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见状笑了一下:“赵举人客气了。”接着便领他走入城门,一边道:“据我所知,各州县衙门都应与举人发放盘银费。” 盘银费是由朝廷专门发放给中举的考生用于进京的路费。赵宝珠堂堂一个举人,竟落得如此狼狈,这让士兵不禁好奇起原因。 他微偏过头,英气的剑眉微挑:“赵举人这……可是衙门有人故意克扣?” 赵宝珠连忙摇头否定:“不关衙门的事。”他有些羞赧地说:“实、实是自益州入京的路途太曲折,路上遭遇山体滑落,我辗转跟着商队才出了山,后来又遇到了山贼,这才搞成了这幅模样。” 士兵闻言点了点头,叹道:“听闻益州道险,出入尤其艰难,赵举人受苦了。” 赵宝珠闻言两颊泛出粉红,幸得有污渍掩盖看不出来。他想着京城人说话真是好听,这位军爷的谈吐竟全然不输读书人,遂低头拱手: “哪里哪里,小民受上天眷顾,能顺利到达京城已非常幸运。” 士兵见他一口一个小民,姿态如此谦卑,半点没有读书人那讨人厌的清高架子,嘴角微微上扬,垂眸朝赵宝珠道: “赵举人现在应当也累了,我便不再打扰。”他朝着道路的西面指了指:“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有几间客栈,赵举人可找一间暂时落脚。” 赵宝珠正愁找不到地方,闻言大喜:“谢谢大人!” 士兵闻言笑了笑:“我只是个侍卫,当不起赵举人一声大人。”他说罢顿了顿,又道:“若是赵举人日后有麻烦,可来蓝府找我。” 丢下这句话,他便拱手转身往城门外去了。 赵宝珠看着士兵的背影,心想他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但既他说蓝府,这位好心的军爷大概是姓蓝的,便朝对方的背影拱手道: “蓝大人!小民感激不尽。” 士兵朝他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了城门之外。 赵宝珠弯了弯嘴角,摸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心中浮上一阵暖意。虽说他进京的路途坎坷,但是一到便遇到了好心人!看来霉运也该是要到头了。 赵宝珠得意洋洋地’嘿嘿’笑了两声,转过身,然而下一秒他唇边的笑容便顿住。 ……刚刚那军爷指的方向是在哪边来着? 赵宝珠在群山之中锻炼出来的方向感在京城中完全失了用处。 他站在繁荣的集市前,光是眼睛里看到的就有五六条岔道。赵宝珠无措地站在叫卖的小贩中间,差点被推着车卖小事的小贩踩了脚,那人被他挡了道,立即竖起眉毛: “干什么?你不看路啊?!” 赵宝珠被他吼得吓了一跳,退后两步,连忙拱手致歉:“对不住,对不住。”他接着问:“还请问客栈在哪个方向?” 小贩闻言,视线挑剔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满带恶意地笑起来:“客栈?”他扭过头,指向最中央的方向:“往那边走都是。” 赵宝珠连忙道谢:“多谢指路。“他看了眼小贩车上的东西,见他卖的是由木签穿起来的糯米卷,看起来很有卖相。赵宝珠已经快两天没进过水米,若是他有余钱定会买上一支作为感谢,但他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只有二两银子,要靠这些银钱至少撑到春闱之后,实在是没有余钱。 赵宝珠又拱手道了遍谢,这才转身向小贩指的方向走了。 而那小贩看着他的背影,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心想这日子也是奇了!这乞丐也敢上客栈?怕不是兜里有个几文钱就以为能在京城吃得起饭吧? 他故意把人引向了京城寸土寸金之处,等会儿怕是有好戏看了!
第2章 朱门 赵宝珠顺着小贩指的地方往城里走。他本以为城墙前面的集市已经够繁华了,没想到越往里走人居然越来越多。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小破布包,在人流之中东躲西藏,看着周围从推着车的商贩变成在房子里的商铺,道路也从土路变成了青石板路,最后两边的楼房越来越高,甚至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 赵宝珠抬头看着酒楼的房檐如飞鸟的翅膀般翘起,角楼上挂着红灯笼,足足有七、八层高。每一层都似有自己的用处,前三层的窗户里看着有人在吃饭,四层有乐师在抚琴,再往上看有几个穿红着绿的女子靠在栏杆边,水袖在空中飘舞—— 赵宝珠的嘴自从进入这里就没合上过,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他从未出过老家,之前他从邻居家的大哥哥和经常出山的商队口中听说过京城的繁华,但亲眼看到的场景还是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这时,一个店小二突然神色匆匆地从酒楼中窜出来,怀里捧着一只巨大的食盒,焦急地扭头看向道路尽头。 赵宝珠也跟着他看过去。一转头便见一青衣公子骑着骏马自街尾飞驰而来,店小二立即将食盒捧上头顶,青衣公子几息间就到了他们面前。赵宝珠看着他从马背上伸出手,在瞬息间夺过食盒,接着如风般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赵宝珠抬手遮挡主被马蹄掀起的飞沙,瞪大了眼睛看向街尾处消失的背影,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人竟敢在京都纵马?” 听到他这句话,本都想往回走的店小二回过头,压低了声音道:“嘘!那是尚书府上的仆人,你小声些。” 赵宝珠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那竟只是某个府上的仆人。小二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神中带上几分轻视,转头不欲和这个乞丐多说。 赵宝珠回过神,赶忙拦住他:“等等。”店小二停下脚步回头不耐地看着他,赵宝珠冲他讨好地笑了笑:“请问贵酒楼住宿多少钱一晚?” 店小二诧异地睁大眼睛,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赵宝珠,这年头乞丐也敢来他们酒楼住店了?莫不是什么对家派来探价钱的? 他心思百转千回,还是答道:“本店下房五两一晚。” 赵宝珠顿时都快把眼睛瞪出来了:“什么?!” 他全身加起来也不到二两,这个酒楼竟然一晚就要五两! 店小二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多虑了。这就是个不知道脑子那根线烧坏了的乞丐,他冷嗤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赵宝珠瞪着眼睛站在原地。被京城的天价酒楼砸了个眼冒金星。 其实这事也不怪小二,之前好心的士兵看出赵宝珠捉襟见肘,为他指的地方是位于城郊价格比较低廉的客栈,而小贩跟他说的确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此处离城墙很远,但不出二里地方朝中官员的住所,再往前走就能看到宫墙了。 如此黄金地段,实在不能怪酒楼价格高昂。 赵宝珠不知其中关窍,一连问了好几家周围的酒楼客栈,发现价钱都差不多,便以为京城住店都是这个价格,顿时心如死灰。 “哪里来的乞丐?给我滚出去!” 再一次,赵宝珠被酒楼门前的护卫赶出来,抱着头摔到地上。 “哎呦!”他的肩膀磕在楼梯上,赵宝珠痛呼一声,抬头怒瞪站在门口的店小二:“你们干什么打人?” 店小二趾高气昂,双手叉腰拿鼻孔看人:“趁爷心情好赶快滚!再敢在这儿扰了贵人们的清净,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罢他左右的护卫便高高举起木棍,做势要打他。赵宝珠见状一骨碌爬起来撒腿就往外跑。虽说店小二可恶,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还是保命要紧! 赵宝珠在行人中穿行,也不敢再去酒楼问了,他铁定是住不起的。现在时间到了中午,街上的人明显多了挤开,赵宝珠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眼前全是北方发白的日光,顿时觉得头晕眼花。 他已经一天未进水米,腹中的饥饿逐渐变成麻木,额头上冒起虚汗。赵宝珠有些踉踉跄跄地随着人群走,抬手抹了把额头,右手按住自己的胃。他上一次进食还是在京城郊外的破庙里吃了一个馒头。那点能量早就在他的体内消化,现在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早说就跟寺里的主持再要两个了。赵宝珠后悔地想。 赵宝珠喘着粗气,没注意到自己被人群带的离皇城越来越近。忽然,有个人撞到了他的肩膀,赵宝珠脚下踉跄,被挤出人群走到了一条小巷里面。 “嗷!” 赵宝珠的额头磕在了青石砌成的墙上,他痛呼一声,气愤地看向身后:“什么人啊——” 赵宝珠揉了揉额头,前些时候对京城人的好印象已经荡然无存。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讨厌!赵宝珠此刻头脑发昏,也无心跟他们计较,也不想回到那条比他们乡下赶年集还要拥挤的路上,索性扶着墙随着这条小巷往里走。 随着他往小巷里越走越深,外界的喧闹声也渐渐离他远去。赵宝珠抬起头,见有树枝从石墙上方支出来,上面稀稀拉拉地长着些青绿的嫩芽,应当是周围的人家院子里种的。 这条小巷和外面的主路一街之隔,却格外清幽安静。且地段肉眼可见得很好,赵宝珠抬头看去,都能望见不远处广佛寺的尖顶。 不知道走了多久,赵宝珠脑子里的眩晕更加强烈,几乎都有些站不住了。他只能扶着墙慢慢挪动,心中叫苦连天,如果他晕在这里,都不知有没有人能发现他! 赵宝珠双脚打着颤,拐过一个转角,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突然出现在了他眼前。 赵宝珠停住脚步,愣愣地抬起头,见这大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阶梯左右两边的石墩上放的不是石狮子,而是两盏极其精致的石头灯。 赵宝珠满眼惊艳,抬起头,发现这个大门上没有挂上牌匾,看起来比外面的酒楼要朴素许多。里面的楼看起来也没那么高。 不知这里会不会便宜点,赵宝珠站在门口,有些踌躇。他想敲门问问,又怕和先前一样被护卫打出来。 赵宝珠犹豫了一会儿,但他实在太饿太累,最终还是决定上前。 谁知他刚抬起手,大门就突然被从里面推开。 “啊!” 门砸在赵宝珠的额头上,顿时将他砸得头昏眼花。 赵宝珠一下子腿软蹲在了地上。同时,一个诧异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你是谁?为什么蹲在这儿?!” 赵宝珠捂着伤上加伤的额头,抬起朦胧的泪眼,见一个锦衣公子站在他的面前。 他现在视线模糊,只能看清这公子身量很高,穿着身月白的衣袍,在他寸许之外的衣角上绣着金色的纹路,正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 刚才出声的是站在公子身边的一个青衣男子,此时对方正怒目瞪着他。赵宝珠眨了眨眼睛,一颗泪顺着眼角流下,他意识到这个穿白的公子也许是这座客栈的老板。 “我、我是来住店的——” 赵宝珠晃晃悠悠地想站起来,脑中却猛地发晕,脚下突然失去了平衡。 “砰。” 随着一声闷响,赵宝珠摔倒在地上,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等脑中的眩晕褪去后,赵宝珠听到那青衣公子突然拔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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