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衙门明文规定,缴纳商税后还要缴纳药材山泽税,两项税后合计下来,一刀切下营收每贯税八十文,每季度一收就是十两到二十两不等。
可恨就可恨在青石城有不成文规矩,衙门不仅收赋税,更是每个季度进店收刮名贵药材;
外加城内各个大家族逢红白喜事,药铺一般都要上贡珍贵药材,这巨额损失直接拖垮一个铺子。
阿父到最后都不收名贵药材,偶尔遇见合适的也是收来给他吃了,每次衙役上门收刮无果,都是乱骂一通没好脸色。
他曾经无意间听到店里老大夫劝他阿父别太较真,显得太格格不入这样生意做不下去。
别的药铺都是把好药材优先给权贵用,就连普通药材都是真假掺半,高价混着卖给老百姓。
但是他阿父义正言辞拒绝了,说绝不能拿人命赚钱更不能儿戏,说他这铺子还能在青石城开下去都是靠百姓的口碑,断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
就是这么一个好人,因为一次外出收药,经过山路被埋在了塌方下。
他强撑到阿父丧事后才爆发高烧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
他大伯告诉城里的铺子关了,交了季度赋税、季度租金后账上没有余钱,最后还是把铺子的药材贱卖给其他药铺才凑够伙计月钱。
苏凌当时浑浑噩噩,脑袋根本转不开,加上信任大伯也没多想;现在想来,里面是有猫腻的。
虽然账上余钱不多,但是结清各项支出还是有的,怎么就到了关门卖药材的地步。
不过苏凌对继续经营药铺没有想法。
之前药铺就是靠他阿父苦苦撑着,他没有阿父那一颗仁心济世的想法,关了就关了省得受衙门和各个家族脸色。
二姑见自己说的好像勾起了苏凌伤心,抬着袖口擦了下眼角,“不说了,我还得回去给猪做猪食。”
她起身又看了眼苏凌身后破败黑灯瞎火的老房子,只觉得这哥儿越发可怜,“你也别嫌三伯娘多嘴,先别和袁晶翠撕破脸,老屋这里什么都没有,你靠什么活啊。”
苏凌表面乖乖点头,实际上听见这个名字就暴躁得不行。
“这个热水壶和泡泡米就留给你填肚子了,也没几口,只能吃两天的。”
“好的,我到时候给你送回去。”苏凌接过,起身送三伯娘出了院子。
三伯娘原本走了几步后,又转身道:“凌哥儿,还需要什么尽管找三伯娘开口。”
她看着苏凌白净好看的脸,满意地笑道:“你小时候,还管我喝过一段时间奶水嘞,不要见外不好意思。”
红铜色的夕阳照在三伯娘的侧脸褶子上,淳朴的笑意看得苏凌心头一酸。
他忍住酸涩的鼻头,点点头,“晓得了。”
三伯娘这才真的走了。
她身影绕着田埂一层层变小,直到朝一处冒烟的木屋走去,苏凌才撤回了视线。
知道三伯娘住哪,他才好还东西。
此时天边夕阳红通通地灼烧了半个山头,林子里的蝉鸣也一声比一声慵懒,最后干脆哼着细声叫着懒懒虫了。
苏凌远望了下对面山头,山林已经开始罩下一片黑雾了。
他又扫了眼屋后老山竹林,树荫婆娑摇晃一片黑影,吓得他内心无端哆嗦了下。
二两银子跑了,他要一个人住在这山上废弃老屋,顿时觉得后怕起来。
早知道,他就应该听那牙人的话用铁链子拴着,这样奴隶就不能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奴隶
苏凌心里懊悔,转身却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老井旁边。
悄无声息的,日头偏西、荒山老宅、高大鬼影……
他冷不丁得被吓了一跳,喘口气后语气不悦道:“你不是跑了么。”
难不成找不到出山路又回来了?
男人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敛着锐光,像是潜伏在树丛后的狼。
夕阳下高大的人影像是山里野兽一般可怕。
他仰着脑袋权衡再三,愤愤不满,又不得不做出让步。
“你,你看着我干什么,你是我二两银子买来的,嫌弃我穷,那你也得把二两银子还我再走。”
“也就我这么好心,愿意帮你脱奴籍。”
“还让你养小狗!”
“狗还不嫌家贫呢……”
苏凌语气嚣张到最后嘀嘀咕咕,最后口渴说不动了,眉眼却一副不服气的神情。
男人站着没动,瞥了眼苏凌苍白的唇角,提起手里的鱼,开口嗓音干哑,像是许久没说话一般:
“煮鱼汤还是烤鱼?”
炸毛的苏凌愣了下,直到男人手里用稻草串着的鱼挣扎扭动了下,他才回过神来。
是一条两三斤重的草鱼。
“哦,”
“一半鱼汤一半烤鱼。”
一副平常的口吻道。
苏凌又瞧了男人一眼,撒气找场子道:“原来不是哑巴,会说话啊。”
苏凌说完,才注意到男人身后冒出一条小黑狗,一身湿漉漉的,正摇头摆尾欢乐地甩着水珠。
而男人头发也是湿的拢在脑后,露出硬朗的五官,剑眉星目,确实挺好看。
显然一人一狗在河里洗了个澡,又捉了条鱼回来。
苏凌走神的时候,男人已经将鱼挂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然后转身朝屋子里走去,像是找什么东西。
“这是老屋,吃的没有,老鼠到是一窝窝。”苏凌侧身朝屋里喊道。
但是没多久,男人拿着火折子,木盆,还有一些瓶瓶罐罐调料出来了。
苏凌很是诧异,荒废的老屋怎么回有这些东西。
堂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满是灰尘的味道。
堂屋两旁是两间正房,正房拐角还接了一个侧房做杂物间,堂屋后还有一间屋子。
记忆里,这里曾经挤满了大伯一家四口和阿奶,他和阿父回村的时候只能睡在侧屋杂物间。
他下意识朝杂物间走去,凭着小时候的记忆,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屋里陈设简单,地上的灰尘到没有堂屋重,明显这里时常有人住的。
床铺上铺着一层干净整齐的稻草,苏凌将稻草掀开,下面是一层灰布遮住了平坦的被褥。
他又看向那紧闭的木柜,一打开里面全是基本的生活用品,还有些旧衣服刚好可以给奴隶换洗。衣服下还有一些医书,书遍发黄还有些纸张碎末,是老鼠把书给啃了。
一旁还有结块的驱虫粉,想来失效了。
他把衣服和书刨出来,发现还有半盒瓷瓶装的牙粉。
那是他给阿父买的。
他们这里多山多水湿气重,饮食便辣重口味,一到夏天就容易上火。
他见阿父每次用盐巴刷牙容易出血,便买牙粉塞给阿父,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
难道阿父每次来村里都不是住大伯家,而是住在这老屋?
他长大后很少回村,一来路途久颠簸;
二来他不喜欢堂姐堂兄,即使回来了也当天就走,并不落脚。
一想到他阿父每次回村都带着肉和糕点,却没有个住处,他心里一阵气愤。
他还隐约记得,当时大伯家盖的青砖瓦房实际上阿父也出了很大一部分。
因为伯娘说老房子在山上,老人住着不方便,下雨天山路泥泞容易摔着,为了老人要搬到河边住。
打着孝敬的名义,也让阿父出了钱。
没想到他阿父回村了还没有个好住处,苏凌越想越气,
这时候,一丝丝烟子从木窗飘入,随之而来苏凌鼻尖嗅到了鲜美的鱼汤和烤鱼味。
苏凌从窗户望去,看到他的二两银子正用木勺将铁锅里的浮末舀出。
铁锅里,鱼汤冒着牛乳白的滚泡,看得苏凌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刚才半碗泡泡米唤醒了饥肠辘辘的胃,此时飘来的鱼味将舌尖味蕾唤醒了,香气闻着格外鲜美。
苏凌看得出神,像只馋猫扒拉着窗棱圆碌碌地望着,那样子自然落在了做鱼汤人的眼里。
男人抬头顺着强烈的视线望去,小馋猫似触电一般缩头躲开,他脸上没有神情变化,想着湿漉漉渴望的眼神,将鱼汤盛在碗里好散热。
不一会儿,苏凌闻着味儿耐不住被勾出来了。
只见自己的奴隶正打一桶井水倒入木盆中。
一旁石头也被井水冲刷了干净,上面放了一碗鱼汤。
苏凌饿得不行,现在也不管这周围荒凉、没有干净的桌椅,直接走到石头旁蹲下了。
他准备伸手端鱼汤的时候,被带着热气的大手拦住了。
苏凌桃花眼睁得大大的,满是疑惑。
“烫。”
“哦。”
然后苏凌看着男人将盛着鱼汤的瓷碗放入木盆中,他担心鱼汤散入水中,伸手去拖住碗底。这会儿是结结实实被烫到飞快缩手了。
苏凌抿着嘴没出声,手指在耳垂捏了捏后,假装不经间划着水玩,实际上被烫的手指贪吃井水的冰凉。
不一会儿,鱼汤温度降到刚刚好的时候,男人才将瓷碗端起递给了苏凌。
苏凌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直接暖到胃里去了,整个人松快惬意不少。
鱼汤喝足后,苏凌见奴隶还在闷头烤鱼。
“你可以喝点鱼汤。”苏凌高高在上地说道,语气带着不易察觉地满足。
男人闻言看了苏凌一眼,而后目光扫到石阶上苏凌之前吃泡泡米的碗。
他起身走去,再用井水将碗冲洗干净。
奴隶是没有资格和主人同时同桌进食,没有主人吩咐不得进食,总之奴隶所有行动都由主人发布。
这奴隶虽然用他先前的碗吃饭有些违背规矩,但现下也只得这样了。
那牙人还说这奴隶不好**,但半天下来,除了闷肚子外,这个奴隶用得还挺顺手的。
苏凌刚在心里夸完,眼睛就瞪大了。
没想到奴隶洗干净碗,舀了一碗鱼汤,放在了小黑狗面前。
“你干什么,这碗是好碗,你怎么可以用它来喂狗?”
但奴隶根本没理他,将碗放到小黑面前后,便又开始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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