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青打断他:“那日你找上门来,我要是把你赶出去,你待如何?” 付遥笑道:“上街做些下九流的勾当,难道还活不下去吗?” 严正青眉心紧皱,付遥忽而转身,抬手在他眉心抚了一下:“二爷,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说那些有的没的。”严正青退后一步,他不悦道,“做什么轻贱自己?莫说是我,府里上上下下,有人看不起你吗?” “我不在乎旁人看不看得起我。” 付遥说完,没了下文,怔怔看着镜中出神。 他握在手中的梳子被一把夺走,严正青道:“我就不该在这陪你白费口舌,睡觉去,明天就开始读书认字,不用心学,小心挨板子。” 付遥被按去里间的床上,严正青却留他一人在屋内,自己披了件棉袄出门。屋内昏暗,只有一支未灭的蜡烛幽幽烧着,窗外传来远远的不知哪里的猫儿的细细叫声,付遥把脸埋进枕头里。 非得闹这个脾气?他暗暗咬牙怨恨自己,把好好一晚上搅得乱七八糟。然而听见严正青提起许祁,也不知是不是在介意,他就心中不安,失态下便开始讲混话。 只怕严正青也被他惹恼了,觉得他恃宠生娇、脾气乖拗,他上哪里说理去? 偏偏他付遥出身低贱、目不识丁是事实,甚么面对恶霸坚强不屈,不过是看不上那些下九流的人粗俗贫穷罢了,能够到许祁这样的地位,他就百依百顺得像个妓子。 当初厚脸皮登门,本是想着严正青是体面人,看他不顺眼也会给点银子打发,结果没几天就睡到一张床上,他想都不敢想。 他还花钱给我请先生,我却不识好歹地闹脾气,怎么对得起他? 付遥在床上直愣愣躺到天明,双眼酸涩,依旧毫无睡意,干脆早早起来洗把脸,换上衣服出去,被风吹得一哆嗦。 早起的下人正洒扫院子,付遥问:“……二爷呢?” 话一出口,他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忙按住喉咙咳了几声。 “二爷在书房呢。”那小厮抬手一指,“刚叫人沏茶送过去。” 书房的门半掩着,付遥走近了,那门忽地哗一下打开,一本账本呼啦啦凌空飞出,重重摔在地上。他被唬得一跳,就听门里严正青的声音平静说:“好精明的假账,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严正青坐在桌后,一名穿着褐色短褂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磕头,口中不住求饶,说道:“庄子连着三年收成不好,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需要吃饭,二爷,过年时给府中的那些皮子都是好不容易省出来的……” 付遥进退不是,正要离开,严正青没管说个不停的男人,抬眼看他,道:“进来吧,门带上,外面冷。” 付遥关上门,严正青示意他坐在一旁,再转向男人,却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展开一张纸,轻飘飘扔在地上。 “收成不好不跟我讲也就罢了,谁允许你偷偷把地租出去,又伪造地契抵押呢?” 那男人瞬间面如金纸,瘫坐在地上,满头汗水,不断抹着脸,苦哈哈地说:“二爷,这……实在是……那日子捉襟见肘,当时我向府里递了信,也没人管。况且这抵押的不是旁人,是老爷的亲叔叔,还不都是一家人,等匀出银子时拿着银子去衙门……” 严正青没等他说完,抬起桌上的茶盏,茶水泼了男人一头一脸。里面泡着的红枣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恰好停在付遥脚边。 付遥把枣捡起来,听见严正青冷笑一声:“蠢货。” 男人来不及挣扎,被两个家丁拖下去。 严正青昨晚毫无睡意,在书房抄佛经抄到天明,心思倒是越抄越烦躁。不等他理出头绪,那边门房递来的信和这个昏头昏脑的庄子管家一齐到了。 这管家无能胆小,又贪心不足,被许家那边忽悠着就把庄子抵押到许祁叔叔手里,还去衙门留了印契。 正常讲,主人直接去告发这种恶仆,那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这等胆大包天的下人打一顿板子再说。坏就坏在抵押给许祁的叔叔,亲族尊长为先,去衙门定然是要被和稀泥打回去,再重那就是卑幼告发尊长,到时先挨板子的得是严正青了。 字迹潦草的佛经被卷起来塞进暖炉里烧了,严正青这才看向付遥,放缓语气:“大早上过来做什么?” “早早醒了,想跟二爷说说话。”付遥头一回看严正青发怒,随口扯谎,“我没上过学,心里慌张,怕先生嫌弃我。” “那张先生同我认识,多给些银子便罢,他人很和蔼。”严正青早已择定老师人选,低头开始写帖子,“又不需要你去考功名做官,开蒙而已。他若是随意罚你骂你,只管赶他出去。” 严正青心里有气,说话间也不似平日,付遥倒觉得有几分新奇,安抚道:“我自然会用心学的,否则也是给二爷丢人。” 严正青摇摇头,叹一口气,将两封银子并请帖一起,令陈松亲自送过去。 ---- 架空架空,什么什么都是我编的请不要在意……
第十四章 寻衅 ==== 这位张先生名叫张牧之,已做了十多年的秀才,平日就是去坐馆教书,但上门教青年认字还是头一回。 付遥见他穿着整洁讲究,不知道严正青使了什么法子,直接把这种先生请上门给小妾上课,心里不由惴惴不安。好在张先生虽然不苟言笑,上课时倒尽心尽力,付遥捧着石板在小书房认了一上午的字,头晕眼花,方知这读书也不是一件易事。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付遥先去后院没找着人,又听到前面隐隐传来喧哗的声响,立刻快步赶过去。 陈松带着几个壮实的家丁婆子守在门口,脸色沉沉,见到付遥,方和缓一些,说道:“付公子过来做什么?这儿人多口杂的,若要出门,从南角度小门走吧。” 付遥瞥见门外近十个闲散作态的人或坐或蹲,地上还铺了白布洒了纸钱,见有人经过就扯着嗓子干嚎哭骂,顿时皱紧了眉。 “这是怎么回事?” “乡下庄子来人闹事罢了。”陈松摇头,“暂且不管他,这帮人拿不到钱,过两天就算了。” 付遥却说:“那也没有这样任由他们闹的理,门口晦气成什么样了?二爷呢?” 陈松还未开口,身后就有人说:“你怎么到这来?” 付遥回身,严正青站在他后面不远,臂上缠着白花,问他:“下课了?上午学得如何?” 付遥硬着头皮回:“学得还好,先生教我很用心。” 严正青笑了笑,也不知信没信,招手让他过来。付遥走近,严正青抬起他的右手臂,亲手在他胳膊上系了朵白花。 付遥心下一跳,不知怎么的,张开手抱了他一下。 严正青在他放手后,原本紧绷的神态放松些许,不痛不痒地说句“胡闹”,接着将付遥向后一扯:“退后些,仔细冲撞到你。” 却见几个精壮汉子自街那头走来,径直站到门外这些人背后,正在这时,严正青说:“开门,迎客。” 大门轰一声被推开,门外的汉子和门里的家丁婆子个个身手凶悍,呼啦啦把那几个闹事的人压住,用绳子捆了双手。 严正青站在门口,一身黑衣,映衬得脸越发白,他微笑一下,理了理手臂上的白花,说道:“既是来祭拜的客人,严某自然以礼相待。先夫灵堂就在院内,请。” 这一伙人吵嚷叫骂着被押入正堂,剩下两个婆子动作麻利地开始清扫外面的狼藉。严正青抬手示意陈松锁门,问付遥:“你要一起去看看热闹么?” 付遥忙问:“我可以?” 严正青说道:“走吧。” 付遥走了两步,握住严正青的手,才发现他的掌心湿冷,竟是出了层冷汗。严正青侧头看他,付遥却更握紧他,心中莫名升起怜爱之情,呆了会,说:“若、若有什么事,让他们先打我就是。” 严正青这下真是笑出声来,付遥恼得恨不得钻进地里,听严正青道:“他们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走了几步就到堂屋,里面已经闹得如同一锅煮沸的水。付遥松开手,警惕地走在严正青身侧,听一人忽然把矛头转向他:“这就是老爷先前养的那个么?还没抬进门,那肚子里的种也能认?” 严正青脚步不停,只瞥那人一眼,言简意赅说:“打。” 旁边站着的家丁二话不说,抬手结结实实抽了那发话之人两耳光,登时打得他面目红肿,瞬间满屋安静下来。 严正青一直走到牌位跟前,上了三根香,又让开对付遥说:“你来。” 付遥有样学样上了三根香,严正青说:“倒茶。” 付遥将茶递过去,严正青接着,看也不看,仰头喝了,说:“我既已认了,那他便是许家的人,来日写上族谱,还有什么好说?” 他转身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下,道:“各位不是来祭拜老爷么?怎么不拜?” 闹事人中,有审时度势的,跪下假模假样磕三个头,欲要起来时却被按住。另有不愿意跪的,被强行打一顿按下去,好一会才安生下来。 妾室并无资格与正房同起同坐,付遥站在严正青身后,看着他疲惫地支着头,慢慢说:“前两年事务繁忙,老爷为了商路的事天天在外跑,我一人独木难支,于是对下面的人也放松管教,没想到养出这等欺主的恶仆。如今老爷尸骨未寒,这便上门滋事,瞒报假账,偷鸡摸狗。我不过是坤泽,下不去手罚你们,就舍出这个脸,去衙门走一遭吧。” 话音未落,不待这些人吵嚷,陈松已带着两名衙役并一位面容和气的青年男人进来。 严正青起身行礼,那两衙役问:“可是你报的官?” “是。这等瞒上欺下的刁仆,我想还是交由官府处理较好。” 两个衙役闻言,一起点头说:“正是,县老爷也不支持私刑哩。” 许府富庶,年年更是本县的纳税大户,来之前衙役就得了县令的嘱咐,当即也不废话不啰嗦,并几个家丁一起将人捆了,遇上不老实的,解下腰间的棍子就抽打过去。 严正青对陈松使了眼色,陈松会意,自腰间掏出两封银子,递给两位衙役,笑道:“辛苦辛苦,二位爷回去也买些茶喝。” 衙役也不推拒,径自收了,说道:“且放心罢,定不会轻饶了这些人。” 那一同前来的青年男人则走上前,对严正青道:“可有其余证据?一起交来,我带回县衙去。” 他说完,想起什么,补充说,“我是新来的长随,姓何,这事是老爷专门交代的,省得日后再跑一趟。” 那些账本和作假的印契都在书房,严正青颔首:“我去取。” 他转身时忽然瞥见付遥的脸色,竟颇为僵硬难看,但这边何长随等着,严正青只得暂且压下疑虑,快步去向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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