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珠抬起头,神情一怔,元治帝要在书房见他?赵宝珠便起身,跟着小太监走出暖阁。一进入御书房,映入眼帘的先是两排自底部直至屋顶的书架。书架由上好的紫檀木所制,表面散发出温润的色泽,上面摆放的除却卷卷古籍外,还有各式摆件与玉器,虽不见豪奢,却处处透着精致。赵宝珠一打眼便看到了许多与叶京华赐与他之物相似的西洋物件,心中微微一动,没想到陛下也会喜爱这些舶来品。 他转过书架,皇帝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这儿在写一笔。” 只见元治帝穿着身金黄的龙袍,正背着手站在御案旁,垂头看着五皇子写字。 着宝蓝色缂丝金龙服的少年正蹙着精致的眉心,坐在御案前握着狼毫笔努力写着字。 看见这个场景,赵宝珠眉尾一跳,刚忙低下头去。心想陛下果然对五皇子甚为宠爱,御书房虽比不上上朝时元治帝坐的龙椅,可也算是个尊贵的地方,五皇子说坐就坐了。 元治帝站在桌边,看小儿写字倒是看得很认真,伸手在宣纸上点了点:“这儿,再写一笔。” 五皇子精致的小脸神情严肃,吭哧吭哧写着字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 赵宝珠小心翼翼地瞥了几眼,不禁心生喜爱,五皇子果然是长进了不少,知道用功读书了。 这时,曹内监小心上前了几步,轻声道:”陛下,赵大人到了。” 元治帝与五皇子同时转过头,赵宝珠立即扫开前襟,双膝跪地,拱手行礼:“微臣见过陛下,见过五皇子殿下。” 五皇子看见他,双眼登时一亮,脆生生道:“宝珠!” 这一下又破了功,元治帝瞥了儿子一眼,板起脸:“乱叫什么?你的礼数呢?” 五皇子一噎,扁着嘴放下了狼毫,跳下椅子站在一边。在这一年有余的时间里他窜高了不少,此时已经堪堪能到元治帝的肩头,已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 宸贵妃艳冠后宫,五皇子的姿容自然也不会差,许是由于身条长得太快,脸颊消瘦下去,更显出眉目的精致。只是他此刻低着头抿着嘴,神态上的稚气一下子就盖过了个头带来的成熟感,让人一看就知道这还是个孩子。 元治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拍儿子的后脑:“还不去跟赵大人见礼?” 五皇子便走过去,将赵宝珠扶起来,乖乖朝他见礼:“瓒见过赵大人。” 五皇子朝他行的是晚辈礼,赵宝珠一时愣住,接着赶忙要伸手将人扶起来:“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这时,元治帝向前一步:“使得。”随后拍了拍五皇子的背:“行了,回你母妃那儿去吧。” 五皇子直起身,抬头向父亲道:“不行,母妃说了,让我去文渊阁读书。” 元治帝闻言失笑:“行吧,那就去文渊阁。” “好。”五皇子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父皇,儿臣告退。”然而一转身,又是小跑着出去的。 元治帝看着儿子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回头朝赵宝珠道:“这孩子,虽是长进了些,却还是毛毛躁躁的,让你见笑了。” 赵宝珠怎么敢接这个话,但他又是个不会说场面话的人,只好磕磕巴巴道:“陛、陛下言重了——五、五皇子殿下很好。” “哦?”闻言,元治帝挑了挑眉,道:“好在何处啊?” 赵宝珠一愣,倒是没多想,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五皇子殿下长高了许多,一表人才,臣看着觉得好极了——”说着,他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殿下待臣亲近,臣受宠若惊。” 见他一副长辈看孩子的口吻,元治帝失笑,回身点了点头:“瓒儿是挺喜欢你的。” 赵宝珠闻言有些开心,眼睛亮了亮,独自面圣的紧张都消散了不少。 元治帝在御案后坐下,抬起头:“赵卿啊,今日朕召你前来,是有件事想问你。” 赵宝珠闻言立即道:“陛下尽管问,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晓。” 元治帝见状,倒也没绕圈子,直接问道:“王家的事,你怎么想啊?” 他问的自然是王致远行刺之事。 其实把事儿拿到赵宝珠面前说,元治帝是有点心虚的。不管王致远此人想刺杀的是谁,叶京华彼时在轿子里,差点受伤的事情也是事实。宸贵妃听闻小弟遇刺,当日就闹了一回,吵着嚷着要他严惩王家。而昨日听闻元治帝将兵部尚书王靖召进宫中,却又放回去了,宸贵妃又闹了一回。 元治帝有点头疼。对王致远的所作所为他也很恼火,但要让他连王家一并都发落了,恐怕会被这些世族议论他偏心叶家太过。 元治帝现今的处境颇有些尴尬。若真是按照王致远刺杀叶京华处置,那不让王家狠狠掉块肉是下不来台的,不说别人,宸贵妃哪儿就第一个过不去。 其实,他何尝不知此事是叶京华要给赵宝珠出头,因此京兆尹府要将案子移道刑部,他也没说什么。但王靖此人,他留在兵部还有用,断不能随意发落了。所以元治帝才悄悄叫了赵宝珠来,想的是只要将他打点妥当,叶京华那边就算是不妥也得妥了。 元治帝翘起一条腿,看向赵宝珠,眯了眯眼。 然而下一瞬,他便见赵宝珠微微一愣,接着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仰头道:“陛下,于此事,臣正好有事禀报。” “哦?”元治帝挑了挑眉,略微倾身:“你说说看。” 赵宝珠正色道:“此案有误会,那天王致远要刺杀的不是叶大人,而是微臣。” 元治帝没想到他自己就说出来了,略有些惊讶,接着眉目一喜:“是吗?” 赵宝珠垂着眸,一板一眼地都说了:“王致远此人原乃吏部考公司一主事,然他长久以来玩忽职守,尸位素餐,臣便上奏免了他的官,谁知他竟不知悔改,对微臣心生怨恨,雇流寇妄图刺杀微臣,只是叶大人彼时正好与臣在一处,故此受了牵连。” 元治帝听了,眸色微闪,自座上缓缓站起:“……原来如此。” 他走出御案外,站在赵宝珠面前:“这么说来,此事都因王致远一人而起?” “是。”赵宝珠点头,自怀中拿出从京兆尹府要来的口供:“此乃两个刺客的供状,请陛下过目。” 元治帝接过来,越看眼眸越亮,点了点头,问道:“人证物证可是俱在?” 赵宝珠道:“是,据说待人行刺所用之弓弩,乃王致远之物,尚不知从何处而来——” 闻言,元治帝登时嗤笑出声:“哼。能从哪来?还不是他那个老子给他的。” 说罢,他转过身,一把将手上的供状扔在了御案上:“这王靖也是老糊涂了,自己嫡出的儿子纵成这个样子,朕此次非得治他个管教不严之罪!” 闻言,站在旁边侍候的夏内监眉梢微微一动。 这管教不严的罪名,可比共谋之罪要轻多了。昨日王靖被召见,也是在御书房问的话,夏内监亲眼看着王靖这个平日里严正威仪的兵部尚书在元治帝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体面全无,恨不得拿八辈子祖宗发毒誓证明对儿子行刺之事毫不知情。 其实元治帝也看得出来,因为王尚书从头至尾都以为儿子是真的想要刺杀叶家的二公子叶京华,都说出什么愿意辞官举家搬离京城的话了,显然王致远行刺赵宝珠,并没有跟这位老爹通过气。 想必这位王公子,丝毫没有觉得行刺一个五品小官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元治帝面有冷意,所谓富不过三代,本朝开国功臣之子嗣到他这儿,正好四代。人才青黄不接不说,其中飞扬跋扈、不学无术者简直能占大半数。元治帝不满于这些靠荫封入官者已久,这些人,白吃公家的饭不说,竟胆敢当街刺杀在朝官吏,真是在撩拨元治帝本就绷紧的神经。 “这个王致远,朕必得好好发落。”元治帝沉声道,遂回过头看向赵宝珠:“此事赵员外郎不必忧虑,朕知道,你是按着国法行事,做得很好。我朝绝没有因错被罢免官职,还要报复刺杀上官的道理!你往后只管秉公办理,朕自会替你撑腰。” 赵宝珠俯首道:“陛下圣明!“ 元治帝说完,转过头,微微眯了眯眼,道:“只是,恐怕刑部那边还有误会。” 赵宝珠听了,立即道:“陛下放心,微臣定会去与刑部说明,今日微臣带着这供状,本就是想去刑部衙门将事情说明白的。” 听他这么说,元治帝登时大喜,俯身伸手去扶赵宝珠:“赵卿!”元治帝笑着将赵宝珠提溜起来,虎目微亮,欣赏地将人上下看了两遍,道: “朕没看错,你果然是个明事理的。那王致远险些伤了你的性命,你还能心系法理,朕甚为欣慰。” 平心而论,赵宝珠若是恼恨,就这么由着叶京华替他将王家料理了也不奇怪。毕竟那王致远实在可恨,这又是关乎性命的大事。而在这种情况下赵宝珠还能坚守本心,将事实说出来,就更让元治帝觉得可贵。 一边儿是真凶王致远霸道跋扈,徇私枉法,另一边儿苦主赵宝珠清明正直,心胸开阔,孰高孰低一看便知。 赵宝珠不敢受皇帝如此夸赞,垂首道:“陛下谬赞了,微臣不过是想将误会解开罢了。此事重大,定要将真相说明,也好让天下官吏知道,升迁任免乃国事,绝不得以满足一己之私便肆意妄为。”他顿了顿,抬眸坚定道:“不怕陛下觉得臣轻狂,王致远之流,就是再来两个、三个,臣也不怕,若臣那日死了,不过是以身殉法,没什么可怕的。” 此话一出,连旁边伺候的夏内监都呼吸一滞。生人最忌讳将什么死呀活呀的放在嘴上,这位小赵大人刚遇了刺,就敢把这话挂在嘴上,真真是少年血勇。 然而元治帝却能看出来,赵宝珠是真心说这话的。 “好!”他虎目之中眸光闪烁,用力拍了拍赵宝珠的肩背:“大丈夫自当有此心胸!” 遂转头朝夏内监道:“传我的话,赵卿此次受了大惊吓,赐黄金百两以作抚恤。”说罢他回过头,手还握了握赵宝珠的肩膀:“朕瞧着你都没怎么长似得,个头都快被小五赶上了似得,将这些钱拿回去好好补一补。” 赵宝珠一听皇帝赐了黄金,本来慌张地想要拒绝,却被后一句堵得凝噎。他……他有这么矮吗?五皇子是长高了些,但也不至于就比他高了吧! “好了,难为你这么早进宫一趟。”元治帝转过头,道:“夏长春,你去送赵卿——” 赵宝珠立即回过神,见元治帝要打发他走了,赶忙俯首道:“陛下,臣还有一事望奏。” “嗯?”闻言,元治帝话头一顿,转过脸来。他现在看赵宝珠很顺眼,和颜悦色地道:“还有什么事,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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