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小臣放肆这一回罢,这一回我们就不知道多久才能相见了。” 他知道殿下对他有多心软,他说完这两句话后,抵在他肩膀上的手,都慢慢松了两分,只犹豫片刻后,那双手又拒绝得很坚定。 “做可以,但那样不能。” 嵇临奚委屈看他,唇瓣开阖,“殿下,那里是漫漫黄沙之地,若小臣得不到您身为天子的恩露甘霖的滋润,小臣去到凉州,会浑身干燥难抵风沙侵蚀枯掉的。” 楚郁最开始还不太明白嵇临奚的意思,这与恩露甘霖有什么干系?但他何等聪慧,知道嵇临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只须臾便回过味来,就懂了嵇临奚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要再说一个字了,嵇临奚。”他额头跳得厉害,想封住嵇临奚嘴巴的心都有了。 嵇临奚之前在他面前套上人皮规规矩矩,他为对方的蜕变而感到欣慰,一个分神回过头来,却发现这人在试图脱皮,露出一只鼠耳,还拿着鼠耳对他一晃一晃的。 嵇临奚住口不再说一个字了,只慢慢抬起脑袋,眼睛一眨不眨望他,写满了渴望。 楚郁望他好一会儿,又一次妥协,他落下手,偏过脸颊道:“……不能太放肆了。” 嵇临奚每一次做这种事的程度,都在突破他的接受范围,梦里再如何,始终都与现实不同,床笫之间,有些与礼搭不上半点边甚至和禽兽无异的举止真的想让他把嵇临奚的脑袋提下来。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嵇临奚当真做到不再说一个字,乖乖点了点头。 隔着衣物也能感知到滚烫的精壮身躯压了下来,那温度也将楚郁的面容烫出一片潮红,他死死咬着唇瓣,眼睛都不敢睁,因为睁开眼,往下一看,就能看见嵇临奚埋着的那颗脑袋。 可闭眼只会让全身的感官更加敏感,他口中喘息的温度如岩浆般的滚烫,数不尽的青丝,如丝绸一般蜿蜒地铺在他的肩膀上,他一手搭住眼睛,遮住渗进房间里的日光,一手握成拳,牙齿咬在上面,止住口中细密呻吟。 眼前白光滑过。 嵇临奚覆了上来,一手揽着他的后脑,抵住他的肩颈,忽然,楚郁颤着身躯紧咬住手指,温热带着水雾的热气,将嵇临奚紧紧包裹在其中。 是洪水一般的反复沖荡。 是忽然攀至云端,又坠落水深处的滞空惊险。 楚郁的心脏颤得厉害,嵇临奚将他的手从眼睛上和嘴唇中拿出,十指一根根舔了过去。而后捉着放在自己的肩上,圆润洁净、没有半点污浊的粉色指甲,就这样陷进结实的肩肉中去,留下鲜明的指痕。 他抖着声音让嵇临奚停下来,但嵇临奚真做到了谨遵圣命不再说一个字,只忙忙碌碌如野兽般捕猎早就锁定的食物,贪婪不知满足的索取啃食着。 他的身体一直在晃。 一直在摇。 一直为嵇临奚所掌控。 不得逃脱。 到了后面,他埋在嵇临奚怀里,上半身几乎失力的趴在嵇临奚身上,嵇临奚揽扶着他不怎么支撑得住的腰,额头抵在他的鬓发上,神情满是隐忍又畅快。 某一瞬间,楚郁甚至体会到了什么叫濒死感,眼前泛白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与之前的白光一闪全然不同,他只感知到体内不断涌动的热流,耳边轰鸣声一片,心脏也跳动得无比缓慢,仿佛下一瞬间,它就会停滞不再跳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慢慢在浑浑噩噩中清醒,睁开双眼,嵇临奚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挤开了他的唇齿,与里面的软舌纠缠。 …… 昏暗的殿中暗色下,事毕的楚郁神色倦怠,因为出了太多汗,他喉咙干咳得厉害,嵇临奚倒了一杯水,将杯子送到他唇边,喂着他一点一点喝了下去,从唇角流出去的水,看得他心疼不已,连忙弯身探出舌尖舔舐干净。 楚郁实在受不了他这个市井流氓的样子了,抬手挥的时候,手背从嵇临奚脸上拍了过去。 嵇临奚挨这一手都是幸福的,他对勤政殿和东宫乃至玉清殿的每一处都熟悉无比,把人抱去后面的浴池里,殷勤小意擦洗过后,拿衣服把人裹在自己怀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忙忙碌碌地擦拭头发。 楚郁缩在他的怀里温吞地看他的折子。 他心神放在折子里,不知道头发擦干净后,嵇临奚偷偷私藏几根。 擦干净头发后,嵇临奚给他梳发,又偷偷藏了几根头发。 手指缠着发带,在那灵巧的手指下,扎出垂落到腰间的高马尾,楚郁伸手摸了摸,看他恳切神情,也懒得计较这与帝威搭不上边的发型。 他嗓音沙哑,开口道:“嵇临奚,你要早去早回。” …… 七日后,户部那边过完程序,嵇临奚带着工部与兵部的一批人马就出发了,他坐在马车里,回望着远处隐约的宫门一线。 此次离开,纵是满是不舍,却是为了他与殿下的未来。 待他回来,沈闻致还算个什么东西。 “走罢。”他放下车帘,吩咐着。 车轮滚动。 嵇临奚闭紧双目,发出哀愁叹息。 此一去一回,下次见殿下不知何日,这一路上的相思之苦,也只有靠他带着的殿下的里衣、外衣、头发、手帕、抹额、玉佩、碗筷、棋具……袜子、薄子,画像,才能缓解一两分了。 皇宫里,云生步入勤政殿中,汇报嵇临奚已经离京的消息。 楚郁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他安静批改着折子,过了一会儿又问:“他都带去了什么?” 云生露出疑惑的神情,“倒是不知道嵇大人带去了什么,但好像很多,装了五辆马车,全都是拿箱子封着,嵇大人亲自监督身边护卫搬上去的,由护卫看守,旁人不得靠近。” “和凉州绝天江有关的资料?”他猜测。 楚郁道:“凉州绝天江的资料搜罗遍了也不过装半辆马车。” 云生摇了摇头,“那小臣是不知道带的什么了,只知道都是从嵇大人卧室与书房搬出来的。” 楚郁未曾多想,撑着额头道:“可能是被子资料还有平时更换的衣物吧。” 话落,他咳嗽出声,肩膀颤了起来。 云生去把窗门关上。 “明王府那里怎么样了?”楚郁转而问道。 “明王还在为安妃娘娘守灵,自安妃娘娘离世以后,他便未曾出过明王府,也不见任何人。” “这件事交给母后做决断罢。” “母后马上就要离宫,留与不留,以她的口谕为准。” “喏,陛下。” “下去罢。” 云生领命,往殿外走去,他关上殿门,映入瞳孔里的,是单薄伏在桌案前的孤寂身影。 真奇怪。 云生想。 嵇大人未曾出现以前,他从不觉得陛下后背单薄,身影孤寂。 嵇大人出现以后,他也从不觉得陛下后背单薄,身影孤寂。 但嵇大人今日才离京,他突然发现,殿下的肩膀后背比常人还要单薄两分,就连身影也比常人更显得孤寂。 殿门关闭,他垂下眉眼,安静待在殿外等候召唤。 他想他应该为陛下做什么,可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他习惯听从陛下的命令,陛下没有命令,他就不能轻举妄动。 若嵇大人还在就好了。 嵇大人一定能知道要做什么的。 …… 下了早朝,天子去往勤政殿批阅奏折文书,三品以上的朝臣可前往勤政殿求见汇报事务。 沈闻致前去汇报这一批通过殿试选出来的官员表现。 嵇临奚离开京城以后,整个深宫之中都平波无澜,就连朝堂也平静如水,本要离开宫里去往行宫散心的太后娘娘。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再度留了下来。 云生通传以后,出来示意他进去。 沈闻致道了声谢,踏入殿中。 啾啾的鸟鸣声传进耳中,他循声看去,嵇临奚送来的那只鹦鹉贴着一截皓白手腕,年轻的天子跪坐在桌案前,垂眸在奏折上批注。 “下官参见陛下。” “平身,小沈大人有事请奏。” 沈闻致将这一批留在京中的官员在京中各部表现如数汇报,中途几次那只鹦鹉试图开口,都被天子用指骨轻轻敲了一下脑袋,最后生着闷气的用屁股背对着他。 汇报完,沈闻致看天子放下手中奏折,嗯了一声,揉着眉峰休憩,“能很快适应上手便好。” 沈闻致本该就这么退下去,但他没有,鬼使神差地,他恭敬开口询问:“陛下批改奏折眼睛乏了,要不要与臣下一局棋缓缓?” 从前他在翰林院里作修撰时,一月的时间里,还是太子的陛下会有三四次来寻他下棋,那时他因种种原因不能投靠陛下,但下棋亦交友,他与陛下,棋如知己,他能感觉得到,与他下棋时,陛下会很放松。 面前的天子摇了摇头,“朝政繁忙,棋就不下了,小沈大人还有其它要奏之事吗?” 沈闻致道:“没有了。” 天子颔首,不再多言。 “那,臣告退。” “嗯。” 沈闻致起身,离开了勤政殿,出了宫门。 他站住脚步,回头看着身后巍峨皇宫城门,从很久以前,他心中就暗自希望自己以后能站在登基的太子殿下身边,为其辅佐,为其献力,君臣二人共谱一段佳话,流芳百世。 他以为助太子殿下登基,他的梦就开始了。 但他的梦不知何时止住了。 止在嵇临奚手里。 回到府里,他坐在院中石桌旁的石椅上,不知道过去多久,从刑部回来的兄长经过,看到他顿住脚步。 “谨之?” 沈闻致抬头,“大哥。” “你怎么在这里?不知道你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跟我回去。” 沈闻致没动。 沈闻习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若是我一开始就选择陛下,像燕淮,像嵇临奚,会不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大哥。” “……”沈闻习怔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沈家是因为足够的中立与清名才延续到今天,太早站位,输了就要承受毁家灭族的风险。 他们只需要效忠最后登基的皇帝,只有家族延续得够长,才能更好为国为民。 “大哥,我受君子的教育,却非真正的君子。”沈闻致抬头,神色平静道:“我嫉妒嵇临奚。” 他的嫉妒在嵇临奚为了还是太子的陛下舍弃一切来求他时生根。甚至在更早之前。 他想效忠太子,却左右顾忌,被他视为小人的嵇临奚却能不顾一切追随,他知道太子会被这样的忠心打动,毕竟与嵇临奚的舍生忘死相比,他那份忠心实在不值一提。 他针对嵇临奚,太后传话后也不止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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