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谢什么啊,得空了,来婶子家里吃饭。” 妇人们还得赶回去做活儿,说了几句话就回了。 沈柳将果子放进小筐子里,背上肩,脸上红扑扑的,他想着,这镇子可真好啊,婶子们好,顾家人好,顾昀川……也好。 俩人继续往林子里走,因着是山脚下,越往里面地势越高,古树的老根相互交错,风一起,一股子泥土味。 等瞧见密密实实的果子树,都快到半山腰了。山上风大,吹动得树枝沙沙响,连着梢头的果子都跟着晃。 沈柳将筐子卸下,把长杆拿出来,又将上头裹着的厚厚白布取了,露出里头的弯头镰刀。 这镰刀虽然开刃,但是不多锋利,也不知道是长久没磨了,还是怕小姑娘拿着碰伤了。 沈柳小时候也和村里孩子们一块儿打过果子,可只用一根长竹杆,这样式的还是头回见着。 顾知禧看出来他疑惑,解释道:“这是阿哥弄的,他说方便些。” 沈柳点点头:“是好方便。” “那哥夫我来打果子,你在树下头捡。” 沈柳听她安排,将杆子递了过去。 俩人头一回一块儿干活,却配合得很是默契。 顾知禧一看就是常来打果子的,杆子又长又沉,她就两手握紧了,眼睛紧紧盯着梢头,拿镰刀头狠力一割,小臂来长的树枝子就哗啦啦掉了下来。 沈柳猫腰到树下头给整条枝子都拖到边上,将果子一个一个的摘下来放进小筐子里。 山风吹过的叶子,有股子清香味,日头晒过的果子,通红通红的泛着甜。 没多会儿,筐子就给塞满了,顾知禧将竹竿扔到地上。 沈柳刚想把筐子背起来走,顾知禧却喊他先放下:“东西放这没人拿,咱俩上山头啊,那景色好看。” 沈柳将信将疑地把筐子放好,小跑几步跟了上去,刚到顾知禧跟前,小姑娘就把手里的果子递了过来,她咧着嘴笑:“这俩最红,咱俩上山头吃。” 其实也不是山头,而是半山腰突出来的一块儿巨大岩石,长年累月被风雨侵蚀,斑斑驳驳。 俩人坐在岩石上,顾知禧抬手指了指,沈柳放眼望去,就见层层叠叠的树林尽头,是一片金黄的油菜地,过了油菜地……是顾家。 “小时候阿哥总带我到山里摘果子,我俩就坐在这块儿往家里看。”她笑嘻嘻的,可眼睛里却有说不出来的伤感。 沈柳不会安慰人,将果子擦擦干净递到她跟前。 俩人便靠在一块儿吃果子,日光充足、雨水丰沛,果子水分十足,咬上一口,汁水就顺着手腕流了下来,沈柳怕弄脏衣裳,赶忙擦胳膊。 顾知禧帮着一块儿擦,汁水弄了满手,她咧嘴一乐,又反手擦到了沈柳脸上。 俩人嬉嬉闹闹了半天,玩儿累了,竟是连蝴蝶也不想捉了,眼看着日头高悬快正午了,便商量着回家。 这小竹筐是不大,可装满了也沉甸甸的,沈柳虽然瘦弱,到底是个哥儿,他背上筐子,顾知禧便拿了竹竿子,也算是分工得当。 正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做饭,铲子打在锅壁上噌噌的响,香味飘到了院墙外。 俩人走到家门口,还没进大门,隔壁的吉婶就出来了:“你俩回来啦,你阿娘和你阿哥出门了,叫你俩中午来我这吃。” “出门了?”顾知禧心里直嘀咕,他阿哥腿坏了后,惯不爱出门,看了看关起的大门,忙问道,“婶子知道他俩上哪了吗?” “说是上苏家了。” “上苏家了?”顾知禧诧异地看向沈柳,“回门了?那咋没带上我哥夫啊?” “那不知道,你阿娘只说叫你来我家吃饭。”吉婶抬手叫俩人进门,“家里做的打卤面,正吃着呢,赶紧过来。” 两家住得近,总相互帮衬,吉婶家大闺女已经嫁人了,家里还剩个小小子,农忙时候照顾不过来,总放到顾家来玩。 顾知禧便也不推拒:“哎,我放了果子就来。” 沈柳打听见吉婶说顾昀川去了苏家,就开始心绪不宁,他心口砰砰砰跳地厉害,像是快要死过去了一样难受。 去了苏家,该是去退亲了,等回来了,他就得走了…… 他身上发僵,站在大门口动也不知道动,还是顾知禧回头叫他:“哥夫,进门呀。” 他应了一声,跟着进了门。 顾知禧将竹竿子靠放到自家院墙边,又从灶房里拿了个小筐子出来:“哥夫,果子帮忙拎过来呗。” 叫了几遍都没听见回应,沈柳就像块木头似的站在院子里一动也不动。 顾知禧不知道他怎么了,只好自己走过来拎果子:“哥夫,你是不是饿得迷糊了?要不先上婶子家吃饭,我这收拾了就过去。” 沈柳这才自昏沉里抽回了神:“啊……走神儿了,我来拎。” 顾知禧将果子分出小半筐来,和沈柳一并拎到了吉婶家:“婶子,刚从山里头摘回来的,挺新鲜的,给小弟甜甜嘴。” “正好正好。”吉婶欢喜的接过去,“你弟成日里吵着要喝甜汤呢。” 他俩过来得晚,家里男主人已经去做工了,吉婶也吃好了饭,就剩下小儿子郑虎还坐在饭桌前吃面,卤子汤多,弄得一嘴花。 他见顾知禧和沈柳过来,忙起身到灶房里拿了两只干净碗。 吉婶给两人留了面条,在冷水里浸着,就是眼下吃,也还劲道。 她接过郑虎捧过来的碗,各盛了满满一碗的面条放到俩人面前,又将单留出来的卤子递过去:“早上才炒的,加了仨鸡蛋,你俩尝尝好不好吃?” 夏天就得吃打卤面胃里才舒服,顾知禧舀了一勺卤子,用筷子拌拌开。 大酱是新鲜黄豆发酵的,一股浓浓的豆香,再配上鸡蛋和青椒碎一块儿炒过,既有鸡蛋的软嫩香甜,又有青椒的爽脆可口,鲜香浓郁,很是下饭。 顾知禧吃得头都不抬,可沈柳心里头有事儿,明明已经饥肠辘辘,可却还是吃不下面。 他不想让人瞧出来,往嘴里硬塞,可心里头发苦,眼睛红了一片。 就在顾知禧吃第二碗面的时候,外头起了动静。 吉婶正打算去瞧瞧,沈柳已经站起身跑了出去。 “这小哥儿咋这么着急啊?” 顾知禧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唔……他找我哥去了。” 吉婶捂着嘴偷乐:“哎哟这黏糊。” 沈柳跑到门口,赵春梅和顾昀川正回来。 日光金灿灿的落在顾昀川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第5章 银钗子 还是顾昀川先开的口:“吃好饭了?” 沈柳咬了咬嘴唇,轻轻点头:“吃好了。” “那回家吧。” “宝妹还没吃好,我等等她。”沈柳跟着赵春梅的叫法,也亲亲热热地叫顾知禧的小名,他声音本来就软,这会儿听起来,黏黏糊糊的。 明明不是在叫自己,顾昀川也听得脸热,他“嗯”一声,进了大门。 沈柳又返回隔壁院里,顾知禧抬头看他一眼:“哥夫咋回来了?” 沈柳心里清楚,只要他回去了,只要顾家的大门关上了,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他想着,就不该让瞎子看过太阳,不该让他在顾家待过这些时日,这样他就不会这么难以忍受,他就还能回到之前那种孤苦伶仃的日子。 沈柳坐到顾知禧边上,小声道:“我等会儿你。” 顾知禧还没说话,边上的吉婶先开了口:“就隔壁住着,还来回等啥。” 顾知禧笑得眉眼弯弯:“我哥夫害羞,不想让我瞧出来他惦记我哥。” “我……不是。” 顾知禧吃好饭,和吉婶又唠了会儿嗑,才和沈柳一块儿回了家。 俩人处了这小半天,感情已经很好了,小姑娘说:“娘做的甜汤可好喝了,待会儿你尝尝。” 脚才踏进门里,堂屋就传来一声:“宝妹,把门关上。” 顾知禧一愣,大白天的咋还关门呢……可还是听话的将大门关好,又用门闩插牢了。 赵春梅和顾昀川都在堂屋里,瞧样子,已经等了挺久了。 顾知禧跨进门:“阿娘、阿哥,你俩怎么坐在这啊?” 顾家的堂屋是整座房舍最大的一间屋子,堂屋正中央挂着匾额,上书“承志堂”,两侧柱子上是木刻的对联,还是祖父顾到源在世时候写的,对联中间是顾父顾宴画得云鹤山水图。 再前面是一张条案,上面放着两只青花瓷瓶,条案前是八仙桌,两侧各放着一把太师椅。 而今,赵春梅正坐在主位上,她说:“有点事儿说。” 看这架势,顾知禧也不由得严肃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顾昀川,见人偏了偏头,示意她坐到边上来,她“哦”了一声,在顾昀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沈柳在门口踌躇了许久,蹭着门框迈进了门,却再不敢往里头进了。 他缩着肩膀,局促不安地站在门边,两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那么慌乱。 赵春梅知道沈柳胆子小,她有意将声音放得轻些:“小柳,是叫小柳吧,你别站在门口啊,过来些。” 沈柳心跳如鼓,咬了咬嘴唇,往前走了两步到堂屋中间,却是没敢落座。 闻言,顾知禧皱了皱眉毛,她看看沈柳又看看赵春梅:“阿娘你叫的谁啊?我哥夫不是叫苏青岚吗?” 堂屋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好半晌后顾昀川才开了口:“今天我和阿娘去了趟苏家,把话都说清楚了,也省得日后纠缠,算不清账。” 沈柳虽然早从吉婶那知道了这些事,可真从顾昀川口中听到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紧,他不敢抬头,手指头绞得死紧,下唇被咬出一条血线。 顾昀川继续道:“既然不是苏青岚,和苏家的婚事便该不作数了。” 他话音刚落,顾知禧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他不是苏青岚?” 赵春梅看她急慌的模样:“小声些,隔壁都要听见了。” 顾昀川却侧了侧身:“不碍事,反正以后也都是要知晓的。” 沈柳一直没有说话,他头垂得很低,快要埋进胸膛里,一双本就瘦弱的肩膀缩在一起,不住的颤抖。 是了,不作数了……本就是假的,而今已经说清楚了,不作数了。 顾昀川唇线拉得平直,手握住太师椅的扶手,沉声说道:“我和阿娘本意是将礼金和聘礼一并带回来,苏家不想事情闹得难看,都换成了银子。” 他看向站在堂屋中间的沈柳,小哥儿肩膀抖得厉害,那样子,该是在哭吧,可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让人看了心疼。 顾昀川喉咙发紧,顿了顿继续道:“两家结亲的事是一早就定下的,苏家不想背上食言忘义的骂名,同我们商议,对外就说本来定好嫁进来的就是沈柳,是苏家的义子,两家还是亲家,这事儿便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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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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