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不咎笑着道:“又见面了。” 小段笑不出来。 不咎打开柴房的门,摆出请小段进去的手势,“你的橘子很甜,我家公子很喜欢,本来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再找你买点。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只是你已经不卖橘子了。” 小段目光在柴房里转了一圈,柴房的条件一般,柴火杂乱的堆在屋子里,蜘蛛在房梁上结网,关不上的窗户被风吹的哗啦响。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不咎道。 “小段。”小段撂下两个字。 “小段,”不咎重复了一遍,道:“名字很不错,朗朗上口。” 他话真多,小段看了不咎一眼,怪不得那两个假盗墓贼能跟他搭上话,跟他搭上话实在太简单了。 “你们一共骗了公子一百两,算上你姐姐的赎身钱,一共一百二十两。”不咎东拉西扯了几句,开始说正事,“公子的意思是,你既然愿意做小厮,那就留下来吧,什么时候还完这些钱,什么时候放你们走。” 小段想跟不咎讲道理,“那一百两跟我真没有关系,我一个铜板都没分着。” “那是你们的事,”不咎摆摆手,“我总不好管的。” 小段咬了咬牙,显然,不咎是个愿意说话的人,但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不咎给了小段一套新的小厮衣裳,这回他的衣裳合身了,只是头发不能再扎成很多个小辫。 不大干净的柴房成了小段睡觉的地方,他随便扯了点稻草,闷头睡了过去。 一大早起来,小段就去帮换女干活。 秋天的清晨总是透着寒意,小段接过换女的扫把,一边扫地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他讨厌这个宅子,讨厌这个宅子里的人。 换女却很开心,道:“今天还能见到小段。” 小段愣住,回头看换女。 换女坐在台阶上,虽然小段接了她的活,但她也没闲着,手里拿着几根线在编东西。 “能看到小段就很好,”换女道:“明天你也在吗?” 小段肩膀垮下去,“明天也会在,”他低下头扫地,“可是我不喜欢。” 小段做不了伺候人的小厮,也做不了任打任骂的干果铺伙计,他不喜欢任何一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最讨厌被困住、被管教。 干完换女的活,小段在宅子里胡乱溜达。 也许是刚来,这府上的规矩并不严苛,活也不重,时常能见到有人边干活边聊天。 下人跟下人之间也不是完全认识,小段一路溜达过去,凑在两个栽树的人身边说话。 “哟,您这手艺够好的呀,”小段给其中一个年纪大的花匠人打下手,“这都秋天了,这棵花还这么水灵。” 花匠很得意,“我这可是十几年的手艺了,原来在县太爷府上做活。” 据他说,府上的下人分三种,第一等的就是裴再自己的人,譬如不咎、不鉴,这都不是一般的下人,是可以代替主人出面应酬的。 第二等的就是县太爷送来的,原本是县太爷家里的下人,得用,规矩也好。 “第三等就是你们这样外面买来的,只能干干杂活,正院是绝对进不去的。”花匠道。 小段奉承道:“原来是县太爷家调教出来的人,怪不得乍一看跟个老神仙似的。” 花匠很高兴,小段趁机表示自己想趁年轻往上走一走,最好能进正院,在主子跟前伺候。 “您这么厉害,又是多年的老人,想必有些门路吧。”花匠被小段捧得高高的,正在沉思间,忽然看见一个小厮捧着书过来,忙把他叫住。 “安顺,你来。” 叫安顺的小厮听见有人叫,犹豫片刻走过来,“老赵,你有什么事?” 花匠把小段推出来,“这有个小兄弟,你有什么活儿叫他给你干,你过来歇歇。” 小段忙走过去,要接安顺手里的书。 安顺没让他碰,“这是要送到里头去的,不能叫别人代劳。” 小段手落了空,他瞥了一眼,发现那几本书都是新平县县志。 “那以后安顺哥哥有事尽管交待。”小段笑嘻嘻道,“小弟随叫随到。” 伸手不打笑脸人,安顺也点一点头,露出个笑模样。 眼看着安顺进了正院,小段又和花匠闲聊了两句,才转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的门边,传来两声很难听的布谷鸟叫声。 “你有病吧,”小段靠着门,“这季节哪有布谷鸟。” “凑活听吧,”红红在门外道:“情况怎么样了。” “出师不利,”小段随手扯了一根草茎,“本来只想过来打探打探,这下好了,整个人都陷在这儿了。” 他把被扣下的事情跟红红说了,红红听完,也有些咂舌,“天老爷,你怎么招惹了这些人,他们一看就不好惹。” 小段不想回答,问红红他埋在城外河边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红红问,“你现在要不要?” “你先拿着,悄悄地去问问当铺,看值多少钱。”小段本来还怕那两个假盗墓贼在城里,但是听裴再的意思,估计那两个骗子早不见踪影了。 “好,我知道了。”红红接下小段的交待。 “还有个事,”小段慢吞吞地开口,“你帮我算一算,我一个月二钱银子,一百二十两银子,得干多久才能还完?” “一个月二钱,一年十二个月,”红红道:“有个五十年就差不多了。” 红红在这边,听见小段很响亮地骂了一句。 “你打算怎么办呀,”红红道:“我可不想在这儿等你五十年,我这么胖,年纪大了容易生病。” “呸呸呸,晦气!”小段扔掉手里的草茎,“五十年,见鬼去吧。我打算去偷我姐的卖身契,带着我姐溜之大吉。” “这行得通吗,”红红表示不赞成,“这些人看着就有钱有势,你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说你笨你就不聪明,”小段道:“他们是京城来的,像是会在这儿久留的人吗。等他们走了,我再回来就是了。”
第5章 清晨起了雾,雾散之后,地面湿漉漉的,清凉潮湿。 裴再穿着一身素衣,长发未挽,随意散着。他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一盏茶。 几个下人在院里洒扫,东厢房外的走廊上,一个人趴在窗下,擦青黑色的地砖。 他擦了两下,见没人看他,就把抹布一扔,坐在走廊下休息,一边还用他那双黑亮的眼睛不住地打量。 不鉴捧着衣服进来,从裴再身后看到了小段,眉头皱起来,“他怎么在这里。” 不咎跟在不鉴旁边,他也看到了小段,笑着道:“咱们府里卧虎藏龙,谁的人都有,没想到,居然让他先摸进了正院。” 不鉴问道:“这个人什么来路?” “为钱来的,”不咎道:“跟京城里的几位大佛没关系。” 不鉴道:“既然跟京城里的人没关系,把他赶走吧,看着实在讨厌。” 一直不说话的裴再看了不鉴一眼,“让他离开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但仅因为看不上眼,这样的理由合适吗?” 不鉴一愣,裴再放下茶杯,“不要按照个人喜欲而随意惩处别人,尤其是在你有这个权利的时候。” 裴再走了出去,也没穿外袍,走到院中亭子里,里面摆着他没下完的棋局。 见他出来,小段立刻站了起来,躲在柱子后面转着擦柱子。 不咎跟出去,站在院中摆了摆手,所有下人都退出去,小段好奇地往亭子那边看了两眼,甩着抹布跟其他人一块往外走。 不鉴刚被裴再说过,这会儿收敛了神色,小心地走到裴再身边,取来炉瓶三事,点上沉香。 裴再落座,摸出一枚棋子,道:“叫换女来。” 不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换女是小段的姐姐。 她跟在不咎身后进来,穿着侍女的衣服,神态迟钝而迷茫。 在不咎的提醒下,换女笨拙的行了礼。 裴再拿了一块点心给她,她不接。 “不能吃?”裴再问她。 换女点点头。 “为什么。”裴再态度很温和。 换女道:“小段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裴再点点头,“他说的对。” 裴再倒掉茶,随便抓起一把棋子扔进茶杯里,盖上茶杯盖,晃了晃。 “这里面有多少颗棋子?” 换女不说话,也不动。 裴再抽出一把铜制的香勺,抓过换女的手,狠狠敲了一下。 换女吃痛,短促地叫了一声。 “再不说,还要挨打。” 换女瑟缩着收回手,道:“十三个。” 裴再松开她,不鉴打开茶杯,道:“是十三个。” 不咎站在旁边看,道:“她的听觉似乎格外敏锐。” 裴再把棋子都倒出来,黑的白的各自放回原位,“不闻说,换女二十步之外就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不咎若有所思,“不闻是一流高手,换女能在二十步之外就察觉到他的踪迹,的确可以称得上一句天赋异禀。” “换女有大用。”不鉴立刻道。 “给她找个老师吧,”裴再起身,离开之事看了眼换女,微微摇头,“有这样的天赋,偏又落在一个孩子身上。” 小段在外面等了半天,没等到换女出来,却有几个年纪大些的侍女来收拾换女的东西,说换女以后就留在正院了。 同屋的几个女孩子,好奇地问东问西,只问出来说换女得了主子赏识,几个姑娘不免艳羡一番。 同在外院的小段,等得心焦。一有机会他就抢着往正院跑,送东西或者洒扫庭院,期间也见了换女几面。 她换了新的衣服,吃的也好,才不过几天,之前的瘦弱病态就消失不见,面色都红润起来了。 小段还是不放心,找到机会同换女说话。 在抄手游廊里,小段把换女上上下下看过一遍,问道:“你在里头都做什么?” “玩。”换女回答。 “玩什么?” “我们以前常玩的,”换女伸出两只手,“猜石子。” 小段一愣,换女听的远,听的仔细,他早知道。 但是没想到裴再也发现了这件事。 这不算坏事,至少换女吃得好穿得好,也不用干活。 小段躺在木板搭成的床上,窗户还是没修好,风呼呼的刮。 他翻了个身,木板咯吱一声。 但是这样一来,要脱身就更不容易了。 隔天下午,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小段去后门等红红。 红红迟到了,小段等了很久,眼见天昏黑了,红红才到。 “小段,小段,你还在不在?” “你可终于来了。”小段等得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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