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晌午,按道理确实是吃饭的时候。小太子没见阎王的时候他们最起码饿不死,现下平王攻破帝都,忙着将屁/股放到龙椅上去,哪里会记得城外几万倒霉催的贱民们。
粮食从今往后在流民群里,只会越来越珍贵。
秋娘想必是跟着颜怀隐一路从河边到了棚子外,而此时贸贸然地进来问他们吃饭没。
瞧上去可比只会踢人的禁军恐怖多了。
而颜怀隐一身的戾气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靠在木板边,勾起一抹笑:“还没。”
声音一出,秋娘随即怔了一下。
实在是哑的厉害,像是连着说了两天两夜的话。
可底色却是温和的。
感受到这点,秋娘终是没有那么怕了,她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塞到了颜怀隐手里:“快吃吧,我就是看着,你小小年纪,还抱着一个孩子,哪里能吃得上饭,这才跟来看看的。”
颜怀隐低头一看,手中是半个已经灰扑扑的馒头。
颜怀隐看见馒头的那一瞬间,就将藏在身后的短剑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如今这种情况,食物如此珍贵,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人拿食物下套,去哄骗一对看起来手无寸铁弱不禁风的兄妹。
他不吃饭还可以,但是妹妹不行,想到这,颜怀隐到底收下了馒头:“多谢。”
“谢什么,”女人手搓着衣摆,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那些禁军踢人死厉害呢,要不是哥儿你,我肋骨说不定都被他给踢断了。”
“我刚刚听说,”颜怀隐敛着眉,没有接她这句话,突然笑问道,“小太子殉国了?”
听到他这话,秋娘也是静了一瞬,良久才叹了一声:“这么好的太子殿下,才十七岁就没了,真可惜。”
颜怀隐听着她说话,只微微低着头,两只手握着手中的馒头,轻轻一掰,馒头便一分为二。
他将大的一半重新塞回去女人手里,轻轻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秋娘见他递过来馒头,本想拒绝,可是被颜怀隐看过来的目光轻轻一瞧,拒绝的话却不知为何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到最后鬼使神差地接住了那小半块馒头。
报答了恩情,也没留在这里的理由了,秋娘便想告别,可想起她自己死去的孩子,看了眼眼前瞧上去颇为「无依无靠」的颜怀隐,到底忍不住嘱咐道:“哥儿若有什么难事,就来找我。”
颜怀隐实在不知道自己突然间怎么惹人垂怜了起来,但却笑着道:“好,谢谢秋娘,我记着了。”
等秋娘走后,颜怀隐握着手中的馒头,回到木板床边,轻轻从边缘碾下来了一小块,往妹妹嘴里送。
但许是这馒头高龄许久了,历久弥坚又干又涩,颜怀隐许久都没有喂进小姑娘嘴里。
而指尖但凡一用力,馒头就自暴自弃般的碎成了渣。
颜怀隐自然不能跟一块无辜的馒头置气,只能认命般的起身,抱起妹妹出了棚子,想去找点水将馒头泡湿。
可他前脚刚踏出棚子,就感到一阵厉风朝自己刮来。
少年一抬眸,就看见一道明晃晃的刀尖自前方朝自己冲来。
流民群活命困难,烧杀抢夺无时无刻都在发生,众人对此习以为常,此刻朝颜怀隐戳来的刀尖,也不过是弱肉强食中的最平常之一。
颜怀隐自然是不肯老老实实当那「食物」的。
他眸光一闪,短剑已经滑到了手中。
剑鞘落到地上,颜怀隐正要迎上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
从斜里飞来一个人,正正好掠过他身前,再砰的一声砸到了远方。
似乎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场面,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颜怀隐朝飞人落地的方向看去。
第2章
可惜飞人只来得及飞了那一下,就啪叽一声摔在了不远处,似乎是昏了过去,整个人一动不动。
他摔的颇为讨巧,后背正好对着颜怀隐,刚刚的刀尖划着他后背而过,此时血淋淋的一道口子摆在颜怀隐面前。
颜怀隐视线在那刀口上一掠而过,去瞧拿刀朝自己砍来的人。
那人一击不成,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提脚就是朝颜怀隐奔来。
他把自己棚子空出来,等的就是这种无依无靠的少年。
眼前这少年,一看便知是爹娘死了,带着妹妹在流民群里讨生活。
这样的人,身上指不定还留着爹娘临死前给的好东西。
朝颜怀隐扑过来的男人眼中都是凶狠,他见颜怀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是被吓傻了,嘴角抑制不住地溢出一声冷笑。
这种傻子一样的半大少年,就算身上没有好东西,先宰了存起来,等过几日这几万流民饿疯了,他再靠这批肉,指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发份人/肉财。
这么想着,男人握着刀的手愈发用力,可就在他离颜怀隐足够近时,他脑中的想法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颜怀隐藏在凌乱碎发后的眼睛。
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甚至盈着一丝笑意。
男人脑中的弦啪的一声断了一下,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眼中的场景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暗沉天空。
那刀尖马上就要戳进颜怀隐眼睛,可少年不过轻轻一抬手,就握住了男人袭来的手腕,他抱着妹妹,松松一拧,朝他扑来的男人就掉了个个,被狠狠地掼到了地上。
下一瞬,他的脖子上就踩上了一只脚。
那只脚踩到他脖子上,颜怀隐微微弯下腰去,去和男人对视。
少年怀中甚至还抱着颜岫青,可眸中全是璀璨的笑意。
颜怀隐空出一只手,握起他拿刀的手腕,轻轻一捏,不知捏到了哪个穴位,男人只觉得手腕上一阵尖锐的酸痛,五指松开,刀就滚到了地上。
他瞳孔猛的一睁,不顾踩在脖子上的脚,就要挣扎着起身。
可下一瞬,手腕上就贴上了一道冰冷的剑刃。
颜怀隐笑问道:“你刚刚要杀我?”
他脸上俱是温柔笑意,说的也是问句,可话中却含着冰冷的不耐烦。
像是压抑了太多的恨,横冲直撞,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你用右手来杀的我,”颜怀隐没有等他回答,声音不咸不淡,笑道,“我砍你只右手不过分吧?”
和刚刚被摔到地上一样,男人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只觉得贴着自己右手的剑刃猛地往下一摁。
天地俱寂静,棚子周遭零零散散聚着些流民。
他们于阴暗处射出一道道视线,悄无声息地围观着这场对峙,此时也都是屏住了呼吸。
地上,男人的右胳膊猛地抽搐了起来,鲜血从他右手汹涌流了出来,瞬间就将手下的泥土染的鲜红。
男人扑棱的太厉害,手上的血些许染到了颜怀隐指尖上,甚至有些溅上了他清瘦腕间。
颜怀隐没什么耐心地用剑刃敲了敲男人脸颊,但还是好心提醒道:“敢叫一声,我就再砍一个。”
惨叫的男人听到这句话,猛地将准备脱口而出的嚎叫咽了回去。
只剩下温热的血从他手腕上喷涌而出。
慢条细理地将短剑上的血在他衣裳上抹干净后,颜怀隐才直起身子,松开踩着男人的脚,轻声道:“别再让我看到你。”
许是他这个模样太过凶神恶煞,男人捂着被砍掉手掌的手腕,连狠话都没说一句,就哆哆嗦嗦连滚带爬地跑了。
只留一个还在抽搐着的手掌。
对别人的手颜怀隐向来没什么兴趣,他正要走,眸子却瞥见了一旁。
飞人还可怜兮兮地躺在那里。
背上的刀口对着颜怀隐。
似乎在沉默地说着,他刚刚怎么替他挡了一刀。
少年顿了一下,到底走过去,弯下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没有拍醒飞人,倒是颜怀隐扬了扬眉。
他手底下这张脸,即便是被泥土糊了脸,可到底能瞧出眉目俊朗,五官清俊,是顶顶好的相貌。
哪怕他看上去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还是个孩子呢。
小孩整个人都脏兮兮灰扑扑的,颜怀隐大致扫了一眼,就看到他除了背上的伤,蜷缩起来的身子上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新伤旧伤。
面对拿刀来砍他的人都没皱一下眉的颜怀隐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额角,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银子,放到了小飞人手边。
那是他怀里唯二的银子,这么大一锭银子,即便是流民群里,也够他买十几天的吃食了。
少年声音低低的:“我们两不相欠了,好么?”
说完这句话,颜怀隐起身抱着妹妹往远处走去。
可他还没走出几步,就感受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桐树后窸窸窣窣地冒出来了两个人头。
他生性警惕又敏感,很快就察觉到那两道目光并非是放在他身上,而是打到了他身后躺着昏迷不醒的孩子身上。
两个人从刚刚就开始一动不动地躲在树后,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此时见颜怀隐要走,终于是忍不住地冒出了头。
他们打一见到这小孩的时候,就看见这孙子鬼鬼祟祟地在看些什么怀里的宝贝。
他们一路尾随,却不甚被发现。本想硬抢,结果两个男的竟然抢不过一个孩子。
所幸这小孩也被他们揍得不轻,逃时一不小心晕头转向撞进了颜怀隐那边,阴差阳错的被砍了一刀后终是受不住晕了过去。
察觉到颜怀隐这个煞神不准备多管闲事,两人松了一口气,自以为与他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要出来往孩子那跑去。
可下一瞬,他们却眼睁睁看着抱着妹妹的少年走了没几步路,兀地停下来了脚步。
少年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认输一般地微微弯了下去,带出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转身折了回来。
他像是走在好风景处散步,微微垂着头,带着一股从骨子里生出来的闲适。
只抱着妹妹的一只手稍稍下斜,露出一截白皙清瘦的手腕,还沾着猩红的血,看起来细瘦的指尖中松松握着一柄短剑。
短剑剑刃锃亮,被他悬在指尖,像是握住了一泓白日月光。
正正好对着树后两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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