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福,姐夫知道错了,”陈璋恳求道,“我昨天是一时糊涂。你让我见见多福,我俩好好说说,行吗?” “一时糊涂?”李宝福毫不留情道,“姐夫,和儿如今七岁,难道你糊涂了七年才幡然醒悟吗?每次和儿出什么事我都跟你说过,你每次都说你错了,你知道了,可这些改了吗?难道就因为和儿是我姐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不心疼?” “我哪里不心疼了?”陈璋忙道,“只是……只是她是我娘啊,生我养我的亲娘啊!” “可陈伯母没把我姐和孩子当人!”李宝福忍受不了陈璋的话,吼道,“我爹都没打过她,你敢打她!” 陈璋怔了片刻,转身离去:“姐夫知道了,让你姐多休息。” “至于和离……我回去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陈母骂道,“还想和离这个好面?要我说休妻!把她休了,娘给你找个有福气的姑娘来。” “娘,你别说了。”陈璋疲惫道。 “老二,要不再好好说说,”陈大说,“咱家四代人没出过和离的,多福说不定是脾气上来了,道个歉就行。” “你懂什么?”陈母愤愤道,“那死贱人铁了心要跟老二和离,谁去道歉?你是指望我这个当娘的去给她道歉?还想我孙孙给那个赔钱货道歉?” “够了!”陈璋砸了茶杯,他看着陈母,说:“娘,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对她们母女的吗?” 陈母脸色有些许难堪,但很快犟着脾气驳道:“你在质问你娘我吗?我给你置家娶媳妇,娶到头还是我的错了?她嫁进家里十二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你知道村里人是怎么说我和你爹的吗?娘一片心都是为了你,你却一心向着李家,哎呀……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说着陈母又伏案哭起来,陈父坐在门口吼道:“把嘴给老子闭上!” 陈母抽泣几声闭上,陈父道:“她要离就离,世上多的是姑娘。不过她得把和儿跟她肚里孩子给我们,陈家的种不能叫别人爹!” 陈璋没说话,面如死灰地回了屋。 腊月初八,要喝腊八粥。 数种豆子熬成一锅暖乎甜粥,李宝福前段时间泡的腊八蒜如今最是脆爽下饭,四人围在暖和灶台边喝粥吃蒜。 李宝福说:“姐,你真不跟姐夫过了吗?” 他问这话并不是偏袒陈璋,而是想知道要是李多福不愿意和离,那他就劝陈璋,让他分家后两人带着和儿单独过日子。要是李多福真想和离,那他肯定鼎力支持姐姐。 其实最怕的也是李多福是被气冲昏头,十二年夫妻,人生一小半都走完了。 李多福叹了口气,说:“宝福,你不懂那种无力,许多事我跟陈璋说了多少次,他满口答应着说要改要改。可十二年,和儿也七岁了,他一直都是这样子,答应但不改,就算给他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也不会改。与其让我跟和儿过那种被人嫌的日子,不如放过彼此。” 李多福的话击在李宝福心上,他想这也确实,明知对方非良人就应早些放手,而不是互相折磨。 他道:“今儿腊八,明儿我找三叔公去,再把大姐请来。” 彼时李家最大的长辈是八十五岁的三叔公,由他出面说和,和离这事也成。 李多福笑笑,李宝福看和儿喝完粥,又给她添一碗:“和人,甜不甜?” 和儿点头,说:“甜!舅舅你放了什么在里面?比奶奶煮的甜多了。” 李宝福愣了下,给赵庄生添粥时笑道:“放了好些糖呢。” 李多福低声道:“那老虔婆给孙女的粥加水,你说我能咽的下气吗?” 李宝福瞧着安静喝粥的和儿,心里对陈母是无奈又恨极了。 午后,赵庄生织布,李宝福跟李多福择菜,和儿去李婶家玩时。陈璋又来了,李多福这次没避着,扶着肚子把人请进了厨房。 李宝福和赵庄生各拿了个棍子在门口听厨房动静,片刻后李宝福见陈璋双眼通红地从厨房出来,随即进屋见李多福对着灶台发呆。 “姐?”李宝福轻声问道。 “陈璋到底好人,”李多福疲惫道,“允了和离,两个孩子都给我养。” 李宝福不知夫妻俩在厨房里说了什么,只知这十二年夫妻是终到头了。 晚饭是赵庄生做的,一大碗撒了猪油葱花的鸭蛋羹、冬笋条炒咸肉、萝卜蛤蜊汤。 蛤蜊是薛屏送的,萝卜是地里的,鸭蛋是自家的,咸肉冬笋都产自家,李宝福想养着姐姐三人,这仓里的粮和地里的菜怎么也够吃。 “囡囡,以后我们就跟舅舅一起住好吗?”李多福给和儿舀了勺滑嫩的鸭蛋羹,再把蛤蜊肉剥下码在她的铁碗里。 和儿用勺子舀着饭肉,清亮眼神扫过李宝福和赵庄生继而是李多福,说:“弟弟也跟我们一起吗?” 李多福笑道:“当然了。” 和儿点点头继续吃饭,李宝福低声问:“她不问陈璋?” 李多福眼白一翻,说:“陈璋三天两头不在家,她都习惯了。说实在的,这个爹对她来说有跟没有一样。” 李宝福:“……” 陈璋生意忙,常走山坐水,自和儿懂事后,他不在家的日子多,和儿对他的记忆或许只有匆忙的背影。 翌日李宝福和赵庄生提着一只鸡去找三叔公说和离事,彼时三叔公正在打叶子戏,但他明事理疼后辈,尤其是疼小弟弟的一脉孙辈,在听闻李多福的遭遇后不假思索便应了。 “这陈璋愿意和离还行,”三叔公最后劝道,“宝儿你姐真想和离?” “三叔公,我爹当年把我姐嫁给陈璋的时候,没想到陈家会这样,”李宝福哽咽道,“要是我爹或爷爷还在,也就不会麻烦您替我们走一趟了。” 三叔公看无父无母的李宝福作势要哭,忙把侄孙带到怀里哄:“好了好了!和离就和离,这痛苦一时比痛苦一生好。” 李宝福双眼通红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个芦柑:“多谢三叔公。” “小事小事,看我这把骨头还能动给你们这些小辈攒点福就好。”三叔公接过芦柑,叹道:“这陈家要是来闹事,你就去找三牛他们,李家人不能被别人欺负了。” 话音才落,打叶子戏的人吆喝着人不够,一堂伯架走了三叔公。 李宝福站在春风里,勾了勾赵庄生的手,赵庄生拿出怀里的芦柑,说:“吃吗?” 李宝福笑道:“你剥的我肯定吃。” 李元凤来得很快,初九上午才托去邻村赶集堂叔带消息,她和孙老二、大儿子初十早上就风尘仆仆的来了。 “老四,你真要离?”李元凤坐在灶台边上,火光照映着两人极为相似的面容,“你得想明白,不能一时冲动。” “和儿七岁,我就想了七年,”李多福说,“陈璋他根本没把我们母女放在心上,他娘左右嫌弃我们母女,我也不去她面前招嫌。” “人犯了错怎么也得给次改过机会吧。”李元凤说,“你听听陈璋的话吧,为了孩子。” “我就是为了孩子才要这样,”李多福道,“每次我跟他娘有磨合,都给了他机会,他看住过吗?那一巴掌只是把我彻底打醒了,因为他会永远站在他娘那边。” 听着两人对话,厨房门口的李宝福亦是落寞。 李元凤大儿子孙瓒牵着和儿过来,说:“舅舅,和儿要四姨。” 李宝福摆摆手,把和儿接过来,带孙瓒走远些,说:“等会儿再去。” 孙瓒说:“四姨真决定了?” 李宝福瞥了眼比他高只比他小两岁的外甥,说:“我哪儿知道?不管怎么样你都别跟别人说。” 孙瓒点头,随即看赵庄生舂完米在歇气,便挽了袖子说:“舅舅,我来。” 赵庄生让位,孙瓒立即舂起来。 “和儿,舅舅带你去找薛云玩行吗?”李宝福看赵庄生扛着锄头要下地,便说。 路上有个小暖阳,李宝福牵着和儿的手,说:“孙瓒说你有点吓人。” 赵庄生迷茫:“我?” 李宝福点头,说:“他说你总是阴着脸。”他端详赵庄生的脸 ,沉思道:“哥,你多笑笑嘛,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赵庄生思忖须臾,扯扯嘴角牵出一个僵硬笑来。 李宝福:“……” “还是阴着吧。” “好。” 翌日,两家长者开祠堂商议和离,陈家父母对此十分不情愿,闹着想休妻。 但一说休妻,李家叔公们就说李多福有三不去,律法规定有三不去仍要休妻的话,陈璋是要服刑打板子的,闹到官府面前,再来李多福骂陈母老虔婆的话,那便是义绝。 可这义绝损双方家族的名声和关系,加之陈家生意如日中天,决不能在此时有名声受损的事出,为此双方一商议便谈妥和离。 再对孩子进行协商,陈父陈母对和儿跟李多福表示无所谓。但说若是李多福这胎是男孩那就要送回陈家养,再怎么样他们都不能让孙子在外面吃苦。 孩子这事多是丈夫决定,陈家几位叔公在陈璋耳边念叨许久后,他同意了父母的说法,且依律法这孩子未断乳前都是母亲带,倒也能成。 李宝福见李多福脸色顿时不好看,可能将和儿要回膝下已是不易。至于男丁,陈家是不会放手的。 议好所有事情,便是写书。 这放妻书是陈璋昨儿请镇上一读书人写的,文采盎然,内容情切,黄纸黑字诉尽十二年夫妻情。末尾言陈璋会依律给李多福母女三人三年衣粮好维持生活,并要求李多福得允许他来探望孩子。 签了名盖好手印,这份和离书便成了。到了日子,李多福去镇上的参军处把户籍迁回李家自此两人就再无瓜葛。 议完事情,陈父陈母招呼着陈家长辈们离开,看都没看李多福一眼。 三叔公拉着李宝福出门,还跟李元凤说:“家里有什么难的跟叔公们说,大家左凑点右凑点日子就过去了。一大家子人,就得互帮互助。” 李元凤红着眼点头,李宝福也温和着应下,随即他回头瞧了眼走在最后的沉默前夫妻。 两人一路出祠堂都没说话,但就在分别时,陈璋忽然道:“多福妹妹。” 李多福驻足平淡地看着他,陈璋拱手道:“以后保重。” 李多福语气极轻:“璋哥你也是。” 话音才落,走前头的陈母又折返回来拉陈璋,剜了眼李多福:“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咱家里的母鸡下蛋都比她厉害。” 李元凤“嗳”了声,皱眉道:“陈伯母你那么厉害怎么不让公鸡自个儿下蛋?我妹妹生不出儿子,还不因为你老两口口孽太多!” 李宝福附和道:“你应该让你子孙娶母鸡过日子。” “你们两个小畜生骂什么呢?”陈母说着就要上去撕烂李元凤的嘴,却被陈璋强行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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