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老大夫对小哥儿十分关切的模样,想来是疼惜他的自家人了。 既家里人就是大夫,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霍戍思及此,折身即准备离去。 “义士!” 身后却传来声音:“且慢。” 黄引生出来连忙叫住了霍戍:“多谢义士出手,救了我外孙一命,湿了您衣裳,不妨去后院换上一身吧。” 霍戍看了一眼衣裤,江南天气湿润,不似西北风沙干燥,衣物很快就能干。 这么湿着一身招摇过市确实不便,于是应了一声,自拿了包袱随着人去后院。 医馆前头陈设平平,铺面看起来并算不得大,不想从铺门后头进去竟豁然开朗,还有一处大院儿。 院子里放着好些簸箕晾晒药草,在木架层层叠上,总数不低四五十个簸箕。 往前还有厨灶,旁侧是房间。 这是典型的前铺后屋的一体陈设,很便于坐贾生意。 霍戍想这哥儿家里还真有点家底,不过听大夫所说好似这里是他外祖家。 他未有要刺探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哥儿的家境,没打算多问,自进了屋子换了身衣裳便出来了。 门口却有个药童模样的人等着:“义士,您且稍坐片刻喝口茶,小童升了火把您的衣服给烤干,如此以便装带。” 霍戍想着也是,便把换下的衣物给了药童。 他阔步出去,黄引生已经在院子里亲自给泡好了茶:“义士快请坐。” 霍戍拱了拱手,见着那小哥儿还没出来,还是问了一句:“小哥儿怎么样?” “我那小外孙打小身子便不好,孱弱于常人,方才听他说了事情经过,今日若不是义士舍身相救,那可便凶多吉少了。而下已经给他吃了药睡下了,不能亲自出来答谢义士,还望勿要见怪。” “无妨,顺手的事情。” 黄引生感激不已,道:“多谢义士,敢问义士高姓大名,还请多留些时候,医馆里备些寒食义士吃个便饭,也当我一片答谢之心。” “在下霍戍,大夫无需多礼,我此番另有他事,不便多留。” 霍戍顺道问了一句:“大夫可知明浔村在何处?” 黄引生闻言挑起眉:“沿官道行二十里,转入小路再有个二三里便到了。” 看着霍戍一股外乡人的派头,早年间他在外游历,没少见过南北之人,估摸霍戍是从北方来的。 既人家热血心肠相助,他没有不周到的理由,道:“不知霍义士是何事由,可便透露。我那小孙便是明浔人士,女婿恰好是村上里正,或许可帮上义士一二。” 霍戍眉心一动:“我是来寻人了事的。” “那再巧不过,义士如若不急,不妨在此处将歇一晚,明日我送小孙回村,义士一同前往,我也好同女婿交代两句义士寻人之事。” 霍戍顿了顿,人生地不熟的寻个人确也不易,他一副外乡人的面孔,且面相不善,许多村野乡地排外忌惮,许是更难找人。 片刻后,他道:“也好,如此便叨扰了。”
第3章 午时,医馆里给霍戍单准备了些饭菜,馆里人来人往的忙得没个空闲,坐堂的大夫就黄引生一个,外在有个年长的配药师傅和一个招呼病患的药童。 黄引生看诊写方子空不出手来,还得要看顾纪桃榆,便独只霍戍一个人先吃饭。 饭菜摆在客间贴着窗的四方桌上,由七八个手掌心大小的描花碟子盛着,一水儿的蓝色描刻,显然是成套的。 碟子比之西北的大陶盆碗就显得有些小气了。可小虽小,但样式却多,一眼望进去四方桌被填了个满,看着十分丰盛。 霍戍在北境也有见到这样的描花碗碟,只是在校尉或者是将军的营帐里。素日也不见使,若有文官进营,方才会请出这些器具。 这般器具易碎,在北境价值不菲,为此用的人并不多。 不过江南盛产这些物件儿,在同州做的精致些的描花碗碟价格也并不高。 药童把客窗推开,桌子立时敞亮了起来,外头正对着一处小天井,此时几株小白菊已经提前开了。 亮光落在桌上,也把饭菜烘得更有些滋味。 这还是霍戍到同洲来的第一顿。 桌面置有三道肉食:一碟子两三寸长的整鱼,一碗炙羊肉,外在一碗鸭货;另有两道时令小菜,莲藕丁,脆笋,除此还有一盆叫不出名字的汤。 他看着食盒是从外头拿进来的,想是黄引生特地叫的酒楼。 药童布好菜后便出去了,霍戍没客气,兀自举筷吃上一回军营里将军才有待遇吃上一桌的江南小菜。 风卷残云以后,霍戍直觉来对了地方。 江南菜式丰富精细,爽口开胃,就是他糙惯了吃起来像牛嚼牡丹。 午后,霍戍在屋里歇息了会儿后便坐不住。 这头四处有水,他打了些去医馆的马厩里给自己的马刷洗了一通。 马厩里就只一头驴,是黄引生平素去拉药材用的,若非大家大户,寻常人家也养不起多少大牲口,价格贵,又得费心照料。 他闲来无事,把自己的黑马刷的干净油亮以后,顺道也给毛驴刷洗了一通。 同洲流水潺潺,流溪无断绝,时间也好似变慢了一样。 霍戍洗了马,又去外头逛了一通,听城里的人热切的议论着谁谁谁又中了榜,好福气云云。 街上不分时间段的热闹着。 他溜达了一圈日色西沉了才返回黄济医馆。 忙碌了一整日,药童可算是挂了打烊的牌子,正在一块块的合着木板门。 黄引生紧着眉头和配药师傅正站在门口。 “口信儿带去了没?” “已经让村里跑牛车的师傅带回去话了,就说桃哥儿来医馆里帮忙,累着了歇息一晚,明儿一早就回去。” 黄引生背着手点点头:“好,这么说也省得他爹娘着急上火不放心,到时候夜深了还来城里。眼看着秋收这阵子村里事多如牛毛,什么都要里正盯着跑着。” 配药师傅应了一声。 “方才我去看了桃哥儿一眼,烧已经退了,就是还说难受。” 黄引生想起先前窝在床上一身滚烫的哥儿,心里就是一阵焦心,拉着一张脸道:“这么大个孩子了,竟还贪玩儿去河边上,多危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得了。” 配药师傅笑了一声:“今儿秋闱放榜,桃哥儿自是要去看一眼的,哪里是贪玩儿。哥儿的性子是再好不过的了,您还不知么。” 说起这个,黄引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竟给忙糊涂了,忘了这一茬。” 说着却又叹了口气:“上不上的在秋闱场上就已经定下了,又何必急于一时晓得结果。” “尤家那孩子人才倒是出众,只不过一门心思的在读书上,旁的不见得好。我总觉着那孩子心思不简单,奈何小桃子他爹娘中意的紧。” “别说里正和蔓菁了,就是放眼整个笠朝谁人能不看重读书人,您便是疼桃哥儿才如此忧虑,可咱里正眼光毒辣,尤家二郎头回下场便中了!” 配药师傅一脸喜意:“往后就是举人老爷了,桃哥儿虽然身子弱,可却是有福气的。” 黄引生闻言脸上由担忧转为惊诧:“果真么?” “黄芪去看的榜单,红纸黑字上写着呢,错不了!” “尤家二郎既有这个本事,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话音刚落,黄引生便见着走来的人,他止住了话头,转道:“霍义士回来了,正说准备夜饭。” 霍戍不晓得两人说谈了什么,不过看着黄引生心情好似不错,他微微颔首依言先进了门去。 这当儿后院的灶台上已经起了火,炊烟袅袅,想来是要自备晚食。 晚间出门之人皆归返,一般都是一家人最齐的时候,为此便习成了晚食为一日中最丰盛的一餐。 铺子打烊了,也有了时间烧菜。 “黄芪哥哥,我好想吃东安子鸡。” “你身子现在这么虚弱,不能吃那么辛辣的吃食。我已经给你煮了粥,等身子养好了下回再吃吧。” “我也不常来阿祖这儿过夜,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啊。” 霍戍方才到屋门口,就听到灶厨那头传来的声音,他觑了一眼,听着声音像是那小哥儿的。 他放轻了步子往前去了几步。 灶间锅炉雾气腾腾,火也烧得哄哄作响。 今天送饭的药童正在灶台前切菜,灶下的矮凳上则圈着团毛茸茸的身影。 头上盖着斗篷帽子,瞧不见神色,只有一双手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手肘撑在腿上掌心烤着火。 “下回你要过来我午时也烧饭。” “医馆白日里忙,哪有时间能烧饭的。” “我的哥儿,要是今日给你吃了子鸡,黄大夫还不得把我赶出去。” 太阳落山以后确实不如白日暖和,却也不至于还要烤火。 霍戍挑了下眉,看来真的病得不轻,不过胃口倒是不错,还知道缠人要吃东安子鸡。 他未惊动人,折身回了屋去。 霍戍在屋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袱,预备每天赶早出发。 正把他今天换下的衣裤半折半塞进包袱,门口先响起了敲门声。 他眉心微动,起身前去拉开门,平视出去头一眼竟还没瞧见人。 放低了视线,这才看见门口立着一顶毛绒绒的斗篷。 “这个,披帔,还给义士。” 叠得整齐的披风捧到了眼前,霍戍未动声色,垂下眸子看着微颔着脑袋不好意思看他的小哥儿。 哥儿见他没收,又轻轻抬高了一些给递过来。 霍戍瞧着披帔上还有半个巴掌大小的小盒子,道:“这是什么?” “多谢义士今日救我性命,又还不折辛劳送我回来。我一介小哥儿无以回报,这是自制的一些跌打损伤外用的药膏药水,想借此答谢义士高义。” 于从小所受的礼数教导,其实他不该再和不识得的陌生男子接触;但于情,他救了自己还送回来,自己合该亲自同人道谢一声才是。 为此他听说人没走还住在院子里,便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了一下,把他的素帔给整理了出来,就等着人回来物归原主。 “还望义士不要嫌弃。” 霍戍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哥儿穿了一件搪瓷色挡风马甲在寻常薄厚的秋衣外头,又还带了个冬日用的毛边斗篷。 整个人都罩在里头,只露出了一张不大的脸,好像过冬了似的。 而下他脸上还有些不自然的红晕,当是先前发热烧的,现在尚未完全消退,瞧着整个人都像是热烘烘的。 声音也不如白日那般清明了,沙哑了不少。 白软包子一下子变成了寿桃。 “黄大夫已经谢过,你不必再做深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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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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