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莫堇面色惨白,嘴唇干裂,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方季慌忙从腰间拿出水壶,轻轻扶起他的头,把水递到他唇边。
“我沿着血迹找了一个晚上也没找到你,原来你被掳到了山上……”方季看着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垂下眸子,内心愧疚无比。
如果他在第一时间就冲出去,如果他让猎鹰守在他门口。
怀里的人用力吸了一口气,努力了地打开眼帘,唇角动了动,终究是太虚弱,什么也没说出来,指尖微微颤抖,方季轻轻握住,触感冰凉。
“少爷,快走,我们替你挡下!”
猎鹰一句煞风景的大叫,迅速地将这个游离在难受与愤怒之间的人唤醒了。
他背起莫堇,解开自己衣袖的绑带,把莫堇绑在自己背上,温声道:“我带你走。”
一阵混乱不堪,猎鹰已经被山匪掩在人堆里,除了那“哐当哐当”的刀剑声,方季几乎以为他们被这群野蛮的山匪碾成渣了。
索幸,那个时常令方季觉得多余的方来他终于不那么多余了一回。
“公子!”方来带着一大队官兵冲了上来,山匪们瞬间节节后退。
方来赶紧跑到方季身边,气喘吁吁地问道:“公子,你还好吧!”
“你再来慢一点我就不好了!”
方季不敢恋战,他背着莫堇就往山下跑,方来不自量力死皮赖脸地跟着。
跑到半道,从树林里窜出一名红衣女子,那个阴魂不散的戚姑娘又来了,只见她轻盈地落在树枝上,冰冰冷冷地看着他们。
“哪里跑?”言罢,一只芊芊玉手拿起玉箫,朱唇轻启,一阵尖锐高亢的声音直逼耳膜,它就像一只野兽的利爪,凶狠地撕着人的心脏,令人毛骨悚然。
“沙沙”一阵阵细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公子!蛇!好多蛇!”方来惊叫了起来,一颗心差点破膛而出!“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果然最毒妇人心!”方来跺着脚,张皇失措。
霎那间,万千条蛇“呲呲”地吐着信子,枯叶丛里,树上,杂草堆里……黑的,绿的,花的,大的,小的……凶狠的,冷烈的,像是荒野上一群妖冶的邪魔,带着污秽的肆意。那光滑的外表,充满杀机的舌头,一点一滴地逼近,越来越近,仿佛瞬间就能将人嗜血蚀骨,令人毛森骨立!
“你有笛子吗?”背后传来莫堇虚弱的声音。
那个奄奄一息的人醒了!
“你想吹安魂曲给我听吗?”方季自嘲道。作为练武之人,这种杀气腾腾的场面他再敏感不过了,但他仍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若吹的好,死的也愉悦。”
“有没有……别开玩笑……”莫堇抓着方季的领口,认真地说,他丝毫不接方季充满善意的茬。
“有有有!在这!”方来赶紧从胸前的包袱里掏出了那根白玉笛,递给了莫堇,又疑惑不解地问道:“嗳,你该不会真给我们吹安魂曲吧……”
方季看了看那根白玉笛,眼神有些复杂,那个不是他吹过的吗。
这个时候,就不要注意那些细节了!
“放我下来……”莫堇附在他耳畔轻飘飘地说,一股热气扑在他耳后,心脏那里仿佛被谁撩拨了一下,极细极轻极暖。
方季愣了愣神,遂地解开带子,把莫堇轻轻放在树下,置于身后,手持长剑不停地把蛇挑开,刺穿,“哗……呲嘶……”不绝于耳。
方来见状也拿起地上的树枝,怂怂地躲在方季身后,脚步不停地后退,树枝在手里胡乱地挥舞,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多此一举,装模作样,简直令人忍俊不禁。
莫堇抬起手,双手交错,轻捏笛身,苍白干裂的薄唇轻轻贴在笛孔,一串串幽幽的笛声彷佛来自地狱,寒意森森!
方季浑身一震,本以为是那种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结果好像并非那么回事。他哭笑不得地说道:“莫公子,你吹的更要命!”
虽然难听是难听了些,但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
不多时,蛇群便慢慢停止了动作,软绵绵地缩了回去……
“公子,你看,蛇都散了,跑了!”方来激动地说道,又得意地看了看树上的戚七。
戚七大惊失色,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唤蛇术这么轻易地就给破了!她心有不甘地消失在树林里……
作者有话要说:
前路漫漫未可知。
因第一次写,不知不觉视觉问题上处理的不好。
第6章 落荒而逃
方季背着莫堇健步如飞,那个被嫌弃多余的方来远远落在身后,连个影儿都看不见了。
“你还好吧?”方季轻声问道。
“嗯……”
声若蚊蝇。
“马上到山脚了,那有个客栈,我已让猎鹰去请大夫了。”方季紧盯着脚下的石阶,双眸夹杂着几分焦虑。
“嗯……”
气若游丝。
背上那个人越来越虚,方季抬手触到他的鼻尖,还好,一息尚存!
一颗悬在天边的心刚刚收回,天空中忽然闪电阵阵,响雷轰轰,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整个乌山!该死,要下雨了!
“公子,怎么办!”被甩在身后没个人影儿的方来刚冒出个尖,便被这电闪雷鸣骇到了,他抬头望了望暗沉的天,朝着方季的背影大喊。
方季满眼满心都是背上那个命悬一线的人,哪里顾得上其他,他抬眼望了望那看不见尽头的石梯,银牙一咬,风似的朝山下飞奔。
谁说这方公子面若寒霜,苦大仇深,其实内心狂热着呢。
只不过似乎有些区别对待,比如那个被甩在身后的倒霉孩子,那绝对是彻彻底底地冷漠无情。
就那风似的脚程,一千多道石梯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当然,这眼眨的略久。
刚到山脚,“哗”地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倾泻而下,狂风呼啸而过,方季吹了声口哨,猎鹰驾着马车疾驰而来。
方季一撩衣袍,宽大的袍子将人盖的个严严实实,遂地将人抱进马车。
“大夫找好了吗?”方季抹了抹脸,看了看莫堇,他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方季解下袍子,裹在他身上。
“公子!”方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马车扑来,暴雨刷刷地砸在他身上,像一只没毛的公鸡,狼狈的令人想发笑。
“快点!”方季掀开帘子,朝方来大喝一声。
唔,方公子,谦谦君子,温其如玉……
“少爷!客栈找好了,但是大夫没找到。”猎鹰心知自己失职,耷拉着脑袋,一副罪该万死的模样。
“为什么?!”方季暴怒:“那么久,这么大个地方,大夫都找不到!!!”
唔,形象崩了崩了……
“少爷,这里的大夫都不知怎么了,全部被请走了!少爷,现在该怎么办,雨越来越大,前边的路怕是走不了了!”猎鹰满脸焦虑,又远远望了一眼方来,别过视线,没眼看。
不多时,那只落汤无毛大公鸡可算是爬上了马车,可怜可悲又好笑,猎鹰挪了挪身,让出半边地给方来。
“你且走慢些!实在走不了便绕开走!不能停!”
方季瞥了一眼方来,从包袱里抖出一件单衣,丢与他。
遂地放下车帘,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
“死不了……”莫堇轻咳了一声,闷哼了一句。
“你醒了?”方季侧过身,温声道。
“你说那么大声,死了都吓活了。”莫堇苦笑着,又道:“只不过是些皮外伤,多虑了。”
莫堇本意仅仅只是他没事。这点伤对于他来说,真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这点真不假。
方季却被这话噎到了,自己心焦如命,倒换来这么一句话,好个没良心的人。
方季没答话,倒不是因为不满,他素来吃亏在口舌之争上,不如少说话,多做事。
他垂着眸子,从包袱里摸出一方素绸,掏出水壶,将素绸打湿,轻轻地,慢慢地将莫堇脸上,手上的血迹污垢细细清理干净。
莫堇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双眸子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只见这人虽是男人,做起这些照顾人的事倒是蛮温柔细致,仿佛轻车熟路般。
原来被人关爱是这般滋味,暖暖的,窝心的。
莫堇唇角微微上扬,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种从未有过的幸福。
方季抬眸看了看,那细白的脖颈处还有不少血迹,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伸过手。
“别!”莫堇抬手挡了挡,白皙的颈部洇出一片潮红。
方季笑了笑,将素绸拧干净,又倒了些干净的水打湿,递到莫堇的手边。
莫堇撑起身子,接过素绸,马马虎虎地抹了几下,便将素绸还给了方季。
空气中有些湿润,有点闷。
寒霜与冰碴再一次碰面。
“你带伤药了吗?”莫堇眉头一蹙,这一次冰碴输了,他忍不住先开口。大牛那件麻布脏短衫材质实在太粗糙,这马车颠颠簸簸,摇摇晃晃,实在是难受的很。
“带了些。”方季怔了怔,侧身又在那万能包袱里掏出了几个小瓷瓶,他木纳地望了望莫堇,不知是递给他,还是自己拿着。
莫堇别过头,欲将那带着异味的粗布短衫脱下,却发现衣袖黏着臂膀的皮肉难以分离。
“你做什么?”方季急张拘诸地按住他的双手,眼神凌厉,一脸愠色。
莫堇欲抽出双手,却被方季按的死紧,他哑声道,“你……放开罢,我上药。”
方季迟疑了一下,莫堇迅速抽出双手,眉心一蹙,咬紧牙关,“嘶”地一声,衣袖牵扯着莫堇的伤口,血肉模糊。
方季一个心惊肉跳,来不及阻止,他慌乱地从包袱里拿起一件单衣,扯开几根布条,凑过去欲给莫堇包扎一下。
“别碰我!”莫堇看着方季那隐隐带着伤痕的手,大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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