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就住这里。” 方理领着他来到一个房间前,推开木门。赵宝珠侧头去看,见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木桌,靠着桌子的边上放着一只八斗柜。墙上还有个小窗户,正从外面吹进缕缕清风。 “哇。”赵宝珠忍不住感叹道:“真不错!” 这房间不大,却五脏俱全。东西看得出使用过的痕迹,但都收拾的很干净。赵宝珠兴冲冲的走进去,摸了摸床头的木头,心里很是满意。这比他在自己家里的房间都要好多了! 方理见他新奇地左摸摸右看看,不是那种爱慕虚荣、到了叶家便要挑三拣四的刁奴,紧绷的眉眼微松了些,抬手在木门上敲了敲: “今日你早些休息。”方理道:“明日就要开始干活了,后院的仆人都是每日卯时半刻起身,不可躲懒。” 赵宝珠闻言放下手上的被子,回身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必不会误了时辰的。” 见他乖顺的样子,方理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转身离开前脚步顿了顿,回头道:“……如果晚上身体不舒服,就来找我。” 他往院门外指了指,道:“出去两道门的右手边,门口挂红灯笼的房间就是。” 赵宝珠目送他离开,心想这店小二虽然一开始凶巴巴的,现在看来也是个好人。对了,他自己现在也是店小二了。也不知客栈里面要干什么活,他干不干得来…… 直到看不见方理的身影,赵宝珠才转过头,将房门关上。 他坐在床铺上,打量着这个他在春闱之前暂时落脚的地方。他这一路上艰难险阻不断,倒了现在终于有了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之感。 天无绝人之路啊!赵宝珠这样想着,唇边勾起些许微笑。今日晕过一回,到现在反而不困了,他便将自己被放在一边的破布包拿了过来,准备温习一下课本。 然而,正当他把破布包袱打开,将书本拿出来之时,赵宝珠的动作突然顿住,接着骤然加快,奋力在包中翻找起来。 他、他的名帖呢?!!
第4章 齐嬷嬷 不管赵宝珠怎么找,可怜他的小破布包就那么大点儿,在他的暴力翻找下直接破成了几片碎布,他的东西总共就五、六样,被赵宝珠平铺在桌面上,愣是缺了那张最重要的名帖。 名、名帖怎么会不见了? 赵宝珠登时慌了神。要知道名帖是由各府学政下方,能够证明考生身份的唯一文件。没了名帖可是连春闱考场都进不去的。 赵宝珠想出门去找,但他反应过来名帖丢失时已入了夜,院子里黑洞洞的,他辩不明方向,不敢贸然乱走。 难、难道是在掉在路上的什么地方了? 赵宝珠想起他数次被打出客栈,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说不定就是那是名帖从包里掉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啊! 赵宝珠脑中浮现出京城挤满行人和商贩的道路,若是他的名帖掉在了那种地方,怕是再难寻回来了! 赵宝珠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脑中胡思乱想着是否是掉在客栈中的某处了,如果是掉在外面,那又要到什么地方去寻?他枯坐在床边,因着连日赶路留下来的疲惫,终是在某一刻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 方理手上拿着名册,站在院中的一颗大榕树下,狭长的眼眸向上挑起,看向赵宝珠:“……你做出这幅样子干什么?” 赵宝珠失魂落魄,脸色苍白,在方理看来很娇小的身体摇摇晃晃。闻言,赵宝珠如梦初醒地抬起头:“什、什么?” 方理眉头打结,盯着赵宝珠茫然的脸,心想这小孩昨天还挺机灵的,今天怎么就痴傻了? “打起精神来。”方理收敛神情,语气有些严厉:“你是来这干活的,明白了吗?” 看在赵宝珠年龄小的份上,他已经嘴下留情了。赵宝珠闻言也严肃了些,将心神从名帖上收了回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随后道:“方哥哥,我今天要干什么活?” 方理被他叫得噎了一下。看了赵宝珠两眼,认定他是在故意撒娇想躲懒,没好气地将名册翻得唰唰作响: “你以后就在农庄里做事。”方理冷声道:“喂鸭,喂鸡,清扫农舍和后院,每日给水槽添水——” 他顺着名单上列出的任务一个个往下读,越读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叶家家大业大,饶是这置在幽避处的外宅,上上下下的仆人也不少。叶家作为京城门楣最高的请贵之一,伺候仆人哪个不是挤破了头,经过层层挑选才进来的?因而众仆昨日听说少爷在路边随意捡了个乞儿进门,皆是愤愤不平——要知道碰瓷有用,他们给牙人打通关系的金银又算什么? 抱着对赵宝珠不忿,他们昨日聚起来商议了一番,各人都将手里最不喜的活路撇了出来,汇总在一起分配给赵宝珠做。 用那些下等仆人的话来说——就是赵宝珠这种流民丐类,做起农活来应当是很顺手的! 方理作为管事看不上这等行径,但也同样看不上赵宝珠,便也未出言制止,谁知—— 他话头微顿,看了眼赵宝珠。见人仰着小脸,一双猫儿眼直直盯着他,十分乖巧的摸样。 要让他将这么个水灵灵的人儿遣去那腌臜乌糟的地方,饶是铁石心肠如方理,都在道德层面感到了些许不易。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默默略过名单最后的两项任务,放下右手: “就这些。”他抬起下颌,看着赵宝珠道:“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现在提出来。” 他是故意空了这个口子,等着赵宝珠将对工量的抱怨提出来,这样、他说不准可以从名单上再拿掉一两个—— 谁知赵宝珠仰着下巴,脆声道:“我没有不满。” 方理愕然地看向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赵宝珠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方理不信任自己,认真地说:“我在家里就是做这些的,我保证会做好的。” 方理将他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一副一定要说服他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心中还莫名泛起了一丝愧疚。片刻后,他犹豫地开口: “你……” 然而还没等他将话说完,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便插进来:“小方!” 赵宝珠循声望去,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嬷嬷正从院门外走来。在他看到对方的同时,那嬷嬷也看到了他,登时眼前一亮。 “哎呀!这是哪家来的孩子?” 赵宝珠突然被捉住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见那老嬷低下头,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接着便抬手不客气地捏了把赵宝珠的脸蛋: “好灵秀的小儿郎——”她将赵宝珠揉搓了一番,才在少年的眉眼间看出几分熟悉,顿时讶然道:“你是昨日的小乞丐?” 赵宝珠眨了眨眼睛,道:“我不是乞丐。”他刚想解释自己是进京来赶考的考生,却想起自己丢失的名帖。就算他现在说出来,没有名帖,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 赵宝珠停顿了一下,转而道:“我、我是……我是来投奔亲戚的。”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哦?”闻言,方理好奇地挑起眉:“那你投奔的亲戚在哪呢?“ 他生性高傲,目下无尘,语气中自然带着淡淡的嘲讽。赵宝珠闻言不说话了,抿起嘴角,神情有些许窘迫。 见他的样子,老嬷嬷心疼地将少年搂入怀中,先瞪了方理一眼,接着摸了摸赵宝珠的脸,连胜安慰道道: “乖孩儿,咱别理他。”她抱着赵宝珠哄道:“以前的事情都不去想了,以后有齐嬷嬷疼你。” 赵宝珠被女人温暖而有力的手臂搂在怀里,抬起眼,见方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齐嬷嬷没管他,只一心哄着赵宝珠:“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赵宝珠眨了眨眼睛,道:“我叫赵宝珠。”说罢,他又乖顺道:“齐嬷嬷好。” 齐嬷嬷见他礼数周全,心里更是喜欢,抱着他狠狠揉搓了一番,又细细问了赵宝珠家里的情况。听闻他母亲早逝,只有一个老父亲留在家乡,登时心疼地恨不得将赵宝珠直接接回家里当自己的孙子养了。他们这边一问一答融洽如真正的祖孙般,反而方理显得格格不入。 他在旁边站了半响,见没人理他,面上挂不住,硬邦邦地说了句:“我一会儿回来考察,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便转身走了。 赵宝珠抬头看他,齐嬷嬷按住他,呶了呶嘴道:“咱们不理他。人没多大点,摆谱倒是一套一套的!” 说罢,她揽着赵宝珠转了个弯,用哄自家小孙子的语气道:“走,嬷嬷带你去看小鸡小鸭。“ 小鸡小鸭……赵宝珠有些无奈。但他感受得到齐嬷嬷对自己的好意,便十分乖顺地跟着对方,一路走到了圈养牲畜的后院里面。从交谈中,赵宝珠了解到齐嬷嬷是从乡下的农庄上来京城的。因此对畜养牲畜和各种农活都很熟悉: “这儿地方小,养不了多少。”齐嬷指了指前方被院墙围住,大约有一亩多的地方:“就喂了些鸡,鸭”她又指了指另一边与园子相连的小路:“从这边走,那边是马棚。” 说罢,她便要领着赵宝珠去看马,可惜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昂的女声从后面传来:“齐嬷嬷,您干什么呢?后门送菜的还等着呢!” 赵宝珠被这又尖又细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脸去,便见一挑眉削肩,着皂白衣裙的丫头站在廊下。她双手插着腰,脸色有些许不忿。 齐嬷嬷回过头,见是她立即变皱起了眉:“叫什么叫?!大清早呢就在这吵吵,又不是第一次来送菜,什么章程你们不知道吗?” 那丫头被齐嬷嬷顶了一句,眉毛顿时挑的更高,掐着嗓子道:“哟,平日里是个什么章程我们这些人怎么知道啊?谁都知道这后院是您齐嬷嬷在管的。前几日不过是那姓黄的小子来,您贵人事忙,我们帮您签了单子的,偏生今天来的是那姓马的大爷,指名道姓除了您谁的话都不管用。我们这些下头的人怕误了事,这才叫了您来的吗?” 她的语速快,声音又尖利,这么一大串听得人脑仁发痛。齐嬷嬷皱起眉,抬手赶蚊子似的在脸边挥了挥:“行了行了,说你一句有十句等着。” 说罢,她回头朝赵宝珠道:“你先在那树荫下等着,我去去就来。” 那丫头见站在廊下,满眼嫌弃地看着齐嬷嬷牵着裙尾动作笨拙地往上走,嘴里还在小声嘟嘟囔囔。一看就是个不饶人的性子。这时,她偏过视线,才注意到了站在齐嬷嬷身后的赵宝珠。 在看到他的脸时,丫头骤然愣了愣,片刻后,才偏头向齐嬷道:“那人是谁?” 齐嬷嬷好不容易爬到阶梯上方,弯着腰有些气喘:“你脑子糊涂啦?那是少爷昨天捡回来的乞儿。叫赵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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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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