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河边人本来就多,她这句音调又高,一时间大家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林竹哪经过这些,他向来都是边缘人,平日里不声不响,根本无人在意。 他吓得直往后缩。 有和张荷花家走的近些的开口打听,“青小子他娘,这是咋了?” 张荷花冷哼一声,“你们都晓得我家青小子和王冬翠家秀哥儿在谈亲事吧?” “是啊,亲事咋了?” “眼下年节都过了,还没谈成?” 本来议亲这种事是不能太张扬的,毕竟万一没谈成会影响后头再去谈别家,但偏偏王冬翠和张荷花都不是低调的人,一个喜欢在十里八乡给她家书生选妃,一个爱到处炫耀,这不全村都晓得了。 眼下大家嘴上装着不清楚,但其实个个都心知肚明。 “这是竹哥儿吧,和你家议亲的不是秀哥儿吗?” 这人可是说到关键了,张荷花愤愤道:“可不是,年前还说的好好的,年节一过林家居然就改口了,非要把秀哥儿换成竹哥儿,我家倒也不是嫌弃竹哥儿,但这种事总归是叫人不痛快,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明白这是为啥,毕竟王冬翠可没少炫耀这桩亲事。 有人犹豫道:“兴许是林家的想先把竹哥儿嫁出去?毕竟竹哥儿要大些嘛。” 也有人小声反驳,“都这么久了她王冬翠才想起来?怕是里头还有别的事吧。” 虽说王冬翠平日里总说自己对林立根前头这个哥儿多好多好,但大家也不傻,瞧瞧林竹这模样还能不明白,只是没人想掺和别人家家事罢了。 这会儿听说王冬翠要把林竹换给江正青,大家脑子里便开始猜测是不是江正青有什么问题。 张荷花一看大家怪异的眼神,顿时急了,“能有什么事儿?王冬翠可说了,是她家竹哥儿相中我家青小子,死活要嫁到我们家来,她没法子才点了头。” 林竹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后娘怎么能这么说,分明是……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又聚到了他身上,议论纷纷。 “竹哥儿自小没娘,自己有些主意也是应该的。” 这是信了的。 也有人不信,“王冬翠能把这桩好亲事白白换给竹哥儿,我才不信呢。” “难不成是老林头给换的?毕竟要不是他,竹哥儿他娘也不会……” 有人赶紧打断她,“说什么呢,多少年的事了,还提它干啥?” 这么多人叽叽喳喳,就是没人想起来问一下当事人林竹,也没人发现林竹缩在边上快被气哭了。 那边张荷花声音越发大了,“我家青小子毕竟是一介书生,将来要考功名的,这年头官老爷们又都讲究个孝道,咱们自己倒是没啥,怕就怕将来人家说他娶了个克死娘的夫郎瞧不起他,我这也是没法子。” 她说完后河边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中。 大家都是缩在村里子过活的小老百姓,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儿不过就是镇上,张荷花家算得上村里最有见地的了,她一说都信了,哪怕觉得难听,但也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 林竹手里的竹筐子滴滴答答,冷水沾湿了大半裤管,那半边身子已经没了知觉。 但没有人在意他。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家已经重新开始讨论,哪怕林竹就在边上也没人把音量压下去。 “竹哥儿平日里瞧着老实,没想到关键时候主意正着呢。” “可不是,怪不得王冬翠以前总说前头留下这个哥儿不老实。” “该不会当年他娘真是叫他克死的吧?” 耳边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林竹满眼的绝望,恨不得一头跳进冰冷的河水里一了百了。 “别在这儿胡说了。” 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连绵不绝的嗡鸣。 周红花本来在另一头浣衣,有人和她说张荷花在这边和人吵嘴,她本来不想管,但眼见着这头人越围越多,怕出什么事,她只好过来瞧瞧。 没成想一过来就听见这些话。 “什么叫克死娘,人家当年才多大,你们嘴上积点德吧。” 众人被她说的脸上讪讪的。 张荷花不高兴地白她一眼,“弟妹怎么倒还帮上外人了?” “我就是说句公道话,谈不上帮谁。” 两妯娌向来关系不好,话不投机,搞清楚事情以后周红花可不想多待,本想着说句话让大家都散了,结果张荷花突然一把抓住了她。 “哎呦弟妹,这桩亲事我家成不了,可以给你家呀。” 周红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快速道:“对呀,我怎么给忘了,咱家不是还有个淮小子嘛,他又不用读书做官,林竹同他成亲正好呀。” 林竹已经懵住了,他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又变成了这样。 周红花想把手抽出来,但没成功,反倒被拽得更紧。 张荷花看起来兴奋极了,“你方才不是还替人家说话?应该也是瞧上人家了吧,都是江家,你家我家还不都是一回事,想来王冬翠是不会拒绝的。” 周红花实在烦她,“我方才都说了,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亲事哪有这么草率的,再说我家淮小子还没回来呢。” 张荷花可不管,她大声道:“弟妹,我瞧得出来你对竹哥儿挺满意的,方才你替他说话大家可都听见了,左右淮小子也到了年纪,不如就应下这门亲吧,这样竹哥儿也算进了我江家的门,我这心里头也能好受些。” 周红花一把甩开她的手,气的脸都红了,“你还是先操操心操心你自家的事吧。” 她对林竹没什么,纯粹就是察觉到张荷花想把自家不要的亲事塞给她而感到气愤。 这出闹剧闹了一早上,很快就传遍了全村,林竹回家又被后娘打了一顿,身上又冷又痛,肚子饿的受不了,林竹只能忍着痛出门找些吃食。 这时节虽说还冷着,但山里头东西多,仔细找一找还是能找着些可入口的。 以前林竹饿狠了甚至剥过树皮吃。 周红花家就住在村尾,后院门打开走一会儿就到山脚,是村里头靠山最近的一家。 这会儿没什么人来,她在院子里拾掇菜地,等日头再暖些就能把买来的菜种子种下去。 江长顺在门槛边编竹筐,一边编一边听妻子骂张荷花。 骂着骂着又叹气,“林立根前头那个孩子也是可怜,我记得他娘去的时候他才五岁上下吧,这么小能懂什么,怎么好把克死娘这么大的罪名扣他头上,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江长顺闻言点头,“说的是,林立根就不是个好东西,人怎么死的他还不清楚?” 周红花压低了声音,“他爹,这事儿你晓得多少?” 江长顺刚要说话就看见不远处那道瘦弱的身影,赶紧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周红花也瞧见了林竹。 林竹并没注意这边的动静,慢吞吞一瘸一拐地往山里去了。 第3章 周红花皱眉,“竹哥儿这是咋了,方才在河边瞧他还好好的啊。” “不对,”她迅速改口,“也算不上好好的,我只瞧了一眼就发现他身上衣裳破了几个洞,连里头的芦花都瞧得见,这大冷的天怎么受得了。” 周红花伸长了脖子,“走路怎的也不好了,该不是在家里叫那个后娘打了吧?” “你就别瞎想了,外头都说林立根媳妇儿对他不错的。” 周红花不屑地哼了一声,“旁人不晓得你大哥一家子,咱们还不晓得,我看啊,王冬翠多半就是瞧着不对才给自个儿生的那个换了亲,叫竹哥儿嫁过去。” 江长顺把编好的竹筐放到一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竹屑,笑道:“好了别气了,我一会儿进山弄几条鱼回来,你给小弟小妹炖鱼汤喝。” 江长顺嘴里的小弟小妹是江清淮的弟妹江云野和江云月,他俩是一对龙凤胎。 “成,”说起孩子周红花脸上也有了笑,“如今冰虽然化了,但河边湿泥多,还是得仔细着些。” 江长顺应了一声就拿着工具出去了。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周红花又想到了刚才的林竹,叹了口气。 刚把菜地拾掇好,周红花想着到麦地里瞧一眼,结果一出门就撞上了兴冲冲赶过来的张荷花。 “呦弟妹这是要下地?” 周红花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大嫂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欸先别走,有点事同你说。” 张荷花亲热地拉着周红花往里走,她往日里一向眼高于顶,冷不丁这个态度实在反常,更别说早上周红花才得罪过她。 果不其然,一进屋她又开始说那门亲事。 “方才我去林家,费了好大力气同王冬翠说,总算给她说动了,要把竹哥儿嫁来你家呢。” 周红花不耐烦道:“大嫂你咋还在说呀,早上我都说了,淮小子还不晓得啥时候能回来呢。” “就是为这我才这么上心啊,眼下咱们附近这几个村子年纪对得上的姑娘和哥儿,差不多都定了人家了,淮小子今年也十八了吧,再不说亲可就晚了,叫人笑话。” 虽然不乐意和张荷花说话,但她说的这事也正是周红花和江长顺的烦心事,村里像江清淮这么大的小子能定的都定下了,除非身体有些毛病或者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的。 见周红花若有所思的模样,张荷花赶紧趁热打铁,“我听王冬翠的意思,要把她家秀哥儿嫁给赵秋兰家的齐春雷呢,她家情况你不是不晓得,淮小子还能比他差了?” 周红花惊讶极了,“赵秋兰家?她王冬翠肯?” “怎么不肯?王冬翠自个儿说的。” 周红花真是有些瞧不懂了,这行事作风实在不像王冬翠。 张荷花冷笑,“估摸着她家秀哥儿觉着配不上我家青小子吧,左右我也不喜这桩亲事,吹了倒也好。” “说回正事上来,竹哥儿你也见过几回,我瞧着是不错的,手脚利索人也老实,就是瘦了些,养养就成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周红花斜睨着她,“你早上还说人家克死娘呢。” “害,我那不是在气头上么,气头上说的话哪能当真。” “竹哥儿嫁来我家,那你家青小子咋办?” 张荷花顿时露出一个舒心至极的笑来,“我也不瞒你,前几日青小子的同窗来信,他家里有个小弟,比青小子小个两岁,问我们的意思呢。” 周红花有点无语,“既然这样,那你早上还去挤兑人家竹哥儿?” 张荷花讪笑一声,没应她这句,“青小子说他同窗家那个小弟他见过一回,相貌是不错的,就是性子差了些,他原本也是想着村上的哥儿好些,眼下这不是没法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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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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