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老狼一口咬住幼崽的脖颈。 黑狼幼崽动了动圆小的前腿, 奶声奶气道:“爷爷, 那里有兔子!” “孩子,这里并不安全。” 老狼跑了起来, 它的喘息声很重, 充斥着满满的疲惫。 耗时整整一日, 两头黑狼从深山来到安全但又没有生机的半山腰。 这里常有人类出没, 灰狼野猪少有涉足。 老狼将幼崽埋在满是厚雪的杂草丛里,又慈爱地舔了舔幼崽的脑瓜:“藏在这里, 不要乱跑。” “爷爷,不要走。” 黑狼幼崽颤颤巍巍地抱住老狼的腿,它的嘴边沾满雪粒:“我可以吃雪, 雪很好吃,我爱吃雪。” “你是狼,狼要吃肉才能活下去。” 老狼又舔了舔幼崽的头,颇为严厉的又嘱咐一遍:“藏好。” 北风呼啸,山兽长鸣。 幼崽吓得发颤, 只好乖乖团成一个小黑团藏在杂草里。 黑沉沉的天色压了下来,白茫茫的雪地在月光下变得银亮。 可是爷爷还没有回来。 幼狼蜷缩在雪地上, 它又饿又冷, 没忍住发出嘤嘤的哭声。 它想爷爷。 不知过去多久,它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 “爷爷!” 老狼叼着猎物回来了。 是一只瘦弱的兔子。 老狼太过年迈又受了重伤,捕猎时的虚弱和气喘无一不在宣示它的死期。 它用了些力气将兔肉划开,将最细嫩还未冻硬肉送到幼崽面前:“吃。” 幼崽却将肉推了推,偏着脑瓜道:“爹爹说过, 只有捕到猎物的狼可以先吃!” “爷爷吃过,你吃。” 老狼累喘声有些重,它一瘸一拐走到离着幼崽稍远的地方盘卧起来。 山下安全,但是没有多少猎物,它只得往深山走了走,也在捕猎途中遇到两个细皮嫩肉的人族幼崽。 它是狼,没有人性,它只想在死之前为自己的幼崽准备足够的口粮。 可它还没等它进攻捕猎,一种无形的力量迫使它死死定在原地,直到人族幼崽欢欢喜喜离去许久,它才得以放松。 老狼忽然悲哀起来。 若这世间真有神明,为何黑狼一族都死于领地的争夺当中,只剩下它与一只出生不久的幼狼。 “爷爷,吃。” 连路都走不稳的幼狼叼着比它还大的兔肉摇摇晃晃走过来。 老狼舔了舔幼狼,看到它的肚子微鼓,这才狼吞虎咽的将剩下的兔肉吃光。 “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回领地?” 老狼将幼狼圈在怀里,它叹息道:“我们已经没有领地了。” 幼狼吸吸鼻子,奶声奶气道:“那什么时候为亲人报仇呢?” 老狼一顿,它幽绿的眼珠迷茫看着夜空:“兔子吃草,狼吃兔子,狼与狼又同类相侵,狼的一生似乎只是为了争夺领地和繁衍,死与生,生与死,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呢喃道:“不要报仇,孩子,不要报仇。” “森林里并不缺你这一只狼。” “换一种活法。” 幼狼太小了,它现在还不懂爷爷的话,也不懂它作为茂溪山最后一只黑狼,爷爷为它选择了多么违背法则又多么无忧无虑的一生。 又过几日,老狼在捕猎野猪幼崽时被几头母野猪围攻了。 一头母猪的獠牙刺进它瘦弱的腹部,它用尽半条命才侥幸逃窜离去。 “爷爷!” 饿了许久的幼狼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它嘤嘤哭着:“爷爷,爷爷……” “别哭。” 老狼喘着粗气,它将幼狼叼在嘴里:“爷爷最后为你谋一条生路。” 它冒着危险再一次来到深山边缘。 它的血快流干了,幼狼也饿得奄奄一息,终于它又在那片河道看到那个身有不凡的人族幼崽。 瘦骨嶙峋的老狼,因着全身都是血迹,黑色的毛发斑驳不堪,犬齿掉了一半,嘴里叼着黑乎乎的狼崽子。 它也曾是骄傲一世,叱咤山林的狼王,现在它的尾巴低垂着,这是在向人族示好。 在看到两个人族幼崽没有惊慌也没有拿着木棍追打它们,老狼犹豫许久还是把幼狼放在小孩脚边。 它的低吼有些骄傲也有些悲伤。 “它是狼群中最勇猛的狼王的孩子,只要你们肯养它,它日后会报答你们。” 说完,它就夹着尾巴窜进雪丛里。 但它没有走太远,直到看到幼狼被抱走,它才放心闭上眼睛。 风雪掩盖了老狼的尸骨。 来年春日,河水潺潺,山坡的青草碧绿如丝。 也许幼狼会途径此处。 . 幼狼睁开眼睛便感受到像在爷爷怀里一般的温暖气息,也听到有人在叫它“杏儿”。 杏儿? 它是狼,以后的狼王,杏儿是什么? 然而在它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罐罐时,呲着的小奶牙忽然就收回去了。 杏儿这个名字多好听啊。 它挣扎跑到罐罐怀里,它舔罐罐的脸,就像是爷爷舔它一样。 好可爱的人族幼崽,好温暖的气息。 它喜欢爷爷为它选择的新家人,它想养罐罐长大。 之后的日子,它真的与罐罐和哥哥一起长大。 他们共渡许多难关,他们同吃同睡,他们相依为命。 从狭小破旧的茅草屋,到山下的大院子,再到家中越来越多的院子,甚至后来比家还大的后山…… 在察觉到它不能无时无刻存在在罐罐的生命中时,黑狼是有些伤心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只能等罐罐背着小书箱回来之后才能见到他。 黑狼这才意识到罐罐长大了。 它从幼狼长成了威风凛凛的成年黑狼,罐罐也从幼崽长成了少年。 成长本就是一场分别。 这些年,罐罐和哥哥从未把它圈养,他们给了它足够的自由和选择。 可是狼应该怎么和人类道别呢? 于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它只身前往茂溪山深处,回到了曾经的黑狼领地。 它受到了灰狼族群的围攻,可它并不畏惧,它身上流着最勇猛的狼王的血,它心中有着复仇的种子。 就在它的犬齿要刺破灰狼首领的喉咙时,它看到一群嘤嘤奶叫着的幼狼。 黑狼带着一身的重伤离开了。 也许它并不适合森林。 一头拥有人性的狼该怎么生存呢? 黑狼受了很严重的伤。 它应该躲起来偷偷死掉,就像爷爷当初那样。 这些年它频繁在山上游荡,就是幻想着能再一次嗅闻到爷爷的气息。 可是没有。 一次也没有。 那它死了,罐罐会不会也日复一日探寻它的气息? 山上这么危险,没有它的保护,它不希望罐罐在山上游荡。 山下炊烟袅袅,那处崭新的院子是它的家。 它选择悄无声息的死在家门附近。 它是幸运的,它又一次被罐罐和哥哥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被包扎成粽子的黑狼默默地想,那就这样陪着他们度过这短暂的一生吧。 狼生处处有惊喜。 它没想到自己会有爱情。 是的,它爱上一头狡诈阴险的银灰公狼。 灰崽很会撒娇,它明明比自己大,却一口一个“哥哥”叫它。 一头落单的狼能在凶险的森林中把自己养得那么肥,难道真的会这般单纯吗? 后来,它知道了银灰胖狼的目的。 它想要自己帮它杀了一头黑熊。 这头黑熊吃掉了它的弟弟和妹妹。 可是当那头熊发狂的时候,银灰胖狼又把它挡在身后,被迫承受了很严重的伤。 利用便彻彻底底的利用,若是利用中夹杂着一丝真情…… 这让涉世未深的黑狼有些难搞。 最后,罐罐又出现了。 他救了它们也杀了那头黑熊。 虽然人人都说银灰胖狼是为了日后的衣食无忧才赖上了罐罐。 可只有黑狼知道,银灰胖狼是为了它才留下来的。 银灰胖狼的力量不输于它,它见过它狩猎的样子,又飒又狠,谁也不会想象到这样凶狠的狼平日会撒娇卖萌。 一只从小生于丛林的狼,向往着自由和野性的召唤,它们不会轻易停留。 可它成为了银灰胖狼的羁绊。 在一个躁动的春日。 黑狼咬住了灰狼的脖子。 灰狼顺从地抬起身子。 人族把这一天叫洞房。 .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它和灰崽被罐罐和哥哥抱着在府中听戏。 据说这是南边传来的戏班。 如今已是内阁首辅的哥哥就是再忙也会陪他们做这等小事。 戏台上,一人扮猴耍棍,翻跟斗,很是活灵活现。 黑狼也看得有滋有味。 忽而,又一白发老者拄着拐杖,大笑道“我已老态龙钟,大圣却还风姿依旧……” 之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黑狼知道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本应该化为尘土的它们健健康康的存在着。 它们的四肢依然健壮,它们的毛发依然顺滑锃亮,它们的牙齿依然能咬动野猪的脖颈。 可是时间总有尽头。 也许有那么一日,它也会对罐罐说出那句。 “大圣风姿依旧,而我已垂垂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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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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