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这面上书君王,皇商沈知安,利用当朝相国威名,霸占海运盐道,与定崖县令苟合,现今请旨,查封沈门上下。而相国身为沈门亲眷,涉嫌滥用职权,必得停职回避,在事情得以查证前,不得登临朝堂,请明宗旨意当即下令。 另一面派遣出早已备齐的人马,驰往沈府拿人,却没想到,偏偏晚了一步。 刑部抢先查封沈门府邸,将沈门入狱收押。 大理寺声称,此事应交由大理寺或督察院接管,毕竟刑部尚书祈恒,乃与相国私交甚好,通常情况下,最爱干的事,应该是在圣莲道危难之际落井下石,这回出手帮助定罪,兴许是方便为沈门伪造脱罪证据,毕竟,眼下沈子沈怀一未遭捉拿,人活生生凭空消失,证实他有私心。 明宗虽暂止相国职务,却并没有夺裁祈大人行为。 他受够了净水明为请旨,实为裁定的态度,自然不肯永远畏惧他的声名,明里暗里,有意顺水推舟,将此等牵连甚多之罪,拉大声势,进行三堂会审。 刑部与督察院一并参与其中,与大理寺共享罪证,刑部尚书与督察院左右御史,得知罪犯楼枫秀曾潜入莲火宫谋害圣主,但关乎谋害动机,大理寺却定的敷衍不明。 两方认为,其中或与沈门,甚至相国有关。 为查明真相,刑部尚书亲身入莲火宫,请见圣主,复审其中内情。 圣主亲口证实其罪,囚犯冒犯威严,罪无可恕。 就在大理寺认为刑部故意插手,妄想解救相国,免不得要为沈门脱洗。 不料两方离开莲火宫后,一并核实证词,地头蛇楼枫秀,与知县顾青民,乃至皇商沈知安,携手贻害百姓,抢夺皇家资产,因仰无暇门参与撞破其中谋划,从而怨恨圣莲道,于是妄想弑杀圣主。 楼枫秀此人罪过罄竹难书,十恶不赦,人证物证确凿,本应判下终身监禁,然而诸位长老以圣莲道威严之名,上禀明宗,复修律法,重启杀刑,将此一干罪人午门斩首,以正国法。 为维持定崖县生计,一切有关资产,全权由仰无暇门全权接管治理。 杀刑重启,律法修正。 三堂发布逮捕令,搜寻逃犯沈怀一,派遣巡抚捉拿定崖知县顾青民,极其包庇所有相干人等,全部带来京师问罪,一齐判处死刑,以复皇家威望,告慰天灵!
第100章 十月初一, 莲火宫对外宣称,圣主复发旧疾,卧床不起。 三日后, 圣主夫人为圣莲道早诞下一双龙凤, 而因早产, 不得两全,圣主夫人崩血而亡。 得到这个消息时,老杜已翻山越岭, 行至半途,此刻正在一处山脚下茅草茶社歇脚。 此地偏僻贫瘠,茶点粗糙, 来往更是鱼龙混杂,消息散播极快。 他带了顶遮遮掩掩的草帽, 寻了个角落落座,只肖一炷香的时间,便在四下听闻,大理寺抓了位楼姓危害定崖的地头蛇,朝中颁下查封沈门停职相国的罪旨, 外加圣莲道一连串的变故。 老杜神色凝重,怕身份暴露, 也不敢追问, 一面听,一面闷头喝空了一盏茶。 茶叶像是随便拽的野菜根子熬出来, 又涩又浓, 渣多的呛嗓子,简直不像是人喝的。 搁四五年前,老杜挑都不挑。 这两年发了迹, 过惯了好日子,真有点难以下咽。 他哽着脖子吞了茶水,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脆响,紧接着传来不可置信声音“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我要回家!” “不能回去,回去会被关起来。” “......万一是假的呢!” “如果假的,老爷还是要送你去南阳,我还是先送你去南阳。” “......那如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另外一人思路清晰道“当务之急,先想办法赔人茶碗。” “......”那人闻言,开始小声啜泣。 “我先送你去南阳,再去京师打探消息。” “我不去!那是什么远亲,我听都没有听过,我不去!” “少爷,冷静一些,当心招人耳目。” “不准再这样叫我,我早不是你主子了!” 老杜听了半晌,终于掀开草帽回过头,神色复杂道“沈公子?” 沈怀一泪眼婆娑,擦掉眼泪细看,见是老杜,当即喜道“杜爷,你怎么在这?” “我正想问,沈公子不是在家关禁闭吗?”老杜审视一圈破落茅草茶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前几日你走后,当晚我爹就打发我来南阳远亲家,还没进南阳地界,就被贼人劫了道,幸亏刑遇案时刻跟着,不然,你就见不着我了。”沈怀一抽噎了一下,才问“杜爷,你呢?” “我?”老杜搁下银钱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与沈公子同路,不如边走边说。” 当日,老杜莲火宫一行,卖力大骂一场,什么忘恩负义的狗杂种,什么辜负兄弟不得好死,什么小心地位要他身败名裂云云。 歌沉莲对待他的指责表现异常平静,等他骂到尽兴,才不疾不徐开口“你的时间不多,如果想活着看到我身败名裂,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圣主原本打算亲自出趟门的,被老杜这一冲撞,此后自由全部折在宫内,不得已,写了封信,交由老杜带上,随后事无巨细的交代“从西角偏殿潜走,我来为你掩护,逃出去后,替我将这封书信交由刑部尚书祈恒,而后立刻启程,走陆路回定崖,去雕花巷见祈为良。如果此人尚在人世,将带他往清云寺,向住持拿回泥虎,务必请祈老前来京师。如果祈老不在人世,你便带上他房中所有卷轴乃至旧书,赶在冬月之前,带到京师。” 老杜懵了半天,想不出其中用意,便问道“你做这些,是为什么?” “你会知道的。”他盯着老杜的眼睛,坚定无比“你发过誓,此生,我说什么,你信什么。现在,我告诉你,无论过去还是将来,我都不会伤害他。” 无论是当年的阿月,还是现在的歌沉莲,都让人不得不产生不信不服不行的直觉。 认定他所言必有所因,如果不能完成他的托付,势必会发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老杜又懵了半天,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泥老虎?是,是缺了腿还是胳膊的,泥老虎?” “缺尾巴的泥老虎。” 当日老杜离开莲火宫,立刻将信交往刑部,而后回到客栈拿上包裹。 不是包裹值钱,早在楼枫秀不管不顾硬闯京师之际,老杜夺下了楼枫秀的包裹,便见过这只泥老虎,他到京师寻找楼枫秀与二撂子,便将它一并带上。 老杜前脚离开京师,后脚他的身份来历便被圣莲道全盘查出,随后便在满城拥有了私人画像。 他听从歌沉莲,选了陆路,一路警惕低调,抓紧赶路,谁曾想还能在这碰见沈怀一。 得知前因后果,沈怀一想也不想,当即决定,与他一道出发! 总之他们都是逃犯,相互还能一路扶持。 “不行。”刑遇案否决道。 “为什么?” “沈老爷做此打算,一定有他用意,最起码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你不能去。” “你已经不是我的侍卫,不用听我爹的,当然,我去哪,你也不能管我。如果担心危险,我看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事实如此,刑遇案的确没有理由控制他的行为,觉得他言之有理,只好缄口不言,一心一意,不离不弃追随。 “你干嘛非要跟着我,这算什么?” “你让他跟吧,再有危险好歹有武力还手。”老杜劝道。 沈怀一不听,纠缠不休道“刑遇案,你现在拿我当什么?” 刑遇案想了想道“......少爷。” “......”沈怀一崩溃道“天底下只有这一种关系吗!?” 刑遇案神色凝重着闭嘴。 “别跟了,市价两倍太高了,我请不起你!”沈怀一说罢,扭头就走。 “小事,我有!我请!”老杜毫不吝啬道“走吧,案兄,路上还望多多关照。” 沈怀一步履一顿,扭过头,只见刑遇案露出得了黄金万两般快乐的笑脸道“好的,杜爷。” “......”沈怀一悲哀的想,刑遇案变了,为了一份工作,竟然能笑这么谄媚。 几人一路交换讯息,期间,沈怀一竟得知圣主曾流落定崖,与楼枫秀同吃同住两年,发生若干奇闻轶事。 念及此,沈怀一了然道“怪不得恩公虽痛恨圣主,却行刺不杀,偏要与他行云雨之事!” “......你说什么!?”老杜惊道。 二人面面相觑,皆为所知内情震撼,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老杜在心里咂摸半天,终于曾经楼枫秀对待阿月的态度里咂摸出端倪来。 原本以为,楼枫秀执意寻找阿月,只是因为性子执拗,天性使然,如今想来,自己竟然愚钝如斯,可怕!可怕! 须臾,老杜拧过头,严肃道“谁在上边?” “恩公啊!”沈怀一理所当然道。 那还行。 老杜觉得,能接受。 接下来,三人紧赶慢赶,半分不敢耽搁,终于赶在巡抚之前,抵达定崖。 初至此地,沈怀一觉得陌生,老杜更是诧异。 定崖城经过几年迅猛发展,早已是热络非凡,烟火旺盛的繁荣景象,可此时分明正值早市,许多店铺却贴封禁闭,路边摆小摊的都没有。 他想先去找甚先,却不想与他们相关的产业,全部贴了封条。 而在同一时刻,巡抚自码头登岸,欲往县衙拿人。 时间紧迫,仨人兵分两路。 由于沈怀一不认路,便由老杜去往清云寺,沈怀一则与刑遇案去往县衙报信,事后在乾坤戏班集合。 那时顾青民惨软禁县衙,对县州事物插不上手,还不知道自己冠上滔天罪过,正在耐心书写关于仰无暇门插手当地资产问题,望请旨撤出定崖的奏疏。 仰无暇门自进入定崖县,以利苍生之盛名,打造比肩京师的繁荣郡县为目的,鼓动所有商家门户拿现银兑换银票,便于日常流通。 而后更是禁止摆摊贩售,为免有人私自占地,所有商铺地契都要交由仰无暇门统一管理,租售商铺所行营生,都要报备宗门,需经过一层层审核规章,在此前,还要质押一笔款项,用来维护买卖双方权益,开完店铺,账目要每月呈与宗门,方便调整管理,另外交出每月营收的十之一二,用于管理费用。 不仅如此,田地兼收,船商过海,渔民出航,种种尽数盘算,全部记录在册,以防有人造假私藏,亦或生出不法之税。 仰无暇门强行重建秩序规划,秩序苛刻,全权搬用自京师那套。 可是天子脚下,与定崖民风水土天差地别,圣莲道名曰施恩众生,却完全不知道何为因地制宜,整的大好局势一片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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