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沉莲从容不迫道“贱民?老师曾教导我,圣主存在,是为众生降福,理当学会宽恕。我怎不知,何时分起的贵贱?” 诸位长老见劝说不得,只得与一干暗卫速速离开,私下立刻派人,去寻净水长老回宫。 见人散去,老杜终于松懈下来,他讥讽道“高高在上的位置坐腻了?跑进凡尘,在乌烟瘴气里摸爬滚打一圈,玩够了再回到你的云端俯瞰众生,是不是很有趣啊?” “你还没有告诉我,阿月,究竟是谁。” 老杜眉头一揪,烦躁道“别想蒙混过关,你怕不记得你弄丢的小玩物吧!不过好在,我可替你找了回来。” 言辞间,老杜从怀里取出小老虎,送到歌沉莲眼前,厉声道“这就是你的罪证!你可看清了!” 歌沉莲目光缓缓扫过玉虎,须臾,缓缓开口道“看清了。” “念在相识一场,我不想闹的鱼死网破,你只需叫仰无暇门撤出定崖县,让我将人带走,我自会交出玉虎,保证我带着楼枫秀从此消失京师,绝对不影响你半点声誉!” “是么。”只听得圣主轻笑一声“你可知,他走不了,你也是。”
第98章 自大别开朝以来, 圣莲道便与朝政同时存在。 圣莲道建立初期,是为终结信仰泛滥的宗教,为开朝君主收拢民心, 发愿所行为天下苍生, 奉行无我大爱。 百年余前诸国混战, 百姓流离失所,为逃脱徭役削尖脑袋跻身佛门宗教。 因信仰泛滥成灾,信徒大多无甚心诚, 于是大多宗教开始走向极端,要求入门子弟断以一指以表忠心,后来有人提出, 门下子弟皆是些缺手脚指头的残疾人,实在不雅观, 便改了秩序,必要断其子亲六代部族,奉献所有田粮资业,做为消灭小我,展现大我, 才有入佛道资格。 后来各道教佛门猛烈的发展引发秩序混乱,王朝达成统一却无法掌控人心, 为复正统, 当时君王下令清剿佛门道宗,又为天下人心心有所依, 于是下令统一信仰, 独留正统。 至此,圣莲道携青天圣谕横空出生,散播大道正统预言, 伪造斑斑神迹,以笼络人心,斩除混乱各宗。 为表神圣,圣莲道以血脉正统裁夺圣主人选,只是正统实在难以界定,于是开创此道祖师爷想出最绝妙解决办法,衍歌氏嫡脉,独唯正统。 歌元慈作为开创圣莲道首任圣主,以奉行无我的大道的,为大别开朝,集结万民归心,但他本人却有妻有妾,子嗣绵延。 或许是他私欲的爱享有尽了,就想认真博爱众生了,他收获太多欢呼声,于是真的丢弃小情小爱,还要他的后人一并丢却七情六欲,为博爱众生,身为圣主,必须身心贞洁,坚定不移,全身心贯彻此道。 此后,创教人物逝世,君王不断更迭,这个观念开始扭曲。 圣莲道开始插手朝政,参与民商,美其名曰是为了给苍生创造生机与神迹,而内部为掌权夺势,开始衍变,圣莲道背靠社稷,开始衍生无数分教,为保正统之名,孕育之行便颠倒纲常。 歌沉莲的母亲,前任圣主,便为此所定正统,嫁给了她自己的叔父,孕育新生。 身为圣主,她必须贞洁,行房事不为欲望,她必须无爱,才能维护圣莲道的荣耀,做到大爱。 孩子出生,必须避免产生多余亲情羁绊,离开母亲。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谁抚养,也不必担心,他们将如何长大。 这样的延续过程,终于出了疏漏。 在歌明霜周岁时,诸长老发现了她的痴傻,其中,有人提议将她杀掉,认为那是对血脉一种玷污。 可是此举惊动了圣主,她几近崩溃,以至于早产一子,以幼子之命,作为要挟。 无奈,长老们暂且作罢。 身为母亲,她只想要夺回她的孩子,她筹谋着损毁圣主之名,只是她势单力薄,在生下第二个孩子不久后,长老又要安排她与叔父再度孕育子嗣。 就在那夜,她藏了把刀,亲手杀了她的叔父,她的夫君。 她浑身浴血逃离莲火宫,亲口宣扬她的罪行,要求刑法加身,要求以死谢罪! 此举终于掀起轩然大波,以至于君王前来问罪。 长老们通是莲藕成精,全非沽名钓誉之辈,竟将这等行为美化成神圣之行,说她的叔父承受疾病之痛,只能由她亲手帮他解脱,方能重归九天。 只是因为圣主年纪尚轻,不能忍受,以致崩溃。 身为国教,有人不顾一切信奉,自然也有人对此说法存在质疑。 其实,君王不会愿意承认,国教圣主,竟是杀了自己丈夫的极恶之徒,毕竟这有损国都威望。 毕竟,连君王本人,也同样瞻仰圣主。 她自知以一己之力,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无能为力。 于是她刺伤腹部,从此,身体不再具备生育能力。 歌明霜得到幸存,因为,圣莲道没有选择,只能将这个痴傻女,当做未来生育工具。 她被送入善祭堂,清洗记忆,终于迫使她,亲口澄清所有行为。 可当时已晚,民众对于反复无常的圣主,已然产生了抗拒之心。 道中长老身为圣人之师,同时教化历代君王,不仅左右官场,操纵朝局,更一度凌驾国法之上,以苍生为名,享有左右律法订正权益。 背负此等无关财富,权利,却足以掌控天下人心的宗教,怎会允许信仰走向坍塌。 圣莲道需要新的圣主,来建立新的光辉,维持国教盛名。 契机来的这样快。 西北大荒,楼西县大旱。 那是一个路途地遥,风沙漫天,百里难觅得一处乡县,时常发旱情的穷苦之地。 是朝政谈论起来,连君王都感到头疼的地方。 歌沉莲生下来,便被宗门宣扬是明珠降世,君王更是亲口称赞他为润如皎月,他与痴傻的姐姐不同,年仅三岁,过早展露出他的聪明机警,十分讨喜。 他成为延续正统,人间信仰的不二人选。 楼西县祈雨之行,圣莲道早在步入西北之期,便已截断所有官道。 无论雨下与否,都不会动摇必定结果。 无论祈雨成与不成,都将必成,从来没有疏散流民的第二选项。 他们就是要编造不容置疑的神迹,稳固天下人的信仰。 那位老师告诉年幼的圣主,他是其中最重要的存在,可是他待在车辇中,从未踩上过这片土地,沾染上一粒尘。 祈雨不成,那些慈悲同门,于是变了一副模样,平素喜好宁静的长辈,激烈讨论该将数十万难民如何悄无声息的处置干净。 圣莲道不被允许屯兵,难以压制试图逃窜的难民,不能动武镇压,于是,便有人提议运载山外甘霖勾兑毒药,要他们肠穿肚烂后烧尽草树,挫骨扬灰。 这个提议精妙绝伦,不仅为王朝杜绝此地反复发展的隐患,还同时超度受苦受难的百姓。 他们为如何顺利实施,做了严谨计划,没有人认为这是一种罪行。 那里何极偏远,谁会来证实,天子不会驾临,谁会来证实,此地究竟有没有下雨? 三岁的圣子,就在那个深夜走出车辇,踏上贫瘠之地。 他对死亡没有任何概念,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使命这般残忍。 他背负着苍生,却无人告知他生亡的意义。 他甚至不再记得,看着坑底尸骨的心情。 但他永远不会忘,那单薄沙哑的孩子,给他的拥抱。 他踩坏了他唯一的玩具。 只需要给他一袋水,他就能毫不犹豫原谅他。 那时他在想,原来双手还能有这样的用途。 此后,圣莲道用这十几万条人命,伪造又一个神迹,冠以他的圣名。 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奖赏,受到所有人瞻仰和欢呼,可他却更加怀念,那个从死人坑爬出来,向他伸出双手,给他的慷慨拥抱。 他拥有世人敬仰的一切,可他从未得到过任何拥抱。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延续正统的圣主,便成了彰显道义的工具。 身为天下人的圣主,他不能拥有常人情感,他必须与众不同,抛弃所有与爱相关的需求。 绝不可以表露出任何情感波动,必须对待万物平等理智。 其实,那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只需要将尚在懵懂的孩提,孤身封闭在冰冷宫殿,没有陪伴,交流,抚摸,情绪。 在学会渴望爱和温暖之前,首先学会在极致孤独空洞中灭除恐惧。 如此,圣主便不会生出索求,不会生出充沛情感,失去生死敬畏,淡漠而宽容。 无欲无求,贞洁坚定的圣主,每一个,都是被这样捏造的。 经受万人顶礼膜拜的,不过是一具一无所知,从容无畏的躯壳。 后来,歌沉莲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是在他与姐姐新婚那日。 他素未谋面的母亲,教会他最重要的一件事。 反抗。 并赐予他最后一份礼物。 自由。 那只玉脂透白的小老虎,只消一眼,足以揭开前尘。 歌沉莲想起自己离开了那个牢笼,走进夜色,晨暮中,他在一处雾气昭昭的江河,踏上一艘客船。他没有银子,船家问他去哪,天大地大,他却没有目的。 船家见惯往来怪客,并不多嘴,见他衣着光鲜,有心结交,并未收收取船资。 客船所前往的,全部都是繁荣的目的地,他看腻了这样的世间,便不断启航,于是他飘过大江南北,直到辗转流落定崖。 世间就是如此无趣,无趣到繁荣还是贫苦,只能令他感到无关紧要的乏味。 初见楼枫秀的那晚,他盖着卷死人的烂席,望着陌生的头颅。 雪粒飞散,天地昏暗寂静无声,他如此放松自在,与他紧紧依偎,双臂缠绕着他的身躯,怀抱炽热温暖,过长的发丝扫过他的耳尖,呼吸畅游在耳边,他好像是睡在高床软枕的房间里,而不是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那是第一次,令他对生命,忽起了动容。 十年已过,原来,得以慰藉救赎他的,仍然只需一个怀抱。 他蜷缩在那个潮湿的街角,凝视过往行人,从施舍天恩的圣主,变成被施舍的乞丐。 那是一场玄妙有趣的体验。 很小的时候,他便开始时刻警惕,如果他出现任何不属于圣主的情绪,做出不属于圣主的行为,长老们都会很担忧,他们会不断寻找源头,杀掉误闯进宫殿的小鹿,打碎令他感兴趣的琉璃,毁灭一切有可能牵动他思绪的东西。 他必须时时揣度各位长老的意图,留意他们反应,伪装起所有情感,顺从规戒,做到他们所有期望。 从很早开始,歌沉莲便能够敏锐察觉到他人情绪波动。 在那些复杂的情绪中,更加知道,自我情感的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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