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些恍惚,过去的画面和此刻重叠,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是假。 就好像自己还在国子学的学堂里,台上夫子讲得头头是道,窗外风铃声阵阵,清脆悦耳,淡淡的纸墨香萦绕在鼻间。 而自己的身侧,真的坐着这样一位同窗。 下午的课结束后,贺听澜提议时辰不早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也可以不回去。”傅彦神神秘秘地说。 “可是再不回去就宵禁了啊。”贺听澜道,“难不成你想在这里过夜?” “也不是不可以。”傅彦拉起贺听澜的手便往入云峰的最高处跑去,“你说得对,来都来了,怎么能少得了看星星?” 两人来到一处房间,隔大老远贺听澜就闻到了熟悉的红果清香。 “不会吧……”贺听澜喃喃道,“这些是你准备的?” “既然要故地重游,那就要全面一点。”傅彦笑着说道。 是夜,天气格外晴朗,天上的星星似乎都比平时亮很多。 两人拿着一根芦苇杆,爬到屋顶上,掀开一片瓦片,将芦苇杆放下去,精准无误地插//进酒坛子里。 贺听澜猛吸一口,感慨道:“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 傅彦笑了,也跟着吸了一口红果酒,躺在贺听澜身边,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喝酒的时候吗?”傅彦突然开口道。 “当然记得,那天我还亲了你一口。” 傅彦一阵脸红,“差点没把我吓得从房顶滚下去。” “结果亲完我就忘了。” “简直太不像话!” 贺听澜翻身凑到傅彦跟前,歪着脑袋问:“那再亲一个?这次我保证不会忘。” 傅彦看着他亮亮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夺目,一时间有些出神。 但他没有多想,下意识地亲了上去。 这下真的忘不掉了。
第282章 贺听澜在宁远郡待了一年多, 便准备动身前往下一个州郡了。 当初赵承安派他以军器监指挥同知的身份云游天下,为的就是代替赵承安走访并查看各个州郡的军器布防,以及确保各地方军队能够正确熟练地使用新式战车。 贺听澜知道,自己是赵承安放在外面的一双眼睛, 要将各地的真实情况回禀于他。 而这当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处于边境线上的各个州郡。 四年多的时间里, 贺听澜基本已经走遍了大半边境州郡, 原本打算继续往东北方向走, 估计再过个两三年就能回到金陵城。 谁知西域诸国突然产生战乱, 不少部族和小国都在找中原购买铁器。 贺听澜意外了解到西域人打仗时给马匹的盔甲轻便又极具韧性, 以至于战马损耗极少, 仅有中原人打仗时的一半。 于是他便对此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 要知道中原不产优质战马, 那些耐力强、灵活聪明还能听懂主人的意思的战马一匹就要数百两银子。 如此昂贵的战马投入战争后若是损耗严重,便是军费再充裕的军队也是吃不消的。 大梁的军队不是没有花心思训练过骑兵,只是战马身上的盔甲包裹得太严则会导致战马束手束脚、不够灵活,耐力也会因为沉重的甲胄而很快消耗殆尽。 可若是盔甲覆盖得太少,又很容易导致战马被击中要害。 这也是大梁骑兵一直难以与北疆抗衡的原因之一。 既然北疆与大梁的关系紧张, 不如采用曲线救国的方法, 从西域下手。 西域、北疆和大梁形成了一种相互掣肘却又格外稳固的三角关系, 如今西域的丹陀族正和北疆部落有冲突,若是此时大梁能带着足够的粮食援助丹陀,从而进入西域境内,也可以趁机调查一下战马甲胄的奥秘。 贺听澜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赵承安后,这位年轻的帝王表示十分赞同,并说如果此行能够有所收获,或许可以改变大梁骑兵的未来。 赵承安大笔一挥,命郁云骞带一万石粮食前往西域,并让贺听澜乔装打扮成一名普通的辎重小将, 与郁云骞汇合后进入西域境内,暗中探查。 如此一来,贺听澜便不必绕路,直接从宁远郡出发即可。 傅彦一开始是反对他去西域的,毕竟那边正值战乱,战事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但他也知道贺听澜是一定会去的。 “多余的话不必多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切莫以身犯险。”临别时傅彦嘱咐道,“相信很快我们就能在金陵城重逢。” “一定会的,你也要珍重。”贺听澜点点头,接过傅彦递来的包袱。 他翻身上马,对前来相送的宁远郡府衙的众人抱了抱拳,高声笑道:“与诸位共事一年有余,大家助我不少,梦洲无比感激。今此一别,愿诸位前路坦荡、官运亨通、平安顺遂。告辞!” 说罢,贺听澜潇洒地笑了,他没有多作留恋,双腿一夹马肚,在飞扬的尘土中疾驰而去。 傅彦望着贺听澜离开的方向,直到对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甚至连被马蹄掀起来的尘土都落回地上,他才转身离开。 傅彦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很多他和贺听澜分别的画面。 第一次是十八岁的时候,那时他和贺听澜才认识几个月。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他要赶回金陵城,在入云峰下告别了贺听澜。 那次他骑马离去时没有回头看,所以他不知道贺听澜在身后目送了自己多久。 这好像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一种默契,一个人送另一个人离开的时候,走的那个人一旦转身走了,就不会回头。 他们始终相信,是否待在对方身边并不能改变他们之间的情谊。 有时候看看大梁的大好河山,看看安居乐业的百姓们,就会想到如今的河清海晏当中有对方出的一份力。 只要同时站在大梁的土地上,他们就一直没有分开。 送走了贺听澜,傅彦习惯性地要回府衙,然而走到一半却突然改了主意。 这会还是上午,如果快些赶路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于是傅彦第一次没有提前计划这段旅程,完全是临时起意地牵上一匹马,朝着西北方向策马而去。 他又来到了入云峰。 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正事,而是他很好奇一个问题的答案。 凌霄书院的山长魏隐对傅彦的突然到访感到十分诧异,连忙唤人招待他。 “不必了,我这次来是有点私事,先生莫要为我操劳。”傅彦笑着拱手一礼。 他只身一人往后山的方向跑去。 后山的柿子树依旧枝叶繁茂、郁郁葱葱,上面挂着的许愿彩带和小木牌比一年前来的时候更多了。 大概是又来了一批新入学的学生的缘故。 傅彦搬来一架梯子,凭借记忆找到了一年多以前贺听澜挂上去的那片树叶。 树叶在风雨的冲刷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边缘处也卷了起来,上面雕的字扭成了一团,难以辨认。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傅彦不是没有好奇过贺听澜最后许的那个愿望是什么,只是他们一直能见到对方,傅彦也没有那个机会去一探究竟。 但现在他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傅彦取出一副手帕,将树叶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揣进怀中。 回到府衙后,傅彦叫了一名善于修复东西的小吏过来,让他还原这片叶子上的字迹。 小吏还以为这是某个重大要案的关键性证据,自然丝毫不敢马虎,连夜把树叶修复后呈递给傅彦。 “御史大人,卑职尽力了,请您过目。” 傅彦接过来一看,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其实跟他猜的大差不差,但在傅彦看清楚上面的字迹时,心脏却还是难以抑制地漏跳了一拍。 那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话—— 愿山河无恙,所爱之人岁岁长安。 亦是他所愿。 大梁官制,一般来说三年为一任,傅彦当初离开金陵城便是打算在地方州郡任满两任再回金陵。 有些官员会选择三年任满就换一个地方当官,但傅彦没有。 他还是想在宁远郡再干一任。 当地方官和当京官是不一样的,虽说京官待遇优渥,上升之路也会更为顺畅,还有家族带来的人脉助他一臂之力,但也很难令人施展手脚。 在宁远郡的这四年多时间里,傅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当他走入民间,亲眼看到从府衙下达的政策真的有让百姓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时,傅彦感到了一种极高的自我认同。 那是在金陵城为官很难感受到的。 傅彦突然想起来,七百年前有一位传奇的开国皇帝——大雍昭武帝,他曾说,只有亲自踏过每一寸土地,才能治理好每一寸土地。 如今的傅彦和昭武帝说出这句话时一般年纪,他似乎开始明白这句话的个中含义了。 如果可以,傅彦还想去到更多的地方。 两年后,傅彦在宁远郡任满,接收到朝廷发来的文书,调他回京。 这六年的时间里,傅彦已经对宁远郡产生了深刻的感情,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承载着一段回忆。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终究要有回去的那一天。 抵达金陵城的那日,傅彦远远地看见家人朋友在城门外迎接他。 然而人群中还有一个过分熟悉、却是傅彦预料之外的人。 “你什么时候回的金陵城?!”傅彦目瞪口呆地看着贺听澜,这家伙在信中明明说的是年底回来,怎么这才九月份就回来了? “就十几天之前吧。”贺听澜嬉皮笑脸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意外?” 傅彦笑了,“你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制造惊喜。” 这一幕有些熟悉,让傅彦想起来了九年前。 身边的人没变,只是他们都成长了不少。 进宫跟赵承安复命过后,傅彦回到傅家,跟全家人一块吃了顿饭。 这些年家里的变化傅彦也是知道的,但是当他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十分新奇。 傅昶已经长成英姿勃发的少年了,如今在国子学读书,打算明年考太学。 二弟傅衡娶了妻子,还生了个女儿,小侄女如今正是会跑会跳的年纪,使得家里热闹了不少。 这些年傅景渊和郁夫人已经对傅彦的婚事放弃希望了。 夫妻俩深知“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个道理,贺听澜是明着倔,傅彦是暗着倔,都是打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主。 反正傅家儿子多,也不愁没有子嗣。 在傅家用完晚饭后,傅彦还是像以前一样,偷偷溜出去找贺听澜。 只不过如今的贺听澜并不住在原来的平乐坊小院了,当然,也不住在安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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