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么一想倒也挺可怜的。” 江凝将信纸连同外封一起放在烛火上烧了,“时辰还早,我们先出去走走。”
过了用早膳的时辰,望江楼大堂里客人不多,几个伙计穿行在桌凳间忙活。
江凝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当年被他打劫过的那位,一时心虚地别开脸去。
“怎么了?” 段唯奇怪地看着他。
江凝忽然反应过来,那小伙计这些年没怎么变样,可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就算是面对面也未必能被认出来。想到这顿时又有了底气,重新挺直腰背,朝段唯一笑:“没事,走吧。”
邻江大街比九年前繁华喧闹了许多,有个卖糕点的小摊前尤其热闹。长队最前面,一中年女子正尖着嗓子,据理力争:“前几天还是三文,今天怎的就卖到五文了?!好歹也算是老顾客了,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么?”
摊主非常客气地一点头:“您爱买不买。”
那女子大骂一通奸商,最后却还是买了一袋糕点方才离开。
“看来这家做的点心非同一般啊,” 江凝啼笑皆非,“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也过去排个队。”
“咱们不凑这个热闹了,” 段唯伸手拉住他,“带我到处转转吧,我想看看你以前待过的地方。”
江凝一愣。
街道后面,一片不甚茂密的小树林前,段唯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江凝,欲言又止。
“这是什么表情,不敢相信吗?” 江凝揽过段唯肩头,以一种带人参观自家豪宅的口气说,“里面挺不错的,我带你参观一下。”
这日是九月初十,林子里有几棵树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闭果。江凝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看:“行啊,你运气不错,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有果子吃。”
说罢挽挽袖子,纵身一跃,勾住略低一些的树枝,双脚紧跟着蹬着树干上的凸起,“噌噌”几下便爬了上去。
他摘下一把闭果招呼段唯接住,随即轻巧地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拍拍手上沾的尘土,邀功似的一扬剑眉:“亲手摘的,尝尝。”
段唯顺着闭果外壳的缝隙去掰,谁知这果子坚硬非常,连掰几下竟纹丝不动。
江凝不由轻笑一声:“笨蛋。”
他伸手拿过一颗,从树下捡块石头,简单粗暴地靠树干上猛砸两下,果壳上立刻出现了曲曲折折的裂缝。他把上面的硬壳剥去,露出里面白色的果仁:“张嘴。”
段唯瞄着递到嘴边的食物,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伸手欲接,江凝却不肯给,不依不饶地再次送到段唯嘴边。段唯四下瞄了瞄,好在远近无人,便迅速从他手上叼走咽下,脸颊一时有些发烫,低声问他:“你以前经常吃这个?”
“不是。” 江凝手上的活没停,利落地拿、砸、剥、喂,一气呵成,“就吃了几天而已。有天一觉醒来发现树上没果子了,肚子又实在饿得难受,就忍不住跑到大街上去了,结果碰巧遇见闲逛的义父和苏越哥,从此彻底告别了睡树林吃果子的日子,还得了个疼我的小公子——你说这事巧不巧?”
段唯嘴里塞着果仁,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只得用眼神表达了对他说上两句就开始没正形的行为的鄙夷。
”其实在睡树林之前,我还有过一个家。” 江凝顿了顿,忽然正色道,“很早以前有位婆婆把我捡回去,我的名字就是她给起的。”
段唯咽下嘴里的东西,艰难地问道:“那……后来呢?”
“有一天,她自己的儿子忽然回来了,还带了一笔赌债。后来……他们就把房子折了钱,又把我卖给别人,然后离开了邻江。”
段唯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卖?”
江凝勾勾嘴角:“对,你没听错。我碰巧偷听到买我的那人说’这次买几个男孩回京城,宫里正缺奴才’,吓得我连夜逃了出来,又不敢跑到街上,就干脆躲进了这个小树林里。”
段唯把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头,半晌,才轻声问道:“那之前,她……他们对你怎么样?”
“还过得去。” 江凝说,“有口饭吃,还不用露宿街头,我就挺满足的了。”
之前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些,段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目光黯了黯。
“知道你哥我不容易了吧。”窥见段唯细微的表情变化,江凝不着四六地暗自窃喜,好了伤疤忘了疼,好像刚才那些话只是故意编排出来惹段唯心疼的,嘴上也依旧没个正型,“心疼的话要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来,以后多疼疼我知道吗,不要总是动拳动脚的。哪,吃完最后一个,咱们就该走了。”
二人回到望江楼,把回笼觉一直睡到现在的思墨叫起来用午膳。思墨揉着惺忪的睡眼:“公子,你们去锦秀楼能带着我吗?”
“不能。” 段唯一口回绝。
“为什么不能啊?” 思墨失望地撇撇嘴,“我就是好奇,只想进去看看,又不会添乱。”
段唯给他夹了些菜:“听话,小孩子不能进。”
思墨不服气,还要争辩什么,却听江凝说:“可以啊,我们先进去探探情况,等摸清楚了,下次就带你进去。”
小孩欣喜地应了声“好”,乖乖低头吃饭,段唯却皱眉瞪了江凝一眼。
“咱们就今天进去一次,之后又不再去了,哄哄他而已。” 江凝附耳低语,说完直起身子咳嗽一声,朗声道,“有个人今天可有点过分啊,我给他剥了半天果壳,手都剥酸了,结果那人非但不给我好脸色,还只给别人夹菜。”
段唯无语片刻,只好照着思墨碗里的“菜单”如法炮制,一样不差地夹给了江大公子,这才堵上了他那张嘴。
锦秀楼位于邻江邑东南街的角落,以花魁锦儿的舞艺卓绝与红牌秀怡的媚骨动人而著称,地理位置的不佳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的生意。
段唯远远望着锦秀楼前热情万分的迎客姑娘们,面上露出一丝犹豫。
“是不是怕她们都扑上来?” 江凝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贴到他耳边,“我有一个办法,保证没有人贴过来。但你要配合我,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能生气,最重要的是,不能打我,能做到吗?”
段唯轻点了一下头。
“好,我们走。” 江凝伸手环过他的腰侧,大摇大摆地向锦秀楼走去。
第7章 第七章
锦秀楼门口,风情万种的迎客姑娘们齐齐望向不远处,一时竟忘记了招呼客人。
不能怪她们不专心,实在是那两人举止太过高调惹眼。
只见剑眉褐瞳的英气男子怀里搂着个清俊少年,动作亲昵非常,一袭浅色长衣将那少年的脸庞衬的愈发白皙如玉,像极了画上走下的仙君。
随着离锦绣楼越来越近,少年似是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睫,身旁的男子却不由分说地捏起了他的下巴,强行在他唇上浅啄一口。
众姑娘:“……”
两人四周自动散出了一大片空地,一直到内院,才有个年纪稍长的鸨母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二位公子……”
“我们要一间最宽敞的上房,” 江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大大方方地递上一张面值可观的银票,“不许其他人过来打扰。”
那鸨母接过银票,笑容里透着些为难:“公子,真不巧,最宽敞的一间刚刚被一位大人要走了,您看……”
“其次那间呢?”
“您问的这两间紧挨着,小点的倒是还空余。可不瞒您说,那位大人也不喜欢有人打搅,若是扰了大人的兴致,怪罪下来,我们可不好交代啊——您看小一些的如何?”
“不行,” 江凝一口回绝,“那怎么活动得开?”
话音未落,江大公子又抽出一张银票,眼神很是意味深长,同时不忘紧紧手臂,将段唯搂的更近了些:“我这小美人怕羞得很,想让他大点声比登天还难,绝对不会打搅到隔壁那位——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加。”
那鸨母见目的达到,笑成了一朵花:“够了够了,二位这边请。”
楼梯上,江凝也没闲着,一会儿摸摸怀里“小美人”的脸侧,一会儿低头吻吻他的额角,刚到房门前,便似急不可耐地一把抱起了他的小美人,大步走到床前。
那鸨母看在眼里,暗自啧啧称奇,心道这不知是哪户人家的浪荡公子,真真是浪出了新意,自己在青楼干了这么久,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玩法。
她把一壶黄酒连带两只小瓷杯在桌上摆好,看了一眼被按在床上双颊飞红的少年,心里不禁再叹一句“不知是哪家的孩子,模样真是周正”。随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听到门扉发出一声轻响,段唯挣扎着起身,却被按了回去。
江凝流氓兮兮地卡住他的手腕:“既然要演就演全了,我们继续。”
段唯的身体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偏过头去,张嘴欲咬向那只钳制着自己的手。
江凝连忙笑着松开他,敏捷地弹到一边:“动口也不是这个动法啊……好了,不闹了,我们干正事。”
他把那张小圆桌离地搬起,靠在墙边轻轻放下。桌上的酒壶和瓷杯毫无察觉,安安稳稳地坐在托盘中,没有晃动分毫。接着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传音耳立在桌上,紧贴住那道隔间墙,隔壁的声音立刻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姑娘们的笑闹劝酒声,曹邑尉低沉的说话声,甚至是酒杯磕在桌上的一声轻响。
过了半晌,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众姑娘齐齐地招呼道:“秀怡姑娘来了。”
那名唤秀怡的姑娘娇声见礼:“大人。”
曹邑尉的声音却透出一丝不快:“锦儿呢?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过来?”
“锦儿姐姐身子不适,只能失陪了。姐姐托秀怡过来跟大人请罪,还望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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