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也是?”夜临渊语似结冰,又往他跟前扔来三幅画。 这几幅的内容就更夸张了,都是夜临渊与那名年轻男子寻欢作乐的画面,并且还是在不同的场所:床榻上、星空下、山间温泉里。 “是。”苏纭卿完全没注意到夜临渊眼中逐渐升腾的怒气,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怔怔的答道。 旁边的崔彬都替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圣上亲自来审问,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而这脑子有问题的画师却不懂得察言观色,完全是一副找死的架势啊。 “好!很好!”夜临渊冷笑一声,“既然承认得如此干脆,那你想必也不介意告诉朕,画中另外那一人是谁?” “……”苏纭卿朱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说。”夜临渊不容回绝的掰过他脸,“你到底在杜撰和散布朕与何人的断袖野史,搞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苏纭卿眼波缓缓转动,在夜临渊俊美的面目上反复流连,哀伤,却又带着点小小的希冀。 最后,他轻轻开口了。 “是我。”他说。
第2章 “……”夜临渊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厚颜无耻、还能这样淡定自若的承认,竟差点给气笑了。 此前,他本是看中了苏纭卿画中的一些神来之笔,才打消了将他问斩的念头。哪知道刑部审问了半天竟然也审不出半点名堂,他才按捺不住亲自来到天牢。 本以为这苏纭卿是不是有一番巧言令色的本事,没想到却是这般不懂礼数,还大言不惭的承认了对自己的肖想。 夜临渊并不排斥男子之间的恋情,但他毕竟是被人画了不雅图画,还被人堂而皇之的意淫,他堂堂帝王的自尊如何能忍受? “你?”他语气似乎并不严厉,却暗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这么说来,你日日都在妄想与朕欢好?” 旁边的崔彬已经紧张得想要原地去世,苏纭卿却完全没有感觉出来他的滔天怒意,一本正经的答道: “不是妄想,我……” “就你?”夜临渊冷不防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死死抵在墙上,“是谁给你的胆子,胆敢痴心妄想朕的垂怜?你有什么资格爬上龙床?!” 苏纭卿背后一阵剧痛,被撞得五脏六腑翻腾不已,几欲吐血。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满脸怒容的君王。 他忘了,全忘了,不记得自己了? 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天下帝王最薄情? 那么自己长久以来的等待和寻找,又算什么?难道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笑话? 夜临渊见他一声不吭,又冷言道:“朕最厌恶曲意献媚之辈,哪怕全天下的美人都死绝了,朕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他抬手将苏纭卿一甩,苏纭卿跌倒在一旁,细细咳嗽起来。 夜临渊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怒火和不屑,又从那堆画里挑出一幅来,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画中那气势磅礴的远山。 最初,他便是看了这副画中娴熟又大气的笔触,才惊为天人,对这个不要脸的画师产生了兴趣。 他没有心情继续与苏纭卿纠缠春画野史的话题,指着画又问苏纭卿: “这幅画中的山脉,也是你画的?” 苏纭卿点点头,眸中却一片黯然,周身剧烈发抖。 “真的?”夜临渊将画掷到他跟前,“这山脉的笔锋刚劲有力,堪称神来点睛之笔。而你除了淫/糜之图,还能画得出什么?你最好实话实说。” 苏纭卿却固执的低声说:“是我画的。” “好!”夜临渊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狱卒立刻准备了纸笔、颜料等工具拿上来。 夜临渊亲自将画笔在清水中浸泡洗净,又不紧不慢的蘸上浓墨,递到苏纭卿跟前: “既然你一口咬定自己有这般精湛的画技,便当场画给朕看,朕便信了你。否则,欺君之罪,理当问斩。” 他语气带着股森森寒气,而此刻的苏纭卿浑身发抖,神情涣散,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魂不守舍。 “动笔!”夜临渊强硬的将画笔塞到他手中,锐利的眼神寒火般的盯着他。 ——他以为苏纭卿是害怕露馅、临阵畏惧了。 苏纭卿失魂落魄,心中是一片冰冷的荒芜。夜临渊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君王,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忘得一干二净。 原来,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一段随时可以抛之脑后的露水情缘。 曾经与他之间所有的浓情蜜语和海誓山盟,都成了泡影……如同被风吹过的流沙,瞬间便消失不见,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但是,一个人真的可以就这样把关于另一个人的回忆抹杀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吗? 他心中的暴风雨剧烈翻腾,只觉得全身冰凉,浑浑噩噩的捏着笔跪倒在铺好的白纸面前。 夜临渊充满压迫感的催促声还在耳边,听上去好像很近,却又好像很远。身体深处有股滚烫如熔岩般的剧痛喷涌而出,令他几乎快要晕厥。 他双眼发怔,周身一阵又一阵的恶寒在提醒他:自己又进入“失魂”状态了,在这种状态下,是一笔都画不出来的。 夜临渊见他茫然失措、迟迟不肯落笔,心中冷笑,也不当下拆穿他,寒声道: “不敢下笔?别紧张,朕先回避,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好、好、酝、酿!” 说着傲然转身,大步出了囚室。崔彬与其他人也连忙一并退下。 牢室外,夜临渊冷冷负手而立,脸上沉静如冰,方才被苏纭卿激起的愠怒和激动已经见不到一丝痕迹。 崔彬肿着脸,小心翼翼的问:“圣上,为何还要给他机会?他明显是别有用心,妄图以色媚君……” 夜临渊不耐的沉声道:“朕寻找有能力画出《万里江山图》的画师已经许久,一直未能遇到称心如意之人,岂能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崔彬一个哆嗦跪下:“宫中画院院首梅如雪梅大人……” 夜临渊摇头:“梅如雪确实画技高超,但他的画中始终少了些灵气,无法担任《万里江山图》的主笔。” 崔彬不解道:“但这苏纭卿明明只会画些下三滥的画作来博人眼球……” 夜临渊厉声道:“他那副画中的山脉,笔触大气老练,令人过目不忘,绝不简单。朕必须搞清楚那是不是他所画,如果他画不出来,朕也要想尽一切办法逼他说出是出自何人之手!” “圣上英明。”崔彬到了此刻,才明白夜临渊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杀苏纭卿,原来是看中了他画中独特的刚劲笔力,所以连春/画一事也不多过问,还给他机会证明自己。 可惜了,那苏纭卿怎么看都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心里只妄想着当面勾引圣驾,画却是一笔也画不出来,恐怕在劫难逃、难以自证了。 然而,崔彬想到苏纭卿初见夜临渊时、那毫不掩饰的痴迷和执着眼神,心里却没来由的紧了一紧。 那风华绝代的美人,当真只是想要以色媚君吗? 夜临渊不知他心中的疑惑,继续道: “朕猜测,那几笔也许是他的师父或是其他高人指点而成,所以才要你务必问出他的来历及师从何人。而你这蠢材,花了那么久的工夫也没问出个名堂来,还把人弄没了半条命!” “圣上息怒……”崔彬一哆嗦跪下,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夜临渊一向求贤若渴,但对蠢笨无能之人也是毫不容情。 “罢了。”夜临渊斜眼看了看案几上燃着的香炉,“等香燃尽,朕倒要看看,他能画出个什么鬼!” 牢室内,苏纭卿死死握着画笔,周身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眼前的纸依然是空白一片。 冷静、冷静…… 他不断的告诉自己,得赶紧摆脱“失魂”的状态才是,否则便没有办法落笔作画。 他伸出隐在袖中的左手,想要握住自己疯狂颤抖的右手,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那伸出袖口的左手,从腕口到指尖,却是一只白玉雕的假肢。 假肢的触感不够灵敏,他没能准确的握住自己的右手,反而将手里的画笔打掉,掉落在雪白的纸上,浓黑的墨汁晕染开来,将整个画面弄得一塌糊涂。 糟了!不但没能落下一笔,还毁掉了干干净净的画纸…… 苏纭卿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他整个人垮掉了。 他耳中轰鸣,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然而,他只倒下去片刻,又幽幽坐起身来。 他双目中一片清明和沉静,再无刚刚的混乱与焦虑。他拾起掉落的笔,缓缓侧目望向纸上那一片弄污的墨汁。 他定了一定,将那团墨汁迅速挥笔推开,如同被什么附体一般,以快得无法形容的笔触画了起来。 门外,香炉已经燃尽。 夜临渊一甩袖,转身大踏步迈进了牢室,最后一簇香灰被他带起的风卷起,幽幽飘荡在空中。 崔彬也忙不失迭的跟在后面。 夜临渊锐利的目光一扫,首先扫到的是晕厥在一旁不省人事的苏纭卿。他脸色苍白,美目紧闭,画笔也跌落在一边,雪白的衣衫上混杂着血迹和墨汁。 果然是黔驴技穷、画不出来吗。夜临渊在心中冷笑。 但他转头看到画纸上,却整个人震惊了。 “这……这是朕?!” 雪白的纸上是身着龙袍的自己方才迈入囚室的那一瞬间,无论是动作神态还是衣着容颜都栩栩如生,像是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而那流畅老练的笔触、浓淡相宜的配色,都与他心中的神来之笔完美吻合。 夜临渊欣喜若狂,这间房里,只有苏纭卿一个人,这画不可能出自他人之手,只可能是他画的! 他捏着画的双手颤抖着,喉结微微滚动。 崔彬见状,已经会意,上前拍了拍苏纭卿的脸:“苏纭卿,醒醒!” 苏纭卿极度疲倦的“嗯”了一声,微弱的睁开了眼。 夜临渊斜瞥他一眼,将画纸幽幽丢到他跟前,又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画得倒是可圈可点。从今日起,你过往的罪责朕不再追究,还要你做宫中独一无二的御用宫廷画师!” 崔斌在一旁急声附和道:“你听到了吗?还不谢恩?!” 苏纭卿脑子晕乎乎的,无法完全理解夜临渊的意思。 但是。 他认可了自己的画,还说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恬淡却充盈的喜悦涌了苏纭卿的心头。仿佛是沙漠中久渴之人终于将一汪甘泉捧到了手中,他唇边泛起一个心喜的笑,带起两只浅浅的酒窝。 夜临渊等了半天,正在不耐,总算听见背后传来微弱又颤抖的一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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