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便遭到了方常进的白眼。
“我说真的,她有些眼熟。”尹强见方常进不信他,有些急了,站起来伸长脖子往台上看去,努力辨认。
“我想起来了,这美人我是没见过……但她跳的舞,我却见过!”尹强回头对两人道。像是怕两人不信他,又强调道:“我敢保证,她的舞姿与京城袁公公的干儿子有九分相似!”
“你是说那叫欢儿的戏子?”方常进直起身来,他没想到这地痞流氓竟然还见过袁公公的干儿子。
“正是。年前受人所托,我给袁福芝送了一批西域产的胭脂水粉,听人说是给他干儿子用。我当时便好奇,男子还用什么脂粉?直到晚上欢儿在厅中为袁福芝唱戏,我偷看了一眼,那扮相真是绝美!”尹强擦了擦口水,“可惜他是个男子,要是女儿身可不得了,绝对是个能颠覆朝堂的红颜祸水……”
方常进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尹强这地痞虽然武功不好,但洞察力极强。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我看你掉钱眼里了吧,看谁都像欢儿。欢儿三月前从袁福芝府上逃了,袁公公正悬赏寻他,要求不伤分毫地将人送回去。我跟你说,这钱可不好挣,你别错了主意。”
尹强一听,嬉皮笑脸地道:“我就那么一说……我还能把个姑娘当男子抓去领赏啊?袁公公也不认呐。”
曹征一头雾水,问道:“两位,我没明白。既然袁公公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要逃走呢?”
“这你就不懂了。”尹强干笑道。
“所以才要请教尹大哥嘛。”曹征笑眯眯地给尹强续茶。
尹强正要开口,方常进用烟锅子敲了下桌子:“莫论官家事。”
梁奚亭耳力极好,在这般喧闹的环境下,竟一字不落地将三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他用小拇指挠了挠耳朵,对莫远歌道:“今晚有好戏。”
“舅父爱看戏吗?”莫远歌举起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
“当然,”梁奚亭转着短笛,“谁不爱看戏呢?”
莫远歌将酒葫芦挂回腰间,淡淡地道:“就是不知今夜唱的是董卓戏貂蝉,还是荆轲刺秦王。”
梁奚亭微微一笑:“管他唱什么,我们看着就行了。”
莫远歌皱眉道:“麻烦,我还是花知微的护卫呢。”
“烂柯门都死了这么多人了,不在乎多一个。”梁奚亭笑道。
莫远歌道:“舅父,那可是十两银子。再说,我总不能自砸招牌吧。”
“鸿安镖局那招牌还用砸吗?”梁奚亭笑道。见莫远歌愁容满面,他又火上浇油地道:“大不了你多干几次拉挂子。或者把罗衣镇上赵员外儿子收下,拜师礼绝对可观,人家都真心实意上门跪求多次了。”
莫远歌道:“舅父,你又害我。我若是收了赵公子,只怕刚进门就被娘赶出去了。”
此时场内突然响起暴烈的喝彩和欢呼声,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场上的姑娘轻盈地一跃而起,一双纤纤玉足踩着从大厅顶部吊下来的绣球,将那串绣球当成了跳板,一步步飞跃而上。她衣带裙裾和长发飘逸灵动,身子轻得如飞鸿一般,看不出半分吃力。
她轻盈地跃上大厅顶部,白玉般的双足轻踩在红绸上,张口将绸结处的一束红梅叼在口中,转头看向场下众人。只见她裙摆水袖随风飞舞,面若桃花盈盈一笑,满楼的看客皆为她倾倒。
在满堂疯狂的喝彩声中,她双手突然放开红绸,整个人像是坠落凡尘的仙子一般冲着地面疾驰而下。她身处三丈高的位置,这般直直落下来,不死也残。眼看那红粉佳人就要变骷髅脓血,场下众人立时尖声叫起来,前排看客忍不住已经站起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姑娘稳稳地落在台上的一座牛皮大鼓上。落地瞬间,她动作没有丝毫慌乱,一只纤纤玉手取下口中红梅,抛向了二楼花知微的包厢,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只手从包厢伸出,稳稳地接住了那枝梅花。
见到这般香艳又精彩的一幕,场上众人纷纷发出喝彩欢呼声,无数的金银珠宝和银票雪片一样朝台上丢去。
面对纸醉金迷的场景,那姑娘却一眼也未朝台下看去。她望着二楼的包厢,见那包厢中人只是接了红梅便不再有其他举动。在丝竹声中,她竟然又开始跳起了鼓上舞。
她站在鼓上翩然若蝶舞,手眼身法都应着鼓声,脚踝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既妩媚又诱惑,勾得满堂看客口水直流。
梁奚亭被刚才惊险的一幕吓得后背出了身冷汗,这才缓缓坐下来,道:“这姑娘轻功了得。”
莫远歌看着那女子,一双深邃的眼眸透着锐利:“不为钱财所动,一心只为中意人。”
“中意人还是意中人?”梁奚亭疑惑地看着他,“大外甥,你说错了吧?”
“没说错,意中人也是中意人。”莫远歌不再看那绝色女子,重新坐在凳子上慵懒地倚着屏风,“舅父,我这十两银子只怕拿不到了。”
梁奚亭肯定地笑道:“花知微能熬过飞天仙子亲手赠花,绝对熬不过这销心噬骨的美人鼓上舞。大外甥,你的钱真的拿不到了。”
此时,楼上包厢突然撒下一把把的金豆,满天金灿灿的金豆像下雪一般落到台上,叮铃当啷四处乱蹦,惹得台下众人一阵阵欢呼。
“红颜一笑值千金,花公子出手真阔绰,今晚的花魁算是尘埃落定了。”梁奚亭转着手上的短笛。
“多谢各位厚爱,今晚的花魁便是灿姑娘!”龟公站在台上大声宣布。在众人的喧闹中,他转身对鼓上翩然起舞的灿姑娘道:“灿姑娘,下来吧,楼上花公子有请。”
那灿姑娘却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站立鼓面,又开始轻盈起舞,执着又敬业。
怕楼上包厢内的贵客等急了,龟公连忙叫来几个强壮的小厮将鼓抬起,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灿姑娘就这么跳着舞被抬上二楼包厢。
眼看那绝色佳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众人这才失望地回到自己座位。重头戏完了,花魁也落入了别人怀抱,众人纷纷散去,只剩几个买醉的客人和花知微的护卫们在场吃着冷茶。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梁奚亭敲着手中的短笛,摇头晃脑地吟道,“这姑娘真绝色,见过她,便觉百花皆没了颜色。”
莫远歌微微一笑:“舅父这是动心了?”
梁奚亭年少遭难,亲人只剩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外甥,因此成年了也没人管他婚事,他自己也不急,乃至三十而立了,还是光棍一条。
“得像楼上那位阔爷一样有金豆才敢动心,这代价太大,舅父动不起。”梁奚亭起身准备走了,“温如,我先走一步,免得一会儿发生什么事牵扯到我。”
莫远歌起身相送:“舅父慢走。”
他话音刚落,楼上就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正是花知微的声音。莫远歌和那三个护卫相视一眼,立即飞奔上楼。
作者有话说:
这梁掌门可算是四公子中最窝囊的存在了。
第3章 血溅夜归人
莫远歌一脚踹开包厢的门,见花知微裸了身躺在地上。他浑身是血,左手、左脚连同肩膀都被人削了下来,血肉东一块西一块掉得满地都是。鲜血染红了包厢,血腥味冲得冲在前面的几个人当场就吐了。
在老鸨惊叫声中,莫远歌伸手点了花知微周身几处大穴,但根本不管用,花知微瞳孔已经扩大,呼吸几乎已经探不到了。
“糟了。”方常进一脚踏进来,看到这一幕,他的脸更黑了。
莫远歌扫视了一下整个包厢,见地上除了花知微的断肢和血,还有几块肤色雪白的假人皮,以及几粒染血的白玉棋子。窗户上有带血的赤脚印子,花魁灿姑娘早已不见踪影。
“方大侠你随我去追凶手,”莫远歌道,“尹强轻功好,速去烂柯门报信;曹征留在这里,调派船上一切可用的药物和懂医理之人,想办法保住花少侠的命。”
吩咐完,他推开窗户便追了出去,黑脸的方大侠也随他闪身融入黑暗中。
大雪纷飞的黑夜中,仙蓬湖面上,两个矫捷的黑色身影在湖面飞行了三丈远,落到湖面又如鹞子翻身般融入黑暗中。
湖边树林里,方常进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前面的分叉路,低声道:“左边这条路有血迹。”
莫远歌站路口,用身体遮挡住身后的树荫,道:“追!”
方常进手持长剑,朝左边的路沿着稀稀拉拉的血点追了过去。
莫远歌踢了两下,用雪将脚下一大块血迹盖住,朝着方常进的方向追去。
莫远歌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片刻之后,他用身体挡住的树荫上传出一声虚弱的咳嗽。紧接着,浓密的树叶沙沙抖动了几下,一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正是花魁“灿姑娘”。
此刻,“她”万分狼狈,原本万种风情的纱衣勉强挂在上身,半露的“酥胸”也不见了,胸部平平,半裸在寒风中的身子血迹斑斑,分明是个男子。
他不再是绝色佳人的模样,脸上东一块西一块地翘着肉白的假皮子,妆花了,发散了,勉强看得出,这人是个面容清俊的半大少年。
他赤着双脚站在雪地上,身上不停地在流血。失血过多加上衣着单薄,他脸青嘴白,浑身打颤。他扶着树干抬头看着二人远去的方向,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尽是冷漠和阴毒,还有一丝疑惑。
他不明白莫远歌为何要帮他,不过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他抬脚将新滴到地上的血用雪盖住,挣扎着地往密林深处跑去。
方常进与莫远歌追出了两里地再也没发现任何踪迹,两人又返回船上。尹强轻功好,花知微遇刺的消息很快便在烂柯门炸了锅。等莫远歌二人到船上时,画舫已经被烂柯门人包围了。
二人报了身份进了楼,见一群人围着花知微正在全力救治。他面若金纸气若游丝,断肢已经包扎好了,随时可能断气。
曹征在人群中冲着莫远歌招手:“莫镖头,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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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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