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泯眉头一皱,霎那间,一支筷子已不动声色地顶到男子腰侧,冷冷道:“爷爷与你好好说话,你还敢在此漫天要价,活腻了?” 男子面上毫无惧色,只再压低些声音,“兄台,在下夏百川,出来混口饭吃,给个薄面。” 纪泯瞪他一眼,“五百两够你吃八辈子饭了,莫说废话。” 夏百川见他无真心伤人意思,便更加坦然,“明日一到,无论有无银子,我都绝不再纠缠。” 纪泯皱眉,“你究竟想如何?” 夏百川向他抛了个媚眼,“兄台放心,我绝无其他用意。” 纪泯看不下去,起身便走,扔下一句,“别眨了,你也没我好看。” 夏百川:“……” 回到孙子喻这边,纪泯凑到他耳边与他交代了夏百川刚才的话,孙子喻的眉头也顿时皱起,“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纪泯摇摇头,“不知,但有我在,谅他也不敢对你们如何。” 他们说完,抬头一看,却见江青田不知怎的又蹭了过去,与夏百川交谈几句后又小跑回来,面带笑意。 孙子喻有不好的预感,问道:“青田,你又过去做什么?” 江青田如释重负道:“那公子心好,说要不给五十两,要不到他家做个帮工还债。给我一晚时间,考虑过再给他答复。” 说着,他又露出笑容,一派喜气洋洋。 孙子喻和纪泯默默对视一眼,忽然就明白了,那葫芦里是什么药。 * 是夜,两拨人分别入住祥云客栈。 客房内,夏百川躺在床上,那家丁王小虎则睡在地上。 两人无言许久,王小虎忽然翻了个身,看向床的方向,“当家的,那簪子咱平时顶多讹五钱银子,你今日怎么直接找他们要五百两?” 夏百川手里还拿着那支断成两节的簪花在端详,随口道:“嫌少?” 王小虎嘿嘿一笑,“自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咱要得太多,怕他们不给。” 夏百川勾了勾嘴角,“不给正好。” 王小虎一愣,问道:“为什么?拿不到钱,咱可就白下山了。” 夏百川瞥他一眼,将两节簪花揣进怀里,一个翻身,“瞎问什么,睡觉。” 王小虎:“……” * 祥云客栈,大通铺内。 纪泯躺在孙子喻身旁,拉着他说小话,“子喻,怎么办,那人是不是有什么妖术,把青田弄魔障了。” 子喻拍开他的手,沉吟片刻,“要不,我们跑吧。” 纪泯点点头,正想答应,却听江青田不知何时支起了脑袋看着他俩,摇头道:“不可。” 孙子喻被他吓一跳,下意识一退,就撞进了纪泯怀里。 纪泯若无其事地揽住他,轻声道:“他是骗子,你真想给他五十两?” 孙子喻觉得这胸膛比通铺床板软和得多,干脆调整了下姿势舒服窝着,骂道:“那破簪子,五文钱都不值。” “撞坏了就得赔,与银子无关。”江青田一摆手,“掌柜的说过,我们得讲道义。” 听他搬出柳折,孙子喻也无话可说,撇撇嘴道:“你这道义也太值钱了。” 江青田笑着躺回去,“不妨事,我有分寸。” 纪泯皱了皱眉,“他来历不明,你就这么决定要去?” 江青田又摆摆手,“做个帮工而已,等干得差不多了,我就去寻你们。” 纪泯还是不太放心,直至次日清早,江青田背着包袱要与他们道别时,心中不安更盛。 他将江青田扯到一旁,回头看一眼夏百川那个柔弱模样,“青田,要不我们给他五十两得了。” 经过一夜,孙子喻也换了想法,他出发前既已挥霍不少,如今再给夏百川五十两,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他点了点头,低声道:“就是,我越看越觉得他可疑。” 江青田左右看一眼两侧的人,笑着抬手拍他们的背,“放心,若他真有不轨之心,我的拳头也不是摆着看的。” 说着,他还拍了拍身后背着的短棍,“我还有这个,谁能伤我?” 纪泯被他逗笑,却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知道怎么联系我,如有意外,立即传信。” “晓得晓得。”江青田说着,转身就要走,“你怎么和子喻越来越像了,话多。” 纪泯瞬间眉开眼笑,“这叫夫唱夫随。” 孙子喻:“……” 转眼间,江青田已经又走到夏百川身旁,冲他们挥手,“你们路上小心,到地方了告诉我。” 孙子喻点点头,看一眼夏百川,意有所指道:“你也要小心。” 江青田笑着点头。 三人又依依不舍一阵,最终还是要分别。 孙子喻走出丹阳城城门,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望,“我还是有些担心。” 纪泯拍拍他的肩,停下脚步,偏头看向旁边一棵树上,低声道:“有劳大人,帮忙照看青田一阵。” 须臾,树上传来一道男声,“好。” 孙子喻吓了一跳,扯扯纪泯衣袖,轻声道:“这人是谁?” 纪泯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王爷的影卫。” 孙子喻恍然大悟,“难怪你前段时间说有人在跟踪,就是他?” 想起之前的误会,纪泯尴尬道:“是他,一直跟着我们。” 孙子喻点点头,忽然一怔,“那前几天我们……” 纪泯眨眨眼,明知故问道:“我们怎么了?” 孙子喻斜眼瞪他,“什么都没有。” “无事。”纪泯牵起他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之后只有我俩,可以慢慢重温。” * 他俩刚重温不到一个月,纪泯便收到了江青田的来信。 江青田的字极其潦草古怪,他与孙子喻努力辨认许久,才明白他要说什么。 前半篇写那夏百川骗他,根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是丹阳城外太白山上寒风寨的寨主。 后半篇写他每日如何导人向善,劝夏百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孙子喻越看越不对劲,皱眉道:“他这日子看起来还挺自在?” 纪泯也是一脸复杂,思索片刻却也没有别的头绪,只好继续向下看去。 只见江青田又洋洋洒洒地写了两段他循循善诱,阻止夏百川拦路抢劫的故事之后,突然笔锋一转,工工整整地写下一句: 前些日子饮酒误事,我竟欺负了百川,是我不好,我会对他负责,留在太白山。 孙子喻、纪泯:“……” 第26章 = 半个月前,太白山。 王小虎手里提着一小包银两,身后领着几个弟兄,笑呵呵地跟在夏百川身后,“当家的,今儿这趟可肥啊,够兄弟们吃半个月的了。” 夏百川闻言一笑,“如今干咱这行的,就得挑那些当官的下手,又肥又蠢,一打一个准。” 王小虎连连点头,“还是当家的有见地,真不愧是当家的。” 夏百川摆摆手,刚想应声,就听前方山寨中院内传来一声暴喝,“夏!百!川!” 被点到之人还未怕,王小虎先开始腿抖,“当家的,二当家又来了。” 夏百川瞪他一眼,“别废话了,赶紧把银子藏起来。” 王小虎忙不迭点头,领着身后几个人快步跑开。 一群人刚离开没多久,院内人也举棍跳出。夏百川正要侧身一闪,谁知,那人竟在半空中变换身形,落地后竹棍横扫而来,夏百川一时不备,被他击中小腿,几乎要稳不住身形,向后倒去。 那人攻势极快,见他面露惊讶,便又反手一棍,将他向上一提,打回平地。 夏百川顺势落地一滚,抬腿踢开那人使出的下一招,还不忘和他搭话,“青田,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 那人自是江青田,他被夏百川踢得后退两步,便干脆以竹棍为刺,顶上他腹部,“你昨日明明答应我,今日不下山,怎的一早就不见人影?” 夏百川闻言,立即挑眉一笑,“青田是想我了?” 江青田一皱眉,抬起竹棍敲一下他臂膀,“莫把我当傻子哄,你是不是又去截道了?” “没有的事。”夏百川推开他的武器,向前走两步,站到他面前,“兄弟们只是下山去,看看有谁家需要做体力活的,赚几个铜板。” 江青田不大相信,斜眼看他,“别扯兄弟们,你呢?” 夏百川眨眨眼,笑道:“青田竟更关心我?我好高兴。” 话刚说完,眼看江青田提棍又要打,他只好连连求饶,指了指山后的方向,“我去做别的事,才费了一些时间。” 江青田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一片绿树茵茵,“那边有什么?” 夏百川一脸高深莫测冲他招手,“正想给你看,你随我来。” 江青田狐疑地看了他一会,最终还是提着竹棍,缓步跟了上去。 穿过一段连成片的香茅,面前便出现了一条小路。说是小路,实则只是歪歪斜斜地铺着一堆或大或小的石块,供人得以行走。 夏百川看出江青田面上疑惑,也不多解释,只负手踏上小路,继续向前走去。 二人走出小路,便见此处有一块平地。平地不大,也仅能容纳四五人站立。 平地外侧,堆着三个小小的土堆,土堆前各插一截长短不一的木板。江青田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竟是三个坟茔。 未等他出声提问,夏百川便已走到平地中央,向两个土堆各拜一拜。兀自静立许久,他才转头看向江青田,笑道:“青田,我来为你介绍,这是我爹和我娘。” 江青田愣了愣,片刻后迈步向前,也向那两个土堆拜了拜,才起身问道:“你带我来此处做什么?” 夏百川没回答,径自指了指再旁边的土堆,“你曾说你娘没有安身之处,这么多年来只能空拜,我便自作主张,将你娘留在此处。” 说着,他又看向江青田,“时间匆忙,这材料我只找到柏木,等过段时日天气好些,我再去寻块楠木来,可好?” 他说得极慢,江青田却足足愣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才回过神来,怔怔道:“你说什么?” 夏百川眨眨眼,“过段时日,我再去寻块楠木,可好?” “不是这个。”江青田不住摇头,眼中悄然盈满泪水,“你说这是谁?” 夏百川依然笑着,柔声道:“若你怪我自作主张,或这里风景不好,改日你去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和你再一起将这迁过去,如何?” 江青田微微偏头看他,动作间,泪水滑落脸颊,“你为何帮我?” 看着那抹泪痕,夏百川不由得抬起手,又不动声色地垂下,解释道:“再过几日便是清明,你可以来此祭拜。” 江青田回过头,继续看着那块没有任何文字的墓碑,最终还是没忍住,抱着竹棍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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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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