我早该想到的。”元景不知他会如何处置自己,一时不敢接话,心中一念转过:要是他把我也关过去……却听秦雁锋叹息般道:“他似乎很在意你,今日他本有机会逃走的,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他?”
元景攥紧拳头,掌心被指甲掐的生疼,他沉默了好久,终于平静下来:“原因我已经告诉将军了,他的确很在意我,可这份在意,只是给他养在掌心里的小宠物的。我一旦不顺他的意了,他动辄便是打骂,还将我拴在房里,不许我见人,方才我不肯跟他走,他还想对我动武,若不是将军来得快……”“山,与。氵,夕”
秦雁锋见他肩头一阵颤动,似乎说到了极伤心之处,脸上也有些动容,抬手替他擦了擦眼泪,语气和缓许多:“既如此,你为何不一早跟我说明真相?”
元景吸了吸鼻子,低头道:“我知道先前打仗时,他杀了你们很多人,怕将军会迁怒我,所以不敢说。”
秦雁锋思及当日之事,暗忖若那时就知道他是楚驭的人,确实不好说自己会有什么动作。只是时至今日……看着元景坐在灯下,睫毛湿漉,脸颊通红的模样,叹了一声:“罢了,这件事我不怪你,可以后要有什么,你得早早对我明言。”
元景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将军,我见今日殿下话中有话,多半是知道了我跟他的关系,殿下本就对您……他若是将内情捅到陛下那里,我担心会给您惹麻烦。”
秦雁锋道:“他就算想害我,也得有证据才行,姓楚的是个硬骨头,不会向着他说话,而且陛下素来英明,也不会被他蒙蔽。”
元景隐约感觉秦雁锋语带杀意,不由心口发紧:“将军,你们打算杀了他么?”
秦雁锋淡淡道:“他杀了我大魏十余万将士,又囚禁殿下的皇叔,自不会叫他轻易死了。”看了元景一眼:“怎么?你担心他?”
元景立刻道:“不,我受够了被他摆布的日子,此生都不想再跟他有半点联系。只是此人本事非凡,我只怕他万一逃出去,再回来找我。”
秦雁锋微微一笑,将他揽过来,细细擦去他的泪水:“你放心,他中了毒,现在武功全失,殿下又叫人锁住了他的琵琶骨,是逃不出去的。我也会叫人好好料理他,为你出一口恶气。”
元景掌心里已是血肉模糊,好半天才道:“将军,我能去看看他么?”秦雁锋“嗯?”了一声,元景抬起头,破釜沉舟般道:“我想亲自出这口气。”
营地东边临时建起一座刑房,四壁铁铸,却在屋顶留了许多窄小的孔洞,深夜寒风刺骨,透孔涌入,人置身其中,不一刻便冷的牙根打颤。楚驭铠甲已除,身上只穿着一条薄薄的长裤。他手足被铁链束的紧紧,一根两指粗的铁钩穿过他的琵琶骨,铁索绷如一线,钉死在地上。两名刑囚官将沾满血肉的铜刺鞭一砸,提起一桶盐水,兜头浇在他身上。他浑身上下大小伤口不下百处,盐水落在地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色。
楚驭身体一震,只轻咳了一声,便没发出半点声音。其中一人唾了一口,朝拴着他琵琶骨的铁索踢了一脚,转身便去烧烙铁。此时只听门外守卫道:“参见殿下。”忙放下手中活计,前去迎接魏太子。
冉洪安稳地睡了一晚,养精蓄锐后方才过来,他看了楚驭一眼,淡淡道:“你们先出去吧。”
铁门轰然关上,冉洪命人点起火把,站在距楚驭一尺之隔的地方,欣赏他的模样。楚驭缓缓睁开眼睛,神色冰冷地望着他。冉洪只觉得他眼底杀意涌动,一时间好像自己才是猎物一般,后颈不由一凉,掩饰般扯了扯拴住楚驭琵琶骨的铁链,见对方脸上殊无异色,有些失望地松开手,这才道:“你杀了我弟弟,我本该将你碎尸万段。”
楚驭虽已是阶下囚,然气势完足,全无颓态:“是么?我以为我替你除了这根眼中钉,你该感谢我才对。”
冉洪面不改色道:“我这个弟弟的确让我很头疼,但再麻烦,也该由我亲自动手,旁人越俎代庖,便是可恨。”
楚驭一颔首:“说的好,你们西魏蛇鼠一窝,内斗纷争我原本也懒得过问,只是他狗胆包天,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凭这一点,老子就该把他剁碎了,拿去喂狗!留一具全尸给你们,已是手下留情了。”
冉洪脸色一阵青白,半响才道:“你说的这个人,是大燕皇帝吧,若不是知道你谋权夺位,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忠臣了。你可知你是怎么中的毒?”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那毒在杯沿上,本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若你直接回了燕国大营,纵然发现,一副药便可治好,但蚩龙算准了你会回来,我本来还不信,我想着王爷一向心狠手辣,岂肯为了这点小事,冒这么大的风险。如今一看,才知道我错得离谱,原来是王爷不是铁腕无情,而是只肯对一人用心。”
楚驭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冉洪得意一笑:“你说呢?”
楚驭眼底一阵寒意,忽而暴起,震的捆住他手臂的铁链咣当一响。冉洪心里一惊,连退了好几步,见他胸口鲜血渗出,衬得他的眼神愈发可怖,忽然没了戏耍他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道:“王爷放心,我现在不会做什么,到底得让父皇亲眼看到,秦雁锋是如何里通敌国君主,置君臣忠义不顾的才好。至于你……”他上下扫了楚驭一眼:“我敬你是个英雄,本不愿折辱于你,只是不叫你吃点苦头,怕是震慑不住那些燕人,还望将军体谅,等皇叔回来,我便不再对你用刑。”一语说罢,也没敢看他的脸色,便匆匆离去。
此时天已大亮,今日飞虹崖起了大雾,茫茫白雾之中,元景与秦雁锋并肩走来。昨晚他与秦雁锋同榻而眠,一夜没能合眼,此时脸色有些苍白,朝那座森冷的黑色囚室看了一眼,他心中阵阵紧缩,不由低下头。
那两个刑囚官恭送太子离去后,便回到囚室。他们出去前已点了火炭,置在其上的烙铁被烧得通红,其中一人面带狞笑,手持刑具,走到他面前。楚驭冷冷一扫,便漠不关心地闭上眼睛。铁门忽的被人打开,他们回头望去,见秦将军带着他那个片刻不离身的侍卫进来了,忙行礼跪拜。
秦雁锋看到他们手上的烙铁,道:“不打搅你们,自行其便吧,等你们忙完,我们再问话。”反手一关,带着元景走了进来。元景一眼看到楚驭浑身是血的模样,便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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