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啧了一声,抬起手,“拿下。” 龙煞军立刻提着刀走向卫太师,开席之时那些拥趸的朝廷命官都不禁往一旁退开,哪怕是一心跟随他的学生都垂着头两股战战,生怕被清算。 皇后见此立刻对着宣宸恳求道:“昭王,求您开恩,我爹不敢了!绝对不敢了!”接着她扯着身边皇帝的袖子,哭泣着,“皇上,我爹一心为您谋划,忠君爱国,求您救救他吧!母后,太后娘娘……” 但是皇帝怎么敢开口,他刚从疯癫的昭王手中侥幸活下来,国师已经走了,在这个大殿上,还有谁能保他? 太后倒是弯腰缓缓地将皇后扶起,轻声却不容置疑道:“哀家会记住卫家,将来必不亏待于你。” 皇后闻言瞳孔一散,满脸绝望。 自知死路的卫太师低笑了两声,却忽然抽出藏于官袖中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猛然刺下,顿时鲜血喷溅,身体缓缓倒下。 在宣宸出现在大成宫时,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爹!”皇后凄厉地叫喊了一声,接着也昏厥了过去。 大臣们愣愣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卫太师,一刻钟前还意气风发的百官之首就这么死了。 但这没完。 “至于其他人……”随着宣宸犹如恶鬼低语的声音响起,每个大臣的心被揪了起来。 他们今日出现在这庆功宴上,就已经犯下了错误。 明明有上百人,可这大成宫却寂静的好似地宫一般,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额头冷汗密布。 宣宸皱起了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不悟的内力入体,还是身上带着伤失血过多产生的虚弱,一冷一热交织,血腥味加暑热之气令他的头脑一阵阵晕眩。 终于,他厌倦了,闭了闭眼睛道:“暂且放你们一马。” 呼—— 劫后余生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感觉,几个吓得不轻的大臣抬起袖子默默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可还未等他们放下心,却又听到宣宸说:“不过……” 宣宸越不舒服,眉宇间的戾气就越盛,他抑制着杀人的冲动,不怀好意地说:“今夜龙煞军死伤过多,需得补充。” 天杀的龙煞军已经有五千军制,是先帝交给昭王最大的毒瘤,谁都希望死得越多越好,没想到还要补充! 但是相比起小命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等朝臣多言,皇帝立刻道:“龙煞军平乱有功,按理皆有赏赐,昭王随意即可。” 赶紧把这杀神送走吧,他真的累了,也不敢了,整个人都麻木了。 宣宸扯了扯嘴角,“甚好,听闻诸位大人家中公子皆年少有为,以一当十,正可充入龙煞。” 什么? 大臣们面上一滞,呆呆地看过去。 “二品以上者,非嫡长不要。” 嫡长子,那可是每个家族的希望,送进龙煞军…… 大臣们望着那满身杀气,仿佛恶鬼上身一般的龙煞士兵,整个都颤了颤,心拔拔凉。 宣宸看着一个个绝望的眼神,心情才没那么糟糕,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然而才走下台阶,胸口的窒息感再一次袭来,耳鸣声中,意识快速地模糊了。 身后便是陆拾和非伍的惊慌声。 “王爷!” “王爷!” * 襄州城外的长亭,一名红衣劲装打扮的青年接过一个钱袋,打开看了看,接着露出笑容,抬手抱了一拳,“多谢。” “裴少侠客气了,这一路多亏少侠保护,我家小姐才能顺利到达襄州与舅老爷汇合,这点谢礼是应该的。”对面管家模样的人笑呵呵地捧了捧肚子,他望着面前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俊俏不凡的年轻人,想了想,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折叠的手帕,递了过来。 裴星悦疑惑地看过去。 管家于是打开这方手帕,只见折边还绣着文竹,针脚细密,清新雅致,应是女子之用。不过这不是重点,帕子里还躺着一枚金簪,衔有玉珠,是只有富贵人家的小姐才佩戴得起。 “裴少侠勿怪,这是小姐吩咐……”管家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自在,接着又低声道,“小姐说,她一孤弱女子继承万贯家业不易,不知有多少虎狼惦记,只求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儿作为依靠。这一路观裴少侠,武功卓越,品行高洁,小姐愿与您琴瑟和谐,共享富贵,不知少侠可有此意?” 裴星悦一听,顿时愣住了,“啊?” “我家小姐您也见过,秀外慧中,家底又丰厚,是世间难寻的俏娘子,若非钟情于您,也不敢如此大胆让在下来说合。” 管家说着说着便笑起来,在他看来裴星悦一个一没财二没势,风餐露宿的江湖莽夫能够得到他家小姐青睐,招为夫婿,是这辈子祖坟冒青烟才有的运气。 这世道日子艰难,江湖浪人落地生根成了富甲一方的员外郎,有谁会拒绝? “裴少侠若愿意,便在襄州城里等候几日,待小姐安顿,就拿着这枚簪子来舅老爷府上提亲,这是我家夫人的家传遗物,做得了数。” 管家将簪子又往前递了递。 裴星悦简直哭笑不得,便摆手道:“多谢方小姐错爱,只是在下早已有了意中人,还请见谅。” 说完,他拱了拱手,拿着钱袋转身下了长亭,一跃翻身上马,发带随着红衣飞扬,端得是干脆利落,肆意洒脱。 管家闻言,轻声一叹,方才还觉得便宜了裴星悦,这会儿竟生出了可惜之意。 “福叔。”长亭后走出一个面带纱巾的女子。 “小姐,裴少侠有意中人了。”管家惋惜道。 方小姐笑了笑,“是我晚了一步,错过了好姻缘,只是不知道能让他如此记挂的姑娘,又是什么样的人,想必钟灵慧秀,世间难得。” 第4章 二信 裴星悦告别方家,坐在官道边上一个食肆里。 他的手中有两封信,是前不久收到的。 一封来自抛妻弃子攀高枝的爹,一封来自……他手指轻轻抚过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眼睛明亮又透露着欢喜,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胸口处……自然是心上人。 他本想一掌销毁他爹的信,不过没想到这老小子平步青云,官运亨达,竟已成了朝廷二品大员,实在是世道不公,叫这老混账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好在苍天有眼,恶有恶报,老东西身染恶疾,已命不久矣,临终来信想要见他一面,补偿多年遗憾。 他本不予理睬,不过谁让心上人也来了信。 想到小哥哥的信,裴星悦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 京城之地,虽然繁华,却也复杂,小哥哥作为一个被养在外面多年的孩子,性格宽容温和,又善解人意,乍然回家,定然受到百般刁难,各种委屈。 这份信他已经看了许多遍,可谓倒背如流。 信中口吻虽然淡然,将一切轻描淡写,但字里行间裴星悦还是读出了这些年爹不认,娘不亲,兄弟姐妹一再迫害的辛酸苦楚,如今小哥哥面临着被赶出家门的窘迫,且多年造恶,身体虚弱,腿脚不便……他看着看着,心都要碎了。 若非此地离京路途尚远,裴星悦非得轻功化极立刻到达京城,围着人嘘寒问暖。 八年未见,书信少有往来,他一心练武,实在想念得紧。 想到这里,裴星悦解下腰间钱袋,点了点里面的数量,五十两纹银是一路护送方家小姐的报酬,除此之外只剩几个铜板了…… “客官,要来点什么?”这边小二取下肩上布巾,擦了擦桌面,笑问。 “来一碗阳春面,里面打两个蛋,一叠肉包,再来半斤卤肉。”裴星悦手头宽裕,不免犒劳自己。 “好嘞!”这一看就是个豪爽的江湖侠客,小二笑呵呵地便转身前去安排,但才刚走一步却被裴星悦拦了下来。 小二不解,笑容满面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卤肉……还是算了。”裴星悦说。 小二:“……好的。” 然而裴星悦依旧没有放行,只见他面色纠结,最终一番抉择后说:“包子也不要了。” “啊?” “蛋……也别打了,就一碗素面吧,几文钱?” 小二:“……”牵着马,明明衣着也不像是吃不起饭的人,还以为是个阔绰的主,没想到竟是个穷酸。 “五文。” 裴星悦于是数了五个铜板出来,小二拿到手里,兴致缺缺地走了。 裴星悦倒不是吃不起肉,实在是忽然考虑到小哥哥出自大户人家,又身有残疾,被爹娘赶出来,以后寻医问药、起居生活尽是用钱的地方,总不能让人跟着他委屈了,所以现在能省则省。 算算路程,从襄州到京城,赶一些的话大概十日可到了,也不知道小哥哥如今长什么模样,是不是还像少时那般,笑起来跟春风一样温柔好看。 这间食肆就在官道旁边,远远的可以看见襄州城门。 襄州乃是大城,有山南节度使坐镇,城中秩序相对井然,是以人口众多,商贸繁华。 不过裴星悦望着排着长队的城门,不禁纳闷道:“那些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难民吗,怎么这么多?” “唉,这不陕州大旱,半年没下雨了?如今这鬼天气又热,百姓们没办法,只得背井离乡找出路。”小二将一碗素面放在裴星悦的面前。 裴星悦疑惑道:“可是襄州离陕州不是还隔着一个沧州和澄县吗?” “公子不知道呀?听说沧州关城门了,不愿收流民,澄县不知道,但情况应该也差不多。”小二说完长叹一声,作为底层小人物,看着这些流民不免带上感同身受的悲哀,“朝廷大老爷们不管事,赈灾不知道何年何月呢,如今人活着啊就靠运气,这日子,是越来越艰难喽!” 裴星悦来襄州走得是另一个方向,倒是第一次听说,他见官道上往襄州而去的百姓,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拖着沉重的步伐,拼着眼底的一丝希望,尽可能地在走快,不禁心下沉重。 绕过一个沧州大城,光靠双脚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更别说饥渴交加,满身疲惫,怕是一松懈就得病倒了。 不过这些人还是幸运的,至少襄州的城门还没关。 这时,小二又劝道:“公子若要进城,还是早些去,我们掌柜的说,流民只会越来越多,怕是不久襄州也得关了,今日是食肆最后一天,午后他也得带着家人进城避一避嘞。” 一旦吸收的人数超过一个城池的负荷,必然先保证城内百姓的生活,山南节度使这么做倒也不算错。 食肆里坐着的大多是走南闯北的旅人,不用小二多说,便知情况不对,匆匆吃完抹了嘴,就向城门走去。 裴星悦也牵上自己的马上路,然后坠在队伍的最末尾等待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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