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儿伸出手来,露出攥着的银子:“那人给了银子,说:预付你们饭钱,要不要赚?”
“……预付?”林瑯挑眉:“不赚白不赚啊!”
顺儿点头如捣蒜:“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林瑯额头又冒汗:“……”
接过银子后点了点,叮嘱顺儿去账台上记下。身后唐玉树笑说:“是谁说今天要关门的——结果一见银子就开心!”
林瑯寻声转了头去,西厢房檐下唐玉树正在那边跨坐着一把晃晃悠悠的梯子凳,仔细地修理一只折断了竹皮框架的灯笼。林瑯走上前去帮唐玉树掖了掖袜子:“脚脖子露着也不怕冻烂了!——一会儿我写个招工启示,你去贴外面——昨天那不是气话吗?我总不至于隔一天关一次门儿吧,还是得再招些许人手,把生意做下去啊……”
唐玉树把修好的灯笼又转了一圈儿检查一遍,便下了梯子来,冲林瑯笑:“要是忙不过来的,就喊我。”
林瑯听着心里暖和,却惯性嘴硬呛唐玉树:“你会算账吗?”
“玉树哥主要负责的是后厨,没人取代得了他;林少爷负责账房,玉树哥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陈逆插嘴圆场:“昨天之所以手忙脚乱,是因为客人太多,玉树哥也需要去送菜,林少爷也需要帮忙洗碗,所以大家乱作一团。”
林瑯皱眉:“对,客人太多所以前堂只靠顺儿一个人完全顾不过来。可是我担心我们馆子生意好,是因为年节的关系——我若是贸然招人,出了正月生意要是冷却下去,那招来的人总不能说辞就辞了吧……”
陈逆点头总结:“所以要解决的关键问题就是前堂人手不够。但是又不敢贸然招人……”
像是一道无解题。
却说那厢顺儿从后厨里思索着什么出了来,并未参与“到底要不要招人手”讨论的他又给林瑯增加新的困扰:“少爷,我觉得你应该重新分配一下每盘菜的量!”
林瑯茫然:“诶?”
顺儿解释道:“比如说一些青菜,客人点了就是吃着解腻的,但我们每盘都放得太多,几乎所有桌都会剩很多……又比如玉树哥腌的牛肉好吃,但我们每盘放得少,客人点一份吃不尽兴,点两份又会觉得吃不下……”
听到后半段林瑯已然有点窒息,脑子就像是卡住了一般转动不开。
——你以为开个店,捱过了最初立足的困难时期,就会变成顺水推舟的日常轮转了吗?不会的,这个馆子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丢出许多很细琐的问题让你头疼。
深深换了一口呼吸,林瑯挥手制止还在叙述的顺儿:“停停停够了够了——今天还是得关门……”
却听陈逆唐突的一句:“不用关!”
“不关门我们哪有时间想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案!”
“可以解决……都可以解决!”只见陈逆一拍脑门儿,站起身来:“林少爷,你若信得过我,今天我就可以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你,玉树哥,顺儿,各自忙各自的,像以往一样——若我办不成,你再招人也不迟!”
林瑯听罢将信将疑,却听唐玉树果断应答道:“就按你说的,搞起!”
☆、第四十二回
第四十二回小计策巧解少爷苦 大丈夫难懂公子心
上回说到点绛唇馆子大年初二再度开张。
出出进进的汹涌人流把财神府前的众人直看呆了眼,不消一天这红火的场面便在陈滩镇上被传了个遍;加之数月前众口悠悠间相述的“黑脸财神与白脸财神”典故,越发把点绛唇馆子给吹捧得神乎其神。偏因此,八乡四邻之间的好奇心反而被激起了一般,自陈滩至烟塘,金陵周边镇上各有不辞辛苦的人,趁着正月里闲闲无事做,呼朋引伴簇拥而来。
不提年末时,玉树林瑯二人刚刚度过一场灾劫,本打算在年关中懒散休养,只把开门营业当做个消遣对待——却未曾料想,这次开张时客人翻了数倍。
点绛唇店面虽大,但上上下下也就只有四个人照顾打点。一时间四个人劳碌过了头,招募一些打杂的堂倌之事,便也迫在眉睫了。
可林瑯思谋深远:只看眼下馆子生意火热,便不能因此就定论“生意确实变好了”;人们的消费心态会被时节所影响,正月里生意会变好只能说明大家的消费热情与消费冲动皆在高涨,可这份高涨是不是只针对点绛唇,还犹未可知——所以,不能冲动地招人。
可不招人的话,的确是日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儿,四人操劳一个白天,晚上躺在床上几乎都是倒头便睡。林瑯贪财,却更贪个“享受”,赚钱虽然重要,可过度消耗着大家的精力,林瑯又觉得这不是良性状态。
就在苦恼的关头,陈逆那小鬼却跳出来扬言说自己有一妙计,可以解决这个矛盾。
不作一试也不知道结果,况且近来林瑯对陈逆这小子越来越赏识,索性点头给了他这个“权力”,全由着这个小毛头折腾一番看看——万一有个偏颇,自己只消盯紧点儿,便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差池。
午食的客人以往都是巳时末才来的,可因昨日点绛唇爆满,今日客人们最早的在巳时就已经候在了院子里。
林瑯看着挤满廊下的客人们,心头打起鼓: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张了,陈逆能有什么招儿,可以应对得了这么多人?
难不成要变成三头六臂的哪吒?
就算是三头六臂的哪吒,那他也只能顾得过来一桌人啊……
还是说哪吒的头和胳膊可以伸得很长?几尺内的桌椅都够得到?
……那不会把客人吓着吗?
……不对不对,胡思乱想什么呢!
拍了拍自己脑门儿让自己保持清醒,林瑯绕到后厨去,倚在门口打算偷偷看陈逆在做什么勾当。
只见陈逆持着一柄刀,悠哉地劈着泡了水的竹筷,一根根削得极细。而在一旁忙活的唐玉树也被陈逆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一面看着一面啧啧称赞:“刀工真好!”
“好个屁!”林瑯急得掀帘进去,望着一堆竹筷子心疼:“好端端的,你糟蹋这些筷子干啥?”
陈逆赶忙解释:“这是我买回来的那批,不是店里的。”
“不是店里的,也不能乱祸害啊!”
陈逆笑:“我自有用处,少爷不用顾虑了——玉树哥,快管管!”
林瑯瞪圆了眼只恨没胡子可吹,却被唐玉树赶了过来,半推搡着带出了后厨:“咱说了信得过人家,就别管了,这后厨可不是你能搞得明白的地方……”
林瑯不服:“柴米油盐酱醋茶,能有什么难的?我可是走过丝路的人,一个后厨我还管不了了吗?”
唐玉树撅起眉毛,揶揄林瑯道:“走过丝路的人,那天不还被老鼠吓得爬上了桌子去?”
林瑯辩解不过,气得掐了一把唐玉树的耳朵,恨恨地回了账台去。
却说陈逆那厢一根竹筷劈作六条签子,不消片刻光景,便堆出了小小一座签子山。
不慌不忙地把顺儿哄来,与自己一起用签子穿了食材。又在正堂与院子里把昨日扛回来的架子各摆了一处,用油纸仔细铺了面子,把用签子串起的肉和菜,各样分门别类,整齐地码上了架子。
做完这一整遭,正踩在午食营业的点儿上。
按先来后到,林瑯早给客人发了标着号码的筹子。午食营业时间一到,便按顺序招呼客人去正堂里落座;安顿完正堂里的,与昨日一样,又向后面等位的客人吆喝:“着急吃的,愿意就坐院子里,不愿意坐院子里的就继续拿着筹子等!”
这边林瑯喊完,那边陈逆也吆喝道:“爱吃什么,劳烦老爷少爷们自己去架子上取——想吃什么拿什么,爱吃多少拿多少,不用跟小的招呼,尽管拿!等锅开了直接下,不用耗着等上菜,一根签子两文钱!”
恰逢这时候阿辞进来送酒,听罢没忍住笑。在墙根下码酒坛子的时候,陈逆把这套词儿喊了三遍,正往回走来。阿辞与其笑说:“奇了!你们这馆子:掌柜的打发人家坐院子里,桌椅板凳让人家自己搬;小堂倌儿不上菜,让人家自己拿;客人们能愿意吗?”
陈逆挤眉弄眼,沾沾自喜道:“这不就省了我们再招堂倌儿吗?——想让客人心甘情愿地自己服务自己,要看你的话术——你若强调:‘这般便可以自主地控制分量随心所欲’,客人便会觉得自己得了什么便宜一般,自然高兴!”
阿辞拍陈逆肩膀:“小脑瓜子挺好!”
陈逆果然还是年纪小,得了夸赞嘴巴咧得大发,高兴间,只觉另一处肩头也拍下一份力道,转了头看,只见林瑯竖着个大拇指,正色点头:“行啊你小子!”
如陈逆所料,这日随客流极多,但明显馆中的四人都轻松了不少。
唐玉树还是间或炒个料开个锅,除此之外就是洗涮一茬一茬换下来的碗筷;林瑯的工作量相较以前还是多了不少,但收钱收得频,多记几笔账也不是什么苦差;顺儿照例在前堂或院子里跑着与客人调笑,听候客人的些许需求;陈逆则悠哉地用签子串着食材,隔半个时辰去两个架子上补个货。
虽这日打烊还是到了子时过半,可至少没昨天跑出跑进那么累。只是多了处理签子的一道工序,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工作量。
了结了今日的账目,林瑯转出账台边来。
陈逆正一面蒸煮着签子做清洁,一边听着洗碗的唐玉树聊着他当年战场上的趣闻津津有味。林瑯倚着梁子听了半晌,也没听进去故事的细枝末节,只把唐玉树谈话时爽朗的笑声细细品呷了良久,才上了前去。
唐玉树转头看到林瑯,笑问他:“怎么还没去睡?”
林瑯也不答唐玉树的问话,只向陈逆问询道:“签子蒸完之后怎么处理?”
“沥尽了水后收回柜子里去——别晒,这么细的签子容易晒脆了,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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