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苏远声音嘶哑,低沉,他覆在张梓淇的耳边,低低地说着自己的请求,把心底那些不堪的,不合时宜的想法通通暴力镇压。
张梓淇看着身边的苏远,这个小房间里光很微弱,视线只能看到很浅近的地方,比如张梓淇的目光刚刚好够看清抱着他的苏远,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同这光线一般微弱,一般旖旎。
张梓淇没有忍住,轻轻碰上了苏远那发白,还有点起皮的嘴唇,他呢喃道,“随我一块去兵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苏远随着张梓淇到兵部的时候日头已经一点点升了起来,这个小兵部还是当年留下的那点家底,建在姑苏城南的最深处,据苏远他们住的地方颇有些距离。
张梓淇显然是已经和兵部的众人混熟了,从进门开始便一路有人与他打招呼,看起来他在这个地方应该是颇为如鱼得水的。
对此苏远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但他心里那个隐隐地猜想一直不受控制地在疯狂冒头,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更别说为什么而感到高兴了。
那无法抑制的心烦意乱让他忍不住使劲拉着张梓淇的手,那双被握住的手冰凉,修长,没有半点温度。加入苏远可以看见的话,他会发现现在的张梓淇素白着一张脸,站在强烈的白色的日光下,像是要融化在这光之间。
吴梓和张梓淇由于在汴京曾共患难过一段时间,也算是共患难的交情了,于是在这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坦白的情况下,张梓淇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位仁兄一块拉下了水,一块坦白。
吴梓身负重任,十分紧张,不由地吞了吞口水,他用眼神示意张梓淇,“我得怎么开口?还是先来个自我介绍?”
张梓淇朝他挤眉弄眼,“把你那忽悠人的自来熟态度拿出来,然后老实交代就好。”
吴梓苦着一张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迫掺和进了别人的家事里去了,这感情上的事情,外人能掺和吗?那必然是不能的啊!像自己这种冒冒失失瞎说话的人很大概率就是会被弄死啊!
“苏远兄?来来来先喝茶,没什么好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啊。”吴梓把苏远带进了会客厅中,顺带着把两个缩在这里摸鱼的不务正业者赶了出去。
苏远依着他的指示坐下,摇摇头道,“我在家经常喝粗茶,不挑。”
张梓淇坐在苏远身旁的座位上,低眉顺目得跟个小媳妇似的,把清楚他老底的吴梓看得觉得自己今晚肯定得长针眼,不对,没说清楚,自己说不定还活不到今晚呢。这样想着,吴梓的背上冒起了一层薄汗,努力将背挺直了些,清一清嗓,打算陪着张梓淇这个不靠谱的货把小命一块交待在这。
林然亲自带兵出了城,他目前的威望单靠着汴京的那一战肯定是不够的,很多时候别人对他的尊敬还是来自于他爹林将军的老本,尤其在宋景为林将军洗刷冤屈之后。林然想自己站稳脚跟,不靠老爹的威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走。
今天的太阳白得有些过分了,微微抬头便能感受到晃眼的白光,虽然已经入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偏就热得有些不同寻常了,穿着短衫还是能感觉到有汗从额头一路顺着前额脸颊往下流。城内的居民大多都没撤退,但好几天前官府的消息已经出来了,城也封了,居民们大多躲在自己的家里,满心恐惧,无力地祈求上天。
大洛和铁真打仗这种事,对于求和多年又是生长在江南经济腹地的居民们来说,是闻所未闻也从来都不敢想象的。
城内人心惶惶,突如其来的高温将空气搅和得粘稠而浮躁。一墙之隔的外面,血流漂橹的残酷战争在日头下进行着。
双方不约而同地放弃了那些已经失去了太多意义的阴谋诡计,直接打算用武力硬拼,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大洛有和铁真硬拼的底气。铁真经过长途跋涉,元气大伤,物资上又过不怎么去。而大洛倒是正好相反,物资充足,兵器经过了兵部众人的改装之后相比以前精良了不少,就连军队,也难得不是东拉西凑的流民凑数——虽然这支军队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凑来的,但比起大洛曾经那些养在军队里却如同未出阁的小姐一般从不见人瞎训练的士兵们,这支队伍的整体素质显然是高多了的。
随着冲锋号角的吹响,战争就这么正式拉开了帷幕。铁真作战属于一鼓作气派,打前锋的汉子们非常刚硬,林然自知打不过,得避其锋芒。于是分散了大洛众军,派一小队轻骑打算以灵活的身形冲散铁真的队形。
铁真那边很快便看出了大洛的企图,随机更换队形,打算将大洛先遣的骑兵团团围住,来个瓮中捉鳖。双方你来我往,僵持不下,无数人血溅当场,永远地躺在了这里。白日下的血光似乎比日光还要刺眼,空气里的腥味浓稠地几乎要渗入肌肤,今天是个没有风的天气,厮杀声与硝烟好似被困在原地,久久都无法散去。
墙外的战争正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情况胶着着,而在墙内张梓淇和吴梓的讲述下,同样残酷的汴京之役一点点地剥去了它身上最后的一点神秘色彩,露出了战争最残忍的本相来。
如果说张梓淇是那个一手毁了汴京的罪人,那么吴梓等兵部众人就是帮凶,谁身上都有自己那份推卸不掉的责任。汴京城在阵法启动的那一瞬,这座死掉的城市,在那一瞬,已经异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了。
这个巨大的怪物不由分说,只打算将所有在这个阵法里的人通通吞噬。
这里面有着两拨不死不休的宿敌,还有着几只该死的耗子一直在不知量力,妄图瞒天过海,做着不可能实现的美梦。铁真大军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该死的城中了,一开始还理智尚存,猜到了是大洛那边用了什么奇门遁甲之类的术,反应很快地聚在一起抱团,打算以不变应万变,静等着阵法的时效过去。
大洛人数较少,势单力薄,自然不打算和铁真硬碰硬,每次派出一小队一小队的人马骚扰铁真,将他们引入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去。本来双方你来我往还是十分的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据吴梓这个亲历者所言,汴京的空气里像是有一种不安的躁动因子一般。
铁真大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暴走了,开始了一场敌我不分的厮杀。吴梓隔着墙,看着他们厮杀的血腥场面,直接吓得把胃酸都给吐空了,他毕竟一个文职人员,这种场面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刺激了一些。
不过站在大洛的角度上来说,这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件好事。毕竟铁真要是自己疯了然后自己把自己给祸害完了,他们也就省力多了,接下来就是找张梓淇问问生门到底在哪里了。这个阵法实在是过于邪门,吴梓作为一个惜命的人,并不是很想在这里面多待。
但是他没想到,铁真人疯完没两天之后,大洛这边的士兵也跟着疯了。大洛的士兵不知道为什么,疯子一般地加入了铁真大军的自相残杀里面——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地狱,失去了理智的士兵,无情的刀剑,鬼蜮一般的城市。
吴梓发现最后没疯的人只剩自己这几个在兵部混知道一点点内情的,他们聚在一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涌入了张梓淇所说的生门之位。
“接下来的事……”吴梓笑了笑,说道,“该怎么和你说呢?”
“这个邪门阵法的原型简直像是个能蛊惑人心的狐狸什么的,张梓淇你大概也是踏入了一个什么幻象吧?我啊,其实压根没本事破那个幻象,但是你作为阵法的发动者,你的梦醒了,我们也就得跟着一块醒过来。”
“醒过来的我们,到底变成了一个怎样的怪物呢?”
苏远这么多天心里隐隐的预感在这一刻成了真,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脏在这一刻突然就停止跳动了一下,然后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他居然也不怎么觉得疼。
他只是无力地抓住了张梓淇冰凉的手,抓在手里,妄想着要如何才能把这双手给捂热来。
他没能捂热,张梓淇轻轻挣开了他的手,轻声说道,“我来解释一下吧。这个阵法,只要进入了其中的人,没有能够出来的,而我们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一个交换。对不起啊,是我很任性地交换,没想着把你们也牵扯了进来。”
“我们是阵法的发起者,当这个阵法完成的时候,我们便获得了阵法的认可,变成了它的守门人。我们被永远困在阵法所化的幻象里,出不去也不让别人进来,最终与阵法同化。但假如这个幻象困不住你,你从阵法里超脱出来的那一刻,作为惩罚,你作为一个人全部的本身,不管是身体还是意志或者说你的灵魂,还是被困在了里面,出不来的。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们,不过是拿着阵眼里的土捏出来的泥偶罢了。泥偶继承了已死之人的遗志,会不由自主地去完成这个人死前内心深处最大的执念,圆死人一个美梦。”张梓淇笑了笑,“比如说他们兵部众人的梦想,就是歼灭铁真,还这世道一个平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现在才会站在这里。”
苏远的嘴唇动了动,他不由地想到了那个夜晚,突然出现的张梓淇,在大蒙无边的夜色下,张梓淇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与自己相见的呢?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事情最后的转机出现在铁真内部。哈里发还躺在床上做美梦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无知无觉地在床上被自己身边的近臣给杀掉了。那个不起眼的近臣,深夜潜入他的寝宫,直接一刀抹断了他的喉管,连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哈里发瞪大了眼,永远地和这个世界告了别。
他的死亡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铁真境内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大批的前朝遗民,有大蒙的,也有高丽的,一听说哈里发死了,通通揭竿而起。还有不少的民众早就忍不了铁真政权了,也打着起义的名号就往皇城大蒙的方向冲了。铁真本就派了众多将士进攻大洛,正是内部空虚又孱弱的时候。正巧领头羊还这会儿死了,铁真那些个负责稳住局势的贵族不知道要干嘛,只好派人送信,急急地打算将人从大洛召回大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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