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郁怔了好一会儿,弯了弯唇,抬了抬手,让云生下去了。 他心情很好,好到连背都没那么痛了,就连宫人来告状,说某只鹦鹉叼着他的手帕去笼子里垫了一晚上,他也只是道:“随它吧,只是一块手帕。” …… 嵇临奚带着人回往京城,带去的人,他留了一部分在凉州收最后的尾,回京的路上,他恨不得自己有腾云驾雾之能,几个跟斗就翻到京城,奔赴到皇宫里。 风尘仆仆的赶路,十日后,他到了宫门外,禁卫开道相迎,他离开京城时,勉强还是面颊白净的文臣,但在凉州待了一年,哪怕他有空就往脸上涂涂抹抹,肤色还是变深了不少,说是武将也不为过, 上了长长的阶梯,他提着衣摆进入金銮殿,克制着心中百般思念,跪了下去。 “臣嵇临奚,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的那一批人,也跟着他跪了下去。 衣摆簌簌。 高坐龙椅上的天子起身,走了下来,双手将他从地上搀扶起,十二玉旒在红唇上晃荡,“请起,嵇爱卿。” 嵇临奚站了起来,痴痴想念地望着眼前人,又顾及到周围都是朝臣,忙又垂下眼去。 “你为凉州秦州修建的大坝工程已经竣工,此工程将会造福万万民,历经千秋,嵇爱卿,你当名垂青史。”温柔的轻言细语。 “都是托陛下的福泽,陛下心有万民,上天为陛下精诚所动,助推微臣完成此工程,后面还有许多工程要做,陛下恩泽将会令凉州秦州焕然一新。” “嵇大人离京这一年,叫朕很是想念。” “回陛下的话,微臣亦想念陛下,好在引流绝天江的初步工程及时完成,这才迫不及待赶回京城,与陛下相见。” 二人对视一眼,君主情谊尽显,史官埋头奋力落笔。 嵇临奚带人离京去凉州要做这个工程时,朝中官员都嗤笑他心比天高,痴心妄想,这般巨大的工程,没个五年十年做不下来,不想嵇临奚竟能召集十多万人手,一年里就造出一个浩瀚工程。 又有宫人在外求见,说凉州秦州两地百姓为嵇尚书送上万民请功的折子,要奉于天子一观。 楚郁接了折子,那折子厚厚一沓,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人名,都是一个诉求,给嵇大人请赏。 “万民请赏,朕若不重赏嵇尚书,就说不过去了。” 楚郁说着,面容上露出斟酌的神色。 已经过了选阁想要挤入民稷阁的朝臣,心中一下提了起来。 “只没了丞相,尚书之上已经无什可升。”片刻后,楚郁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就晋嵇大人为从一品协办大学士罢。” 朝臣百官静住片刻。 自陛下临朝,这还是第一位被晋的协办大学士。 以往哪一位协办大学士不是资历高威望重者才能有此殊荣,礼部尚书待了九年,也才被先帝提为协办大学士,加上之前为官的年数,走了十多年,嵇临奚只用了三年多的时间,竟从一御史台籍籍无名的监察御史爬到协办大学士的高位。 只怕是历朝历代以来的第一人。 看不顺眼嵇临奚的朝臣心中暗道:还不如让嵇临奚直接进阁,提前赏了功劳,先晋协办大学士,再进阁,这朝堂里还有谁能压嵇临奚? 哪怕沈家两兄弟同在朝堂,也难压此人气焰。 “诸位大人可有异议?”楚郁问了一句。 万民之意,天子推波助澜。 没谁敢有异议。 百官拱手:“嵇大人之功,当得这封封赏,陛下圣明——” …… 封赏之后,便是宫宴。 营州剿匪时,嵇临奚梦里他自个儿风光回京,还是太子的殿下成了天子,皇城下等候他回来,唤他爱卿,为他设宴款待。 今夜假梦成真。 他坐在离天子最近的地方,百官恭贺敬酒,等到夜深,朝臣散去,他喝得酩酊大醉,分明是又一年冬夜,他却像处在繁花锦簇中。 “嵇临奚。” 穿着天子金衣的楚郁,来到他的面前。 他酩酊大醉,却也神智格外的清醒,痴痴看着眼前人。 “殿下,我真的做到了。”他喃喃着说。 他做到了殿下想他成为的为国为民的官,做到了他曾经臆想过的美梦。 楚郁蹲下来,抱着膝盖,望着他。 平视让嵇临奚将那双琥珀的眼眸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梦里一样,还有微微颤动的眼睫。 “你醉了。” “臣没……” “去玉清殿好好休息罢。” 嵇临奚立刻扶着额头,醉醺醺地改口:“臣好像是醉了。” 楚郁:“……” 他侧头,手撑着下巴,笑出了声。 而后他吩咐云生,把嵇临奚扶到玉清殿去。 “烂醉如泥”的嵇临奚被扶到玉清殿里,放在楚郁睡过的床榻上,而后宫人都退了下去,云生也离开,殿中只剩下二人一鸟。 嵇临奚闭着眼睛装睡,脸颊都埋进被子里,猛虎一般深嗅着想念已久的香气,等待那句:“嵇爱卿,今夜合欢花开得好,不知愿与朕同席共枕否?” 现实与梦境的重叠,已经让他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了。 但他太累了,累得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在这令他幸福满足的香气与一片温软中沉沉睡去。
第247章 (三更) 嵇临奚这一睡就又是六七个时辰,睡够醒来时,有一双手搭在他手上,他以为是殿下的手,只下意识伸手去搭,却发现那双手小得可怕,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孩,看起来四五岁左右,正好奇地望着他,见他醒来,退后了好几步,躲在了总管太监身后。 嵇临奚唰地坐起身来。 玉清殿,孩子? 他脑海里恰浮过他看的那些京中千金私底下写了通过书局贩卖出去的本子。 他与殿下互表情意,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在这时,一女子出现,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双目含泪地说:“陛下,妾身有了你的孩子。” 殿下的? 在他出去苦干的这一年,殿下竟有了一个孩子! 不,就算有了,也不可能这么大的岁数!不,也有可能是陛下十六七岁无意留下的孩子……他脑子里一瞬间略过很多想法,神色极度难看,直到总管太监恭恭敬敬对他道:“嵇大人,这是玉太妃娘娘的孩子。” 太妃?先帝的妃子? 嵇临奚面色一下由阴转晴,如沐春风。 “这样啊。” 他收回视线,“陛下呢?”只要不是殿下的孩子,管他是谁的孩子。 “陛下已经上完早朝,现在在勤政殿处理奏折。” 嵇临奚起身打算去勤政殿,扭头没看见自己的衣服,总管太监说:“陛下已经命人给嵇大人准备一套新的了,等嵇大人进浴殿里沐浴更换即可。” “浴殿?” “是的,浴殿在里面,嵇大人请随奴才来。” 嵇临奚穿着里衣跟了进去。 总管太监和蔼笑着道:“能踏进这浴殿中的,也只有嵇大人一人了。” 嵇临奚何尝不知对方是在说好话取悦他,这总管太监在陈德顺死了以后才来到殿下身边服侍,压根没多长的时间,但他确实是被取悦到了,心中窃喜不已,嘴唇也忍不住上扬,“是吗?” “可不是,也只有如嵇大人这般的天子近臣,才有这样的待遇。” 嵇临奚嘴上谦虚回应,“哪里,哪里。” 实则不动声色的洋洋得意。 宫人给他送来新的衣物,放在一旁,就连洗浴用的物品也准备好了,等宫人和总管太监都离开以后,嵇临奚先是走到池边蹲了下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了,然后捧一捧水,偷偷尝了一口。 果然,殿下浴池里的水都是清甜可口的。 他牛饮了几捧,这才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十分不舍地进了水池中,想着殿下也在这池中洗过身子,便是十分蠢蠢欲动了,只此处乃圣洁之地,他不敢多做玷污,只迅速洗了头发身体擦干,换上新衣,意气风发的往勤政殿去了。 “殿下——”人未到,夹着的声音先至。 守在勤政殿外的云生,长吐出一口气。 “嵇大人,请。”他先一步给嵇临奚打开殿门。 嵇临奚朝他点头。 云生也朝他点头。 进了殿里的嵇临奚,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云生。 他极擅察言观色,自然察觉得出来云生对他态度和以前有些差别,但殿下就在殿中,他没继续深思,只他走进殿里,才发现之前待在玉清殿的那个太妃的孩子,也待在此处,正坐在楚郁身旁,逗着他送给殿下的鹦鹉。 “你醒了?”楚郁抬头问他。 “醒了,殿下,昨日臣醉得太深,睡在殿下的床上,令殿下睡在他处实属不该,还请殿下责罚。”嵇临奚假惺惺的说。 楚郁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没有睡在他处。” “那是——” “与你一同睡的。” 累的不止嵇临奚,还有他,皇帝的冠冕压得他脖颈很难受,相应的朝服也很沉重,他穿了一天,除了祭祀大礼他都穿的常服,但嵇临奚回宫,他想着穿正式一点相迎。 等他沐浴完换上里衣,发现嵇临奚不知道睡了多久,这人分明睡得很死,等他上了床后却跟长眼睛似的,一下就把他抓进怀里抱着,然后两条腿就缠上他的腿,口里还喊殿下殿下的,时不时还伸出舌头来舔他的头发脸,手还伸进他衣服里摸。 他挣扎了很久然后气喘吁吁,最后用力踹了下被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的。 “嵇临奚。”他迟疑了好久,才委婉道:“你改改你的睡相吧。” 他当初在嵇府与嵇临奚同睡那两夜,嵇临奚是昏迷沉睡的状态,只是呈现一个大字,后来嵇临奚清醒了,两人就分床睡,他昨夜才知道嵇临奚的睡相差到不是一般的可怕,怎么会有人睡觉还会抱着人又亲又舔还抱得死紧死紧还怎么叫都叫不醒。 嵇临奚悻悻道:“……喏,殿下。” 他的视线,这下方才落到旁边的孩子身上,似不经意地道:“殿下,玉太妃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楚郁平静说:“继承人。” “继承人?”嵇临奚很快明白过来,嗓音一哑,再说不出话来。 要一个太妃的孩子做继承人,殿下是已经彻底打算不要子嗣了,虽然殿下承诺过他不会有后宫,不会有女人,可他心里一直做着殿下以后会后悔的准备,哪有一个皇帝,会不想要拥有自己的子嗣,继承一个王朝呢? ……殿下。”他终于艰涩出声,“其实有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恨不得自己能生一个。 可他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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