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喜欢了…拿去换钱……”裴一雪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眼神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玉佩是主角受送给“裴一雪”的,一直以来都跟宝贝什么似的,到死都紧紧攥在手里,他却膈应得不行。 破旧的马车在咯吱作响声中驶离了裴府那朱漆大门。 车轮碾过石板路,转入城外颠簸的黄土道。剧烈的摇晃扯动着五脏六腑,裴一雪裹着李氏找来的薄被,靠在冰冷的车壁上昏昏沉沉。 车厢狭小,弥漫着尘土和旧木头的腐朽气味。就在马车即将驶出城门关卡时,裴夫人身边那个满脸精明刻薄的老妈子,带着几个壮硕的家丁和丫鬟,拦住了去路。 “二公子留步!”老妈子皮笑肉不笑,“夫人吩咐了,既是分家,这财帛就得交割清楚,免得日后府里丢了贵重物件说不明白!”她三角眼扫过那辆破车和两人寒酸的衣物,隐含轻蔑。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你们……欺人太甚!” 老妈子只当没听见,一挥手。两个丫鬟毫不客气地爬上车翻检那少得可怜的行李,粗鲁地抖开仅有的几件旧衣裳。两个家丁则逼近裴一雪和李氏,眼神不善。 “得罪了,二公子。”老妈子撩起袖子,布满老茧的手就要朝裴一雪身上摸索过来。那带着汗味和脂粉气的手快要触碰到裴一雪单薄的衣襟时,他猛地侧身避开,一阵剧烈的呛咳让他弯下腰去。 老妈子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和鄙夷,但也懒得再纠缠这病鬼,转而粗鲁地在他外袍口袋处捏了捏,又去翻检李氏。 裴一雪低着头,剧烈地咳嗽着,掩在袖中的手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脖颈。胆敢如此对他……他原本只是想与裴家断绝关系,从此各不相干。 如今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马车重新上路,车厢里一片狼藉。李氏无声抹泪,裴一雪闭着眼,疲惫得像被抽空了魂魄。只有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颠簸,无休止的颠簸。穿过金黄的、弥漫着谷物清香的田野,道路愈发狭窄崎岖,人烟逐渐稀少。深秋的风带着寒意,吹动着路旁枯黄的野草。 暮色四合时,马车终于在一条荒僻的山路口停下。车夫指着前方山坳深处一片模糊的轮廓:“公子,前面就是王家湾了。路太窄太陡,马车进不去。” 李氏扶着裴一雪艰难地下车。泥土路湿滑冰冷,脚下虚浮,裴一雪几乎将半边身体的重量都倚在李氏身上。顺着车夫指的方向望去,他的心微微一沉。 山坳深处,荒草丛生,断壁残垣隐约可见,如同巨兽的骸骨。暮色中,整个村落笼罩着一层灰败死寂的气息。这就是王家祖宅所在?比预想中更加荒凉破败。 然而,就在这片废墟般的景象中,一道细微却清晰的景象突兀地闯入视野——一缕淡淡的炊烟,正从村落深处袅袅升起! 有人?! 裴一雪瞬间绷紧了神经,疲惫的身体里涌起一丝警惕。李氏搀扶着他,拎着大包小包,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地沿着泥泞的小路朝那炊烟的方向走去。 绕过几处倒塌的土墙和丛生的荆棘,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一座不算大、显然有些年头的宅院豁然出现在眼前。与周遭的荒芜截然不同,它的院墙虽然斑驳,却没有任何坍塌;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中央——一片整齐的菜畦,在这个萧瑟的深秋里,竟郁郁葱葱地生长着水灵灵的白菜和萝卜! 荒村,孤院,暮色,炊烟,还有这生机勃勃、格格不入的菜地…… 强烈的违和感攫住了裴一雪。 就在这时,菜畦边缘,一个高大健硕的影子无声地直起了腰。
第2章 男人身高近两米,一身洗得发白、磨出毛边的粗麻短袖褂子,紧紧绷在贲张的肌肉上。 裸露的双臂线条刚硬,虬结的腱子肉随着细微动作起伏,蕴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面相棱角分明,下颚线如刀削斧凿,眉眼深邃,带着一丝天然的凌厉,偏偏气质沉静内敛,形成一种奇特的禁欲系美感,在这破败的荒村里显得格格不入。 裴一雪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过于宽大的旧衣。 这副被病痛长久侵蚀的身躯,骨瘦如柴,轻飘飘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与眼前这铁塔般的男人一比,悬殊得简直像娇弱的林黛玉对着打虎的武松,无形的压迫感沉沉压下。 同行的李氏,脸色骤然大变:“你!你是谁?为何在我家祖宅里?!”尖锐的质问声打破了死寂。 那男人闻声,凌厉的眉眼看向李氏和裴一雪,抿紧了薄唇,并未开口。 他先是微微摇头,随即双手抬起,在胸前无声地比划了几个简洁的手势——掌心相对,指尖交错变换方向。 手语?李氏和裴一雪面面相觑,都是满眼茫然。 空气仿佛凝固了。 裴一雪的心沉了下去,这男人体格如此强悍,若是存心霸占此地,仅凭他和李氏,想踏入这祖宅大门怕是难于登天。 一股寒意裹挟着戒备,悄然爬上他的脊椎。 “咳咳……”就在这时,男人身后黑洞洞的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苍老的咳嗽声。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磨亮的木拐杖,步履蹒跚地挪了出来。“玉书,怎么回事啊?” 经过老妇断断续续的解释,裴一雪才明白,这祖孙是前年流落至此的外乡人。 见这废墟里,唯独王家祖宅的框架还算完整,似乎久无人烟,便在此勉强栖身。 得知裴一雪二人竟是宅子的主人,祖孙俩眼中闪过一丝局促和歉意,将他们迎进了屋。 跨过腐朽的门槛,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灰尘、霉菌和木头腐烂的气息猛地扑面而来,呛得裴一雪掩口急咳。 光线骤然暗淡,他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 屋内比外面更破败。 木门虚挂着,缝隙宽得能塞进孩童的胳膊。窗户被霉斑点点的厚木板钉死,只留下几缕可怜的光线从缝隙和屋顶的破洞挤入,在白日里也昏暗窒闷。 空气沉闷黏稠,湿土和腐朽物的阴冷霉味紧紧贴在皮肤上。 裴一雪环视着这空荡、冰冷、散发着死气的空间。难怪……这祖宅没人要。 无论是书中的原主,还是来自现代的他,都未曾经历过如此触目惊心的赤贫。 他几乎能预见,今夜将是一个怎样的漫漫长夜。 夜幕降临,祖宅沉入无边的黑暗。 风声率先登场,化作无形鬼魅的尖啸,从墙缝、门隙、破洞中钻入,打着旋呜咽。 每一次风起,摇摇欲坠的门窗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如同濒死之人的骨骼摩擦。 紧接着,“窸窸窣窣……吱吱……嚓嚓嚓……”黑暗的角落里,闸门洞开。成群的老鼠肆无忌惮地在梁木间奔跑跳跃,在杂物堆里疯狂穿梭啃噬。 几只大胆的,就在烛光边缘探头探脑,绿豆大小的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毫无惧意。 裴一雪裹紧薄被,蜷缩在吱呀作响的木板上,全身紧绷。 每一次鼠爪刮擦都刺入耳膜,每一次风撞门板都让他心跳骤停。他死死盯着黑暗深处,不敢闭眼,生怕一旦睡着,那些啮齿生物就会爬上来将他啃噬。 他就这样僵硬地坐着,在黑暗、寒风与鼠群的交响曲中,眼睁睁熬到窗外夜幕褪成灰白。 晨曦微露时,他感觉自己像被彻底掏空,只剩下冰冷的躯壳和沉重如铅的眼皮。地面散落的鼠粪和啃噬痕迹无声控诉着昨夜。 再过几个月,凛冬将至……在这四处漏风的破屋里过冬?八成会被冻死。 钱!他再次深刻意识到钱的重要性。 推开那扇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门,清晨带着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裴一雪深吸一口,抬眼望去。 熹微晨光中,谢玉书高大的身影正蹲在荒芜的院子中央。他面前的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巴掌大小的绿叶植株——叶片上金色的脉络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看见裴一雪,谢玉书只是依循礼数,微微颔首,便又低下头,用那双骨节分明、沾着泥土的大手,仔细分拣着叶片。 裴一雪原本困倦呆滞的双眼,在看清叶片的瞬间,猛地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踉跄着快步走过去,拿起一株仔细端详。浓郁纯粹的草药馨香钻入鼻腔,驱散了肺腑间的霉味,带来振奋的生命力! 品相顶级的野生金线莲!在现代,这等品相堪称价比黄金! “这东西……你在哪儿挖的?”他脱口而出,声音嘶哑。 谢玉书抬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裴一雪方才回想过来——对方根本不会说话,而且自己也看不懂手语。何况这属于别人的财路,人家也没理由告诉他。 沮丧感袭来,本就透支的身体更加虚弱,他忍不住低头,撕心裂肺地咳喘起来。 算了……还是先去找点草药对付鼠患要紧。他撑着膝盖,艰难地想站起来。 一片柔软的粗麻布料轻轻擦过他的手背——谢玉书拉住了他的衣袖。 裴一雪一愣。对方已收回手,从那竹背篓边缘折下一截坚韧的细竹条,俯身,用尖端在松软的泥土上清晰地刻画起来。 线条简洁却准确:方正的院落轮廓,曲折延伸的小路,路旁显眼的巨石、枯树桩、干涸的溪沟……一路向前,指向被几座大山环绕的山谷,旁边点缀着金线莲的叶片。 “数量……很多?”裴一雪的声音虚弱颤抖。 谢玉书迎着他的目光,肯定地点了点头。 “村里其他人……不知道?” 谢玉书摇头,随即竹条再次划过地面。凶猛的虎头、獠牙外凸的野猪、成群的豺狼……栩栩如生,充满原始的威慑力。 因为有猛兽?裴一雪了然,看着眼前这个能在猛兽环伺的深山里来去自如的男人,忍不住问:“那……你不怕吗?” 对方摇了摇头。 一个身高近两米、肌肉贲张、眉眼凌厉的禁欲美男,此刻却像个认真作答的孩子般点头摇头。 这强烈的反差让裴一雪心头那沉重的枷锁仿佛松动了一丝,一丝极淡的笑意爬上他苍白的嘴角。 看着谢玉书那张线条冷硬却莫名显得“乖顺”的脸,他心头涌起一丝久违的兴味。 裴一雪托着下巴,一连串设计好的、只需点头或摇头的问题抛了出去: “你每天都进山?” “山上冷吗?” “挖药很久了?”…… 十几个问题下来,谢玉书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每一次都给予最直接的反应。 裴一雪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几乎要溢出眼底,头顶的阴郁似乎被这奇特的互动驱散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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