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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官在野

作者:尤念   状态:完结   时间:2022-12-10 12:09:58
  因为办好了事急于显摆,曾响被糊弄过去,饭桌上唾沫星子乱飞,笑吟吟地说的甚是眉飞色舞,居同野和沈吟不约而同把碗端起来。
  原来这范屠户之妻田氏来头不简单,他爹是个布商,因女儿生的相貌不好,范屠户当年除了穷了点也算一表人才,把女儿嫁给他陪了大笔嫁妆。
  曾响剥地瓜剥得一手灶底灰,没留神抹到脸上,脸上还带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那种喜色:“田氏嫁了范屠户,又帮他把屠宰生意做大,包揽了整个葭县的屠宰肉料生意。但这田氏好像无法生养,多年来无所出,后来范屠户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个闺女,被田氏知道了,也不声张,六个月大的肚子愣是叫牙子给发卖了。”
  “还有啊,那个奸夫倒是没有打听出来,葭县人人都说田氏日日忙着盯范屠户不乱搞,哪有时间养奸夫。范屠户已经又养了两个闺女,买了两间房子安置,百姓都想看田氏捉奸呢,还没看到就传出田氏跟人跑了的消息。”
  沈吟吃的地瓜是居同野剥了皮搁碗里的:“这就对上了。”
  居同野并没有如曾响那般因为有案子办而喜出望外,沈吟又是个小疯子,谁能理解他满腔的忧愁哀怨,当即没好气道:“什么对上了。”
  沈吟看着居同野的眼神是很认真的,这几日来,他全身心的温情都只给这一人:“这个范屠户嘛杀妻碎尸,又碍于岳父,便和他们县——叫什么来着。”
  曾响道:“姓徐,徐大人。”
  沈吟摇头晃脑:“和徐大人商量,把尸体丢在暇州,当暇州的案子办了。你俩都是不识字的,借口划移案的签,实则骗你们签字画押结案。一来于岳父有了交代,二来就算哪日东窗事发也能全推到你二人身上。”
  曾响可算听明白了,瞪眼怒骂:“他娘的!一群龟儿子。”
  平日曾响怎么骂都可以,如今有了花儿一般的沈吟,居同野自然听不得这些:“怎么说话,注意点!”
  ·
  暇州最宽敞的路是条黄土路,天干物燥时黄土飞扬,雨水之后泥泞不堪。
  这日街上突然出现了一顶沉甸甸二人抬的葱绿小轿,前后被几匹高头大马围拥得水泄不通,仿佛怕难民冲上来袭击。除了身着捕快服的捕快,丫鬟仆人也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劲头。一行大摇大摆进了暇州地界,就差敲锣打鼓再布人夹道欢迎。
  有人来衙门通风报信,居同野借口叫曾响准备茶具,把人撵走。衙门里连茶叶渣子都没有,茶碗和开水倒是管够,用这些接待客也足够,反正不是什么贵客。
  曾响一走,居同野便急急忙忙拉着沈吟就要朝外走:“你先走,待会徐大人发现你是假冒的当心掉脑袋!”
  沈吟从未有临阵退缩的时候,还不把居同野的焦急放在眼里,正好四下无人,他俯下身子想叼居同野的唇,低声威胁:“放手啊,再不放手,我现在就大喊大叫我沈吟平头百姓一个,是冒充的。真是的,我唬不了你还唬不了别人嘛!”
  居同野心急如焚,自然不乐意给他叼,扭头躲开。沈吟只来得及叼到鼻子,自然是心有不甘,于是装模作样地咬了一口,好歹没留下牙印,否则接下来定然见不了人。沈吟舔了居同野一鼻子的口水,他这人是有点糙,可处处都经看又经品味,沈吟实在是爱不释手。

  “你疯!别带着我和曾响一起疯!”居同野抹干净鼻尖的口水,喘着粗气斥道。
  沈吟见他的担心,心里也暖烘烘的,觉得这几日不亏了,便拉着他的手言辞诚恳地叮嘱着:“不过万一,我说的是万一,真的有事,你和曾响千万别傻乎乎地替我出头,赶紧夹尾巴逃听明白没有!我自有我的打算。”
  居同野同他就是生不起气来,沈吟能把他的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冒充朝廷命官是重罪,你小命不想要了!”
  沈吟见他话只听一半,话说不动气归气,心里却一点正事也不想,只想同他闹着玩,两人拉拉扯扯多有意思,又拉扯着他的衣服,作势要扒下来:“那你呢,这身衣服不想要了?”
  居同野下意识道:“衣服怎能和你比!”
  沈吟没由的眼眶一红,手上的动作一顿,竟下不去手。
  居同野没想到这种不要脸的话也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他真想一棍子把人打昏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见。
  曾响的脚步声杂乱无章,逐渐靠近。
  二人之间的气氛有种微妙的尴尬。
  沈吟神色肃杀,匆忙又嘱咐一句:“自保为上,还有我不需要你救。”
  这话因为匆忙听起来十分绝情,一点温情也没有,好像是台上的一场戏,散了场后,繁华退尽,大家卸妆换下戏服,各过各的。居同野刚刚生起来的一丝情绪就这么被生生压下去,好像这些日子确实都是逢场作戏。事实上,沈吟也觉得拧了那么久,居同野身子软了骨头酥了声儿也媚了,可对自己的心依旧硬着。
  ·
  徐大人先前被美色熏昏了头脑,和戏子一番云雨之后,倏地冷静下来。来前又想了一路,他虽是个好美人的,但也明白不是所有美人都能上手。如果那个冒充知县的当真只是个冒充的,那便是他嘴里的肉了,可万一是个人物是个上头派来明察暗访的官,那就不得了。不过他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他上上下下都重金打点过,不可能有暗访的官而毫无风吹草动。
  暇州衙门很是寒酸,大堂更不必说,桌椅板凳不是一套,都是临时东拼西凑,桌椅摇晃个个带伤,坐上去咯吱作响,活像屁股底下有只坐不死的小老鼠。
  徐大人来前做好准备,知道暇州穷,眼见如实,穷的还是超出他的想象,先不提大堂摆设,上来的还是冒着热气的白水,杯沿杯盖各有豁口,喝水必须当心否则连唇都会被划破。酷暑天里,他可是非冰镇过的碧螺春不饮。
  曾响刚烧开的水是烫的,杯底沉有白碱,在座的能享受这待遇的只有沈吟和徐大人。
  沈吟轻轻吹着杯里开水,把徐大人的窘态收在眼底,知道他暂时还不敢发作,心里乐开了花。
  徐大人瞧着沈吟滴汗不流冰肌玉骨的绝色模样,额上的汗仿佛滴进心里,痒得他恨不能当场扒光挠一挠。但是茶没喝,他还不能发作,沈吟既然请他喝茶,他就得喝,不过他愈是瞧沈吟的模样,就愈觉得对方是故意想看他笑话。
  “沈大人。”徐大人湿了湿唇,当是喝过了,礼貌周到,放下茶杯。
  沈吟端着茶碗完全不嫌烫,他这人荣华富贵有荣华富贵的活法,论起吃苦耐劳来,许多人都望尘莫及。沈吟好不容易把目光移到徐大人身上,刚才的气还在,叮嘱自己千万不要去瞄居同野,否则真忍不住了。面前正好有个靶子,沈吟也就不客气,拿腔做调时颇具威严:“徐大人,这水如何。”
  徐大人的肚子里装着一百个夸茶的妙句,偏偏没有一句能够赞水。哪有拿水招待客人的礼数,至此徐大人先断定沈吟不懂待客之道,又断定为官之道也是不懂的——否则何必扣押他的人,那就不可能是官了,这么漂亮的人上了床一定更漂亮,脑海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在床上轻抚重摸。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吟那边只有两人,身着半新的捕快服,不甚起眼。再看自己这边,单是捕快就带了二十个,威风赫赫全在院里候着,四个丫鬟花枝招展,还有四个面目清秀的小厮听候吩咐,师爷、主簿、县尉站成一排,气势上已大胜。
  居同野不懂机锋,他和曾响都被徐大人这一番沉默吓到了。犀利言语不可怕,锐利刀锋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一般的沉默。居同野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哪怕是手心有精钢也被他攥得烙刻上了掌纹,掌心里细细的汗无时无刻不在警告他。
  徐大人是客,贵客胜主,一双色眯眯的眼根本离不开沈吟,径直道:“沈大人,惭愧惭愧,徐某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粗俗的很,不懂这杯里的水,只懂个法。敢问沈大人为何扣押本县县丞。”
 
 
第十三章 牢狱之灾
  沈吟像是才想起来一般,漫不经心,悠悠回答,在官腔上弱了一截,显而易见的被比下去:“你说他,他造谣生事,妄图愚弄本官,尸体还没验就说案子已破,移案签写的条条是道,不仅长了千里眼还能看透过去,天子脚下也没见过如此不讲王法之徒。同野,把东西拿来给徐大人看看。”
  这种比法,他们必须认输。居同野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咬着牙决心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便从怀中掏出那张八行笺,一路低着头,递到徐大人面前。
  沈吟趁机看他,居同野举止行为收敛乖巧,刚才劝他走时的严厉荡然无存。
  徐大人粗略瞥了一眼,脸上挂着震惊神色,好似堂堂正人君子遭遇泼妇当街谩骂,差点跳起来,装模作样道:“沈大人这是何意,这是什么东西。”
  曾响乃家中幺子,本就被母亲惯得没规没矩,沈吟在场给了他极大的勇气,感觉都能上天。愤怒得五官扭曲,毫不客气指着徐大人鼻子道:“你们县丞拿出来要我们签字画押的玩意!”
  徐大人就等这句话,眼里露出讥诮笑意,畅快地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就叫当事人来说事。”
  沈吟听徐大人的话就知道他不会承认,自己也不介意,无所谓地见招拆招,连陪他玩玩的兴致都没有,只想快些被抓走:“曾响,去把人带来。”
  果不其然,胡县丞并不承认,他伏地不起,也不喊冤,只是声泪俱下口称并不知情,之前并未见过这张纸,向自家大人求救——绝口不提“沈大人”,好像根本没有这么号人物。
  听见他换了种说法,仿佛那日之事全是捏造,明明是自己做的,那么多只眼睛都看见,他如何改得下口!居同野举止端正心态乐观,没见过人心险恶,气的指甲都紧紧抠在掌心里。
  沈吟心里比明镜还清楚,这场戏他不是角儿,配角都算不上,不过是给人做人肉背景,因而用不着他发声发话,单单带上两只眼看便成了。沈吟沉得住气,镇定得如三山五岳,只怕居同野沉不住气,他几乎能听见居同野攥拳的声音,这人刀尖似的,一点锋芒都藏不住。
  未等沈吟开口,徐大人便对胡县丞道:“你且起来吧,既然无中生有,本官定然还你个公道。”又看向沈吟,竟然笑了,“这位沈大人,徐某举人出身微末不提也罢,沈大人玉树临风年轻有为,不知哪年入仕,师从哪位名师?”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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