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 外头突然喊了一声,床上的臧六江霎时一僵,被褥里的余淮水更是梦中惊坐起,唰地便起了身,两人借着稀薄的日光惊慌地对了个眼。 “你嚷什么!” 傅聪都被傅明忽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他身后的阿旺小心地护着三支几乎小臂粗的香,香上还用朱砂写了经文,身后一队小厮丫鬟皆是搬搬扛扛,什么贡品花灯一应地都备齐了,阵仗大的像要在余淮水的院里办场堂会。 “过了时辰怎么办?” 傅明也知道自己这一声不小,连忙收了声,可还是有些焦急地催促:“我都说了要你早些去排大慈恩寺的香火牌子,挨到今儿才轮到咱们去上香,我能不急吗?” 都说京中的大慈恩寺香火鼎盛,祈愿是最灵的,就今儿这香火牌子还是傅家半年前就候着,塞了不少银子才打点到的,不怪傅明接了信儿就火急火燎地来寻余淮水。 跟文殊菩萨上香,怎么也得考生亲自到场才行。 傅明正欲上前去叩门,便听屋内惊呼,哗啦一阵,咚地一声响,像是谁摔了。 “淮水!?” 这动静不小,屋外的人听的真真儿的,一时傅聪傅明也顾不上其他,冲上屋阶便往门里闯。 一队人火急火燎进了屋,衣衫凌乱的余淮水正战战兢兢地立在床前,再低头一瞧,是散乱一地的珍珠,刚刚那动静应当就是余淮水踩珍珠给摔了一跤。 “别动!”傅明立刻母鸡护崽一般张开手臂,喝住余淮水别再乱动:“小坛,赶紧带人把这些珠子给捡了!” 小坛跟着几个丫鬟连忙应声,一地珍珠火速捡了个干净,傅聪傅明迎到余淮水的跟前,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确认手脚都没什么异样,这才叫人把吉服拿来,给余淮水梳妆打扮。 “浮票我已经差人领了,用具也都送去庙里开光,一会儿咱们回来一并接回来就行。” “这是魁星点斗的香囊,你好生挂着,别给旁人看啊。” “大哥二哥相信你的本事,不过别人家也求这个,咱们求个心安......你看什么呢?” 傅聪傅明围着余淮水佩戴首饰,见他心不在焉,随着目光往床褥上看,床帐遮掩着,里头黑沉沉的一片。 “没什么...二哥!” 傅明性子急,还不等余淮水给出个答复便几步过去,一把便扯开了床帐。 余淮水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不过那床褥上的确没有旁人,只有一团凌乱的被褥和几本揉乱了的书。 傅明狐疑地看了两眼,忽地一拍掌心,抄起那两本书回到余淮水的身边:“惦记这书了?” 的确有这个可能。傅聪点点头,大哥做派地伸手搓了搓他圆润的脑袋:“不差这一会儿,咱们去吃些早点,赶早去烧柱香,你好好歇歇,别那么忧心。” “就是,别那么惦记,不就是考文化吗,哪个比得过我们淮水,走走,一会儿咱们......” 穿戴整齐,余淮水被厚实漂亮的吉服裹得金光闪闪,从上到下都是金银玉石,开光的香囊都挂了十几个,几乎是被傅聪傅明架出门的。 傅家旁的没有,金银管够,有钱能使鬼推磨,珠光宝气些想必也能让神佛多看两眼。 说话声渐渐远了,屋里没了动静,床下狼狈地爬出个人来,臧六江抱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裳,一脸颓唐地坐在地上。 “...哎,跟偷情似的。”
第84章 “淮水是不是要考啦?” 瞧着身边的翠翠连被缝针扎了几次手, 王家妹妹夺过她手里的衣裳扔到一边,跟一旁的丫儿好奇地问道。 “快说说,臧四哥不是接到信了吗,怎么回事?” “明儿!”翠翠眼下的乌青重的吓人, 看着是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连发髻都梳歪了一边儿:“明儿就考了!” “明儿!?”四周姑娘堆儿里响起一片惊叫, 其实她们也不太清楚科考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嫂夫人要是考上了,八成是要当大官的,听着就觉得相当重要。 “那,那咱们前院儿那香台是不是烧来给淮水祈福的啊?” “坏了, 我前不久还去偷拿上头的果子吃了,不会坏事吧.....” “馋死你了, 什么都吃!快去找臧四哥问问去.....老天保佑, 我们回去给您补上,可千万别耽误我们嫂夫人呀......” 这可是头等大事了,姑娘们乌泱泱涌到了臧远屋前,他还当是出了什么事让这群姑娘大半夜地寻来,着急忙慌地穿了衣服出来, 这才晓得她们是忧心余淮水的考试。 “不用担心,都赶紧回去吧!” 臧远那黑夜里能睁圆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知想起了什么, 又弯成了两道缝,藏不住的高兴模样:“吃两个果子算什么,过两天还有席面吃呢!” “席面该备下了。” 正立在余淮水后头的傅聪傅明小声地咬着耳朵,瞧余淮水被主持引导跪在文殊菩萨金身下的蒲团上,情不自禁地抹起眼泪来:“这跟咱俩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谁跟你咱俩, 恶心死了......” 傅聪抖落一身寒毛,不过刚刚傅明说的的确在理,不管余淮水考上与否,都该好好地庆贺一番,不能白白辛苦了这三年。 “若是考上了,京城人多眼杂,咱们回中原去包酒楼包场子好好地热闹一番,若是没考上...呸!怎么会考不上!” “给爹娘书信,说咱们考完了修整一段时日,这都跟渡劫差不多了,等淮水歇够了咱们再回....” “真是,该让淮水好好歇歇了......” 傅明欲言又止,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凑到傅聪耳边小声道:“淮水都累坏了,今儿早我没敢声张,我看他那床上...湿漉了好大一片,怕是....尿褥子了。” “哎哟...”“哎哟......” 两个做哥哥的连声叹气,被一旁的小和尚瞪了一眼,连忙将脑袋埋地低低的,给文殊菩萨哐哐磕头。 “老爷,老爷您别转了......” 傅夫人用帕子捂着心口,被来回踱步的傅老爷绕的头晕眼花,她嘴上虽这么说着,手上还是执过三炷香,对着眼前的孔子神明圣师画像虔诚地叩拜。 “神明圣师,保佑我儿淮水一举高中,让我们傅家余家光宗耀祖,不枉费我儿辛苦这十几载的苦读诗书啊,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拜完了孔子像,傅老爷又抽开一侧墙壁的暗匣,露出里头一个小小的隔间来,其中端端正正地摆着两只牌位,一侧上书余氏长松之位,一侧上书余门梁氏旼绣之位,正正是余淮水的父母灵位。 当年余家落难,这两只牌位还是傅家人偷偷摸摸打的,虽是有心给他们留一个名位,可也只敢遮遮掩掩地藏在暗匣里,不敢太过声张,只逢年过节时小心打扫,香火不断。 “余兄啊。”傅老爷长叹口气,接过傅夫人递来的三炷香,弓躬身子,插在了前头落满了香灰的香炉中:“我知道你老古板,不信什么怪力乱神。” “不过眼下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要是成仙成鬼,也由不得你信不信了,这么多年,你在下头也该有点势力。” “咱们两家的儿子要去考了,你就是骨头再硬,也给我跑动跑动,保佑淮水能一举高中,莫要他再吃三年苦读的苦,你又不是没考过,别混不吝地耍清高!” “老鬼!”傅老爷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上却是带着得意的笑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你可给我记心里了!” 刚送了目标见阎王的齐一擦着刀,回头便瞧见齐二腰上竟挂了个粉黄粉黄的香囊,不由得两眉一蹙,狐疑地上下打量一番同僚。 “腰上那是什么东西,你有相好了?” 暗卫处不许有家有业,若想成亲,就得走诈死还俗的那一套,少说也得扒层皮才行。 齐二这方脸看着憨厚,还有这还俗的一天? “说什么呢!” 齐一这突然的一句让齐二没反应过来,往自己腰看了一眼,这才知道他是误会了,拽下来扔给齐一,漫不经心的。 “宝环去庙里求得,说小四爷让多分些人给戴戴,替余氏积福的。” “余氏?”齐一接过那小香包打开一看,里头是香灰符纸一应俱全,再左右瞧瞧,竟有不少暗卫处的小暗卫佩戴着这香包,应都是从宝环那儿领的。 “你们还信这个?”齐一面色不虞,有些不高兴的模样:“看来是平日里操练太少了。” “全体都有,夜里加练!” 正打扫满地残肢狼藉的暗卫发出一阵哀嚎,没人瞧见齐一偷偷地将那香包藏在了手心,没有还给齐二的打算。 入夜,接待了一日香客的大慈恩寺闭了庙门,主持方丈领着一众小和尚打扫干净庙宇便美滋滋地去后头吃斋饭去了。 寺里香火鼎盛,拜神佛的香客都要把门槛踏碎了,大慈恩寺又在京中,达官贵客络绎不绝,香火钱流水一样地送进庙中,将几座神像的金身是塑了又塑,寺庙还在郊外的几处施粥义卖,实打实的做了一回善事。 几个小和尚虔诚地对着殿中神像拜了几拜,关好神殿大门向后院走去。 待没了动静,房梁上跳下几个身影,讪讪地活动起手脚来。 “咱们拜个神仙还用鬼鬼祟祟的,大摇大摆进来不就行了?” “熊老哥,咱又不是没试过,那前头的小和尚不许咱们这种闲散香客进来,不偷偷摸摸的进,你说该怎么进?” “后头的斋饭好香啊......素菜也能这么香?咱们一会儿去后头看看?” “少放......少胡说!在神仙跟前说什么呢,臧少爷,你说怎么办?” 臧六江从房梁上跳下来,大殿内染了不少长明灯,莹莹烛光映照在神像脸上,辨不清是个什么表情。 “都散开,我单独上香。”臧六江可不想被这群人听小话,挥挥手吩咐下去,几个人便立刻散开,各自去角落盯梢去了。 臧六江一撩衣袍,也不顾及腿上的伤,虔诚地跪在蒲团之上,他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地叩了一个大礼。 “菩萨,我身上血腥业障重,本不该来这一趟的。” 臧六江开了口,对着眼前的金身塑像喃喃道:“只是我怕我身上不干净,染到了他的身上,让您分不清他是个什么人品,该不该保佑他。” “他是个端正人,也一定能成一个好官,若是您今儿瞧见他,觉得他身上有了什么不好的,要降罪罚他。” “千般万般,您都冲着我来,不要让他无辜受了连累,保佑他....顺顺遂遂,万事无忧。” 臧六江又一次深深地叩拜下去,他不太信这个,从前他只认自己去争去斗这一个道理,什么鬼神保佑,都是聊以慰藉,安慰人心的罢了。 眼下,他实实在在地期盼着,希望神佛能够听一听他这唐突的祈愿,不求什么光耀一生,只平安顺遂,已是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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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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