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季修白母亲病房里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唤起季修白的食欲,季修白妈妈谈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一天天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就知道一个吃,吃了午饭就开始喊饿,吵吵着晚上要吃什么。” 他们家没钱,可在吃上也真的没亏待过季修白,顿顿都有肉,好几十买回来的羊腿不过日子地就那么让季修白啃。 季修白的母亲抬起浮肿的胳膊摸摸季修白的脸蛋:“要不我儿子长得又高又白呢,都是我养的好。” 小时候的美好时光终究一去不复返了,父亲车祸去世了,母亲的生命也终于在长年累月的病痛折磨中走到了尽头,现在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寂寥地坐在空荡破旧的小房子里。 一直到饭菜都凉了,季修白才如梦初醒,仿佛为了证明给谁看似的大口吃了一筷子——但终究还是吃不下,剩下的便被他放到了冰箱里。 坐在屋子里发呆发到下午六电,天色还没全黑,季修白拿着手机出了门——今天是每三天一次的,他“维持美强惨人设”的日子。 自贺易凡跳海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小罗遵守了当时对贺易凡的承诺,照顾着季修白。 季修白生活上没有任何需要烦忧的地方,刻意刁难自己的小角色大部分也会被小罗挡在季修白的视野之外。 不过那个维持人设的系统并不是小罗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解除的,然而小罗对钻系统的漏洞很有讲究,不需要季修白再刻意地寻找虐待了,只要每三天见小罗一次,小罗就能帮助季修白判定维持人设成功。 可以说小罗一切都很好,除了他害死了贺易凡。 在会面的咖啡厅里,季修白面无表情地坐在小罗对面,听到小罗故作活泼的声音:“好了,已经成功了。” 系统判定成功后,小罗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结束话题,他伸出手,轻轻拉住季修白的手腕:“季师兄……我托朋友找了一款特效药,还在临床实验的一期,我会让他们评估一下,说不定对你妈妈有用,阿姨的病就能治好了。” “嗯,”,季修白抽回手腕,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轻声道:“谢谢。” “哎呀,不用谢了,”,小罗赶紧摆手,“对了,你下个月好像有一场全国性的比赛吧,超级让人期待呢,据说一个市级的领导非常重视,可以预见一定会非常成功,我一定要去现场看……” 因为长时间没有等到回应,小罗的声音低了下去:“或者季师兄你不想让我去?” 季修白终于抬起眼,从进咖啡厅开始第一次看向小罗,然后有一瞬间的吃惊——因为小罗太瘦了。 虽说之前小罗就是个纤细身形、一直脱不掉少年气的年轻人,但现在的他已经瘦到了可怕的地步。 脸颊陷下去,锁骨突起,下巴边有一片瘀青,被粉底掩盖了一点,但还是能看出来。 而对面的小罗,可能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不好看的,迎上季修白的视线,他竟然瑟缩着躲闪了一下。 季修白的呼吸顿了一拍。 虽然情不自禁地心疼着这样的小白,但他说出口的话却很平静:“你不去的话,或许更好。” 听到季修白的这句话,小罗也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去小声“哦”了一声。 咖啡厅外的天色渐暗,有人抱着孩子从橱窗前路过,有人和爱人并肩走过,还有人匆匆赶着末班地铁。 看到季修白向外看的目光,小罗知趣地提出告别:“那么季师兄,三天后再见。” 季修白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上周偶遇林渡的事情,于是在起身之时,季修白忍不住又拉住小罗。 手腕一被触碰,小罗像触电了般弹跳了一下。 季修白慌忙松手,发现小罗的手腕上有一圈环状的伤口,红紫相间,有几处磨出了流着水的嫩肉。小罗在这个季节选择穿长袖恐怕就是为了遮盖这处伤口吧,季修白想。 把袖口往下拽了拽,小罗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笑着看向季修白:“怎么了季师兄?” 压下心头想要关心一下小罗的念头,季修白开口:“虽然这么问可能让你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你有听过贺总的事情吗……比如……他其实还活着。” 小罗回视着季修白,苦涩地笑了:他何止知道,从上个月开始,罗家的产业就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紧。没有警告,没有明面上的敌意,甚至没有一纸正式的法律纠纷——一切都悄无声息,却又滴水不漏。 最先出问题的是上游的原材料。罗家主打医疗器械,尤其是微创手术设备,极其依赖几种特种金属和精密传动元件,这类材料本就不易获取。原先那家稳定合作了六年的合金厂突然宣布进行股权调整,新控股方要求“重新审视现有的供货结构”,之后不到一周,供货合同被全面终止,连一封道歉函都没给。 无奈,罗家紧急寻找替代厂商,却发现整个行业链都像是被什么资本圈了地盘,价格疯涨,调货条件苛刻,就像有人提前布好一张局,等他们跳进去。 再接着是资金链。几个已经签约的投资方莫名撤资,其中一个甚至不惜赔违约金,态度坚决,原因只有一句:“上面有新战略部署,我们必须调整方向。”新立的子公司无人问津,原本在孵化期的高端研发项目,也因为材料断供和资金抽空而被迫中止了。 小罗一度以为是市场环境出了问题,直到他注意到,所有入局的新资本背后,或多或少都能牵出同一个名字:贺家。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现在那个操控贺家资源的年轻人。 沉默了半晌,小罗告诉了季修白一个地址:“云泉岭16号。” 季修白微微一怔,正要追问,小罗已经走了出去:“后天下午去看看吧。如果贺易凡还活着,他一定会去那里的。” 季修白站在原地,脑子里一时空白。 心跳陡然加速得厉害,快到他几乎能感觉到从胸口传导至指尖的微麻。他不是没想过贺易凡还活着,但真正从别人口中听到这句近乎确认的话时,那些小心翼翼埋藏的希望像是突然被揭开了一角,灼得他不敢呼吸。 他打开手机,输入了小罗给出的地址。 地图很快弹出定位。他盯着那红点看了一会儿,画面显示的建筑信息让他愣住了。 云泉岭——位于城郊的一片低缓丘陵,几年前规划时曾被包装为“文化纪念园区”,但他点进去详细信息后才发现,那片区域其实是——市属公共纪念林,园区内设有集中安葬区与低价墓区。 一处规模不大的墓园。 在怀疑着贺易凡是否活着的时候告诉一处墓地的地址,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小罗是在暗示什么吗?或者说其中一座墓碑下面埋葬的就是他的尸体…… 季修白自己也说不清楚抱持的是“如果是真的呢”这样的希冀,还是“哪怕贺易凡真的被埋在了这里,也要找到他的墓碑”这样的执拗,在小罗所说的时间,他还是来到了云泉岭。 果然是一处墓地。入口两侧立着白色石柱,挂了几幅模糊的“纪念文化园”标语。 但是和导航地图上放的几张风吹落叶、灰墙苍柏,死气沉沉的照片不同,现在这里正举行着一场葬礼。 今天是个阴天,厚重的云压得很低,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一直垂到了耳边。风不大,但空气湿冷而闷重,鼻腔里全是掺着泥土和落叶味道的潮气。 顺着一条斜坡往下走,远远能看到一块新开的墓穴,白花纸幡迎风摇摆,几个身影围站着。 并不是自己相识的人的葬礼,季修白站在不远处,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靠近。他仿佛是误闯入别人的悲剧现场的旁观者,又偏偏无法移开眼睛。 一个灰发苍白的老太太蹲在墓穴前,手抖得无法平稳扶着石碑,她嘴里喃喃地念着:“绒绒啊,我在这呢,奶奶在这呢……”,那声音像是夜里小孩发烧时长辈的低语,哽咽到破碎。 一个穿着廉价旧西装的中年男人则弯下腰,颤巍巍地从殡仪袋里取出一个被反复擦拭过的白瓷骨灰盒。他动作格外小心,仿佛那不是灰,而是尚有余温的孩子本身。 骨灰盒被缓缓放入墓穴中时,老太太一下子瘫倒在地,失声痛哭。王叔则站着不动,双手紧握,喉咙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只发出短促的喘声。 有人递来白纸花,放进墓穴;有人开始往里铲土,沙沙声掩盖了一切语言。 季修白僵站在一棵香樟树后,用力去看墓碑,上面只写着: 王绒之墓 2017 - 2025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骚动从远处传来。 他下意识地抬头,便看见有几个人微微侧身让开。一道身影从斜坡上走来,穿着一件裁剪极好的黑色衬衫,领口微微扬起,头发比从前长了一些,仔细地上了发蜡,整齐而有型,每一根发丝都服帖得近乎苛刻,透着一丝冷感与自控的锋利。脚步沉稳却带着隐隐的疲惫感,面无表情地走了下来。 季修白睁大了眼睛:贺易凡。 是真的。 他一步步穿过人群,来到墓穴前,沉默站定。风吹起他衬衫的衣角,整个人像是从深夜的雨里走出来的。 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人打招呼,甚至连王叔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转身为他让开了位置。 贺易凡低头望着墓穴,目光深沉如海。他没有哭,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一只粉色发夹,很旧了,边角掉漆,却被擦得很干净。 他弯下身,把它轻轻放进泥土里,正好落在骨灰盒旁边。 季修白远远地看着,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原来的贺易凡了。 不是那个在他耳边小声说“那我就不能怕黑嘛”,会眼睛亮晶晶地问“我做的土豆牛腩好不好吃”的贺易凡;不是那个站在明亮办公室角落里、为一句夸奖红了耳根的贺易凡。 这个站在墓地前、眼神静默到极致的男人,是一个已经从死亡边缘归来、且决意不再倒下的人。 而他还活着。 这一个事实,忽然压得季修白后背一阵发麻。他想冲过去,但双脚像钉进了地里。 贺易凡对着王叔耳语了一句什么,随即安静地转身离开,身后两个人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如同一条黑色的尾巴。 那身影渐渐模糊,几乎要消失在阴沉的天色中。 季修白咬紧牙关,终于挣脱了沉默的束缚,拼尽全力向前冲去。 “贺总!”他的声音在湿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刺耳的裂痕。 贺易凡身后的两名保镖瞬间警觉,迅速转身挡在季修白面前,手臂如墙一般阻挡了他的去路。季修白被推得踉跄,但他抓住了贺易凡衬衫袖口的边缘,指尖攥紧那片布料,死也不要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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