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的声音里,橘色的爪子踩出碎响,鸡群争先恐后地埋头啄食,场面很是热闹。 沈柳撒完苞谷碎,将碗放到了一边,拿着扫帚走到鸡窝边上。 家里鸡窝盖得好,两边都留了进出口,平时打开口让鸡随意地跑动,到了夜里再拿木板封上,既能保暖,还不怕有黄仙儿进来偷鸡吃。 这开口大小合适,寻常拿扫帚清理起来也方便。 沈柳蹲下/身,正想将鸡屎、碎羽扫出来,却瞧见竹竿上的干草窝里,一颗圆溜溜的东西。 他惊喜地睁圆眼,缓慢地伸出手,将那颗蛋轻轻拿了过来。 才下的鸡蛋,上头还粘着小片的绒毛,摸到手里带着淡淡的暖意,沈柳瞧了好一会儿,脸上浮起笑,欢喜的不知道咋好。他站起身,捧着鸡蛋就往外头跑。 书房里,顾昀川刚磨好墨,就听见外头沈柳叫他的声音,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放下手里的活,两手扶住桌面站起来,心里一急脚下有点乱,大腿猛的磕到了桌角。 他狠皱了下眉,没顾得上看,忙去打开门,就见小哥儿欢喜地跑过来,到他跟前,将手里的东西捧宝似的拿给他看。 “相公你看,小鸡下蛋了!” 日光倾落,映在沈柳漾着笑的小脸上,不知道怎么,顾昀川也跟着欢喜。 他压下心口的燥热,伸手接过来,垂眸看着这颗圆润的鸡蛋,被小哥儿紧紧捂过的,还带着暖意,他轻笑起来:“小柳儿真厉害。”
第28章 纳鞋底子 以往的顾昀川, 觉得甲第登科、金榜题名才是人生之幸事,可自从身边有了沈柳之后,他觉得那些平淡的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都能实实在在的让他欢喜。 他这样一个寡淡且无趣的男人, 竟也因为石子投湖而泛起涟漪, 竟也因为春鸟衔枝而长出新芽。 他看向沈柳,唇边是不易察觉的笑意,伸手将小哥儿因奔跑而散乱的碎发抚了抚:“给阿娘和宝妹看过没?” 沈柳抿唇摇了摇头:“只顾着拿给你看了。” 顾昀川将鸡蛋放回沈柳手中, 又伸手去握他的手,刚翻过鸡窝, 沈柳手上都是土, 他轻声说:“脏呢。” “不脏。”顾昀川眉宇温柔, 将小哥儿的手握紧了,“给阿娘和宝妹看看。” “好。” 平静而温暖的午后,两人走进日光里, 谁也没说话,只有山风拂过长野。 轻轻敲了门,里面应了一声, 赵春梅和顾知禧正坐在桌前赶绣活。 顾昀川和沈柳一前一后进门,见了人,小哥儿不多好意思地想松开手,可男人的大手却攥得紧, 他凑过去小声说:“阿娘和宝妹看着呢,松手呀。” 顾昀川偏头看一眼沈柳, 都成亲这么久了, 还是容易害羞,这要是让他知道昨儿个夜里宝妹听见了啥, 估摸着要和他闹气。 他正了正色,依言松开了手。 屋子本来也不大,俩人那小动作全然被收进眼底,赵春梅瞧得乐呵,她放下绣活:“是有啥事吗?” 沈柳走到她跟前,将手里的鸡蛋捧过去,腼腆笑起来:“今儿个到后院,鸡窝里捡的。” “哎哟,下蛋了。” 鸡下蛋并不是件多稀奇的事,隔壁的吉婶更是拿蛋卖钱,可赵春梅一点也不扫兴,她接过蛋,看着俩孩子,笑着说:“小柳厉害,宝妹也厉害,往后家里不愁吃蛋,等鸡下得再多些,还能拿到集上卖。” 一听这话,沈柳眼睛都亮起来:“能拿去卖吗?” “当然能。”赵春梅眉眼弯弯,“街口的粮食铺子里就收蛋,但是价钱便宜,两个才给一文钱,行情好些时,两个能给到一文半,但要是拿到集上卖,一个就能卖一文。” “一个就一文呢……” 沈柳听得欢喜起来,家里顾昀川写字,阿娘和宝妹绣被面,都有铜板进账,偏就他吃白饭。 眼下听了鸡蛋能卖这么多钱,他可是高兴,他想攒银子,攒得多多的,买……买驾牛车。 沈柳仰头看去顾昀川,见男人也看着他,不由得红起脸,轻声说:“相公,我也能赚铜板了。” 顾昀川伸手捏了捏小哥儿的后颈子,勾起唇边点了点头。 他现下给人写祭文贺词,赚的润笔费虽不能大富大贵,可到底是比寻常做苦力要多,可沈柳从不乱花钱,他心疼他的付出,体贴他的苦楚。 这样好的夫郎,能遇上是他的造化,他想着,他得待他更好些才是。 顾知禧看着腻腻歪歪的俩人,脸色有点发红,见着阿哥过得好,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只是……辛苦她哥夫了。 * 日子过得流水似的快,可也踏实。 前两日起,郑虎就来家里写字了,吉婶做事周全,给虎小子准备了竹编书箱,里头装好了笔墨纸砚。 给娃儿送到顾家大门口时,又千叮咛万嘱咐不叫他吵闹,不能扰了顾昀川写字,不许给人家添麻烦,晌午了回家来吃饭。 郑虎背挺得直直的,听话地点头,实在被说的不耐烦了,皱起两道小眉毛:“阿娘我知道了,您在家都说好几遍了。” 吉婶又气又好笑地捶他一下,同赵春梅说:“这皮猴子嫌我啰嗦烦了。” 赵春梅给娃儿领进院儿里,笑着和吉婶说话:“离得这么近,往后叫虎小子自己来就行,还有那笔墨纸砚也甭再买了,川儿用的多,说给虎子直接带出来。” “那哪行,已经很麻烦川子了。” “我说的可是川儿的原话,你若还想买,就自己同他说。” 一听这话,吉婶忙摆手:“不买了不买了,那……替我谢谢川子。” …… 这会子,书房那头静悄悄的,估摸在写字,娘仨正在灶房里忙活。 赵春梅给崔家绣的被面春夏秋冬拢共四套,打头里崔家婶子是见过她的绣活的,很是满意。 可也说好了,先缝出一套来,拿过去给崔家婶子瞧瞧,若是有旁的想法,也好及时调整。 绣活是赵春梅和顾知禧一块儿做的,半个来月的工夫就已经将夏天的被面赶出来了。正巧王家嫂子也把盖头和婚鞋绣好了,就说一并拿到崔家,也省得赵春梅再跑了。 这来回一趟少得一个日昳,眼瞅着过不了两月就该到冬了,得做冬鞋了,赵春梅就想趁着今儿个日头好,先把袼褙打出来,后头空了也好把鞋面缝上。 这做鞋最要紧的就是打袼褙纳底子,拿浆糊在布面上均匀地涂上一层,等浆糊干了,就是一块儿硬实的布片,八/九层布片叠在一起纳成的底子最是舒服,一脚踩下去,既厚实又软和,走起路来还不累脚。 灶台上的陶锅里正在煮浆糊,方才顾知禧已经在碗里兑成了稀面糊,面糊水得过火烧透再放凉了,才能浓稠起浆。 顾知禧拿着竹筷子划着圈地搅拌,热气蒸腾缓慢地飘进房梁上,满屋子麦谷香。 不多会儿,陶锅里的面糊水就浓稠了起来,搅打两下,竹筷子往上一挑,拉出一个弯勾。 眼瞧着差不多了,顾知禧忙用厚布垫住锅耳,把浆糊锅搬离了灶火。 陶锅烫得厚布都隔不住,顾知禧呲牙咧嘴地收回手捏住耳垂,好半晌才缓过来。 沈柳瞧见了,忙走到她边上:“烫着手了吧,我瞧瞧。” 顾知禧听话地伸手给他看,挺好看的一双手,又细又长,眼下被烫得红通通的,沈柳瞧得心疼,转头就拿起盆子给她舀了瓢水:“快搁水里凉凉,下回再端你叫我就成。” “你烫着了我阿哥也心疼啊。”顾知禧猫腰到灶台下头,先给灶火熄了,才过来泡手。 其实这手也没烫多厉害,只是起了片红,往常时候随便搓搓就算了,哪像她哥夫似的这么仔细她。 其实顾知禧心里也清楚,沈柳不是个多在意的人,要么他那双手,也不至于留下这许多疤痕。 可他心肠好,对她也好,好得顾知禧心里头暖和。 等到浆糊放得差不多凉了,沈柳到柜子里拿了个瓷罐子出来,把浆糊倒了进去,有点浑浊的米白浆糊,又粘又稠,用木勺子刮了好半晌,才将将刮干净。 沈柳把陶锅放水盆里,打算一会儿洗出来,又将瓷罐子放到了赵春梅手边:“阿娘,浆糊好了。” 灶台地方不够用,赵春梅就把之前吃饭的小桌子搬了进来。 她应下一声,正好布片也裁出来了。 刷浆糊的活计不多麻烦,一个人就够了。 顾知禧便拿上小凳子和沈柳到院子里晒太阳,顺道把栗子都剥出来,做个糕饼。 这栗子还是郑虎山里头打的,这小子才学了几天字,顾昀川教得慢却仔细,连笔划顺序都纠正得明明白白。 郑虎聪明,学得也快,这几日顾昀川没给他布置功课,早早散了学。 郑虎累了一大天了,放下书箱就往山里头跑,昨儿个打了一筐子板栗,今儿个就拎着小竹篓,给顾家送过来些。 毛栗子的刺壳已经去掉了,剩下光溜的棕色硬壳。 顾知禧拿了个小盆子,给栗子的硬壳上划上两刀十字,等都开好口了,再放到水里去煮。 日光正好,晒在身上暖乎乎的,俩人坐在一块儿一边干活一边唠嗑,倒也舒服。 书房那头偶尔几声说话的声音,沈柳忍不住瞧一眼,垂着眸子笑。 顾知禧瞧见了,手肘碰碰他:“哥夫笑啥呢?” 沈柳抿了抿唇,笑着说,“笑虎小子呢,方才进去给他俩端水喝,这小娃娃问了好些问题,可是聪明。” 顾知禧看出来沈柳挺喜欢小虎子的,轻声说:“哥夫,你和阿哥打算啥时候要个娃儿啊?” 沈柳被问得一怔,脸颊起了片霞色,上一回,顾昀川像是非要在那一夜就让他怀上孩子似的,抱着他用了劲儿地颠,可过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什么动静。 他垂下头,指尖捏着板栗壳,起了小片白:“怕是不多好有……” 顾知禧见他眼里落寞,忙宽慰道:“你和我阿哥都还年轻,肯定能有的,到时候我就做小姑姑了。” 她笑起来:“是个小闺女或者小哥儿,我就给他绣手帕、梳漂亮小辫子,是个小子……就叫虎小子带他耍,总归是让你安心。” 沈柳也跟着笑起来:“真要等到生娃娃,你也快嫁人了,该不得空了。” “我不嫁人。”顾知禧咬了下唇,紧紧捏着手里的栗子。 沈柳皱紧眉,轻声唤她:“宝妹……” “哎不说这个了。”顾知禧又弯起眉眼,笑着道,“阿娘说过两天要和吉婶赶集,顺道卖些帕子赚铜板,哥夫,你也一起吧。” “我就不去了吧……”沈柳叹了一息,阿娘和宝妹卖帕子,婶子卖鸡蛋,可他也没有啥东西好卖。 顾知禧看着他:“哥夫,你不是攒了些蛋嘛,还有绣的小帕子,也可以一并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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