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他那么好运,又有祖传公用的《片叶搜魂真迹》,又意外获得了《太上迢迢密文》呢?……所以他被盯上,所以他成了两大叶家的研究对象!” 白翎快速划动的指尖突然停住,在这瞬间恍然大悟。 所有似是而非的疑点都串在一起,以往许多个让他感到违和、却说不清道不明的瞬间,在结合了顾怜的遗言后,终于织出了让白翎浑身冰冷的真相。 现在修真界呼风唤雨的“展月老祖”,根本不是当初的“斩月仙师”! 谜底藏在谜面上——名字都换了,人还是原来的那个吗? 白翎转身就走,想立即把这个石破天惊的推论分享给众人。但,他刚走到门前,就站住了。 推门的手已经落在门框上,骤然绷紧。 房间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偌大的裴府今夜忙忙碌碌,人们的脸上重现欢欣。 因为,打败展月老祖的希望回来了! 阴阳契与白翎同生共存,那是唯一能杀死老祖的东西。他已经请裴声和田漪等人传讯于另外三座孤城,召集幸存的人们,合力出征,发动殊死一战。 所以,今夜是个不眠之夜。 洛东的人们喜气洋洋,传递着久违的希冀和笑容。大伙儿都在收拾行囊,轻装简行,为伤患们准备担架。 田漪和徐景让弟子们御剑去传递消息,他二人则集结仅剩的修士战力,安排何人开道、何人镇中、何人殿后。 裴声也迅速出具了一份迁徙公示,呼吁人们作最后的拼搏,并下达了行伍的阵营规划,以求路遇魔物之际,迅速应变。 一夜之间,群情振奋。 裴响是展月渡劫的最后一块拼图,他已在十天前孤身前往道场。出征迫在眉睫,若无绝地反击,唯有引颈受戮。 就算展月会践行诺言,用裴响一人赴死,换人界回归太平,也没有任何人愿意接受这份“垂怜”。 活到现在的人,无不有亲朋好友命丧魔爪之下。 罪魁祸首展月——人人得而诛之! 白翎的手按在门上,却没有推开。他及时刹住了脚步,因为他意识到,刚才的结论决不能泄露半分。 顾怜为何到死前才留书于他? 为何不直接把猜疑公之于众,让大伙儿都想通展月的真面目? 因为全天下人,都寄希望于阴阳契,寄希望于白翎复活,彻底诛杀展月! 但现在白翎知道了,阴阳契能杀的人早已陨落,根本奈何不了即将飞升的鸠占鹊巢之辈。 他也明白了,为何斩月已死,阴阳契仍存——他的魂魄被千万名旧河郡冤魂当作了活石人,他们为了保护后辈,全力将斩月的亡灵镇压在霁青河下。 白翎在与斩月化成的怨灵交手时,曾看他寻找自己的剑。 七柄仙剑,无一例外,远在彼时的霁青河畔,展月手边。 而现在的斩月亡魂,已被尹真借机取走碧落幡后,借另外两具法力高强的怨灵形成古往今来第一可怖的三魂阵,埋在他预备渡劫的法场内,以那三灵搏杀的冲天怨气,当他祭坛灵焰的燃料。 小妖们跟了过来,围在他脚边。 老板小妖问:“恩公,你刚才心跳得好快。你要去救另一位恩公了吗?” “阿响……” 白翎一直将师弟的遗书攥在手里,不曾打开。好像不启封、不看见里面的东西的话,就可以当师弟平安无恙,还在身边。 可他其实不打开也知道信封里装着什么。 那点凸起的形状,是一枚戒指。 白翎本想用来向师弟求婚的对戒,属于他的那枚,已经被取走了。留下的这枚属于白翎——是不是师弟临走前想以此告诉他,师兄,我答应了? 青年注视着门外某处,恍若出神。 强烈的愤怒在心底激荡,他面上并无表情,心中却怒火滔天。 在某个霎那,灵台里的功法发生了变动。一如多年前,与师弟心意相通的那一刻,“喜怒忧惧”中的“喜”,短暂地变成了“爱”。 此时此刻,“怒”也揭去了假面,露出深藏其后的“恨”。 白翎第一时间察觉了变化,依然是很快的闪烁,转瞬回复原状,但他隐约意识到,当功法修至大成,必然是他将“喜怒忧惧”的终极都感悟一遭,得出“爱恨”的后面二字。 爱恨……情仇? 白翎自认为小时候的成语填空做得不好。 他定了定神,终究把裴响留给他的信拆开,取出剩下的这枚素银指环。 不料当他启封时,信里藏的符箓应验了他的气息,即刻唤醒指环。黯淡的银戒散成千丝万缕银线,环绕在白翎身旁。 “花谕?!”白翎咬牙道,“阿响留着你做什么!他、他连剑都不带——” 岂不是送上门去任人宰割?!! 银线安静地围着他,轻盈纤细得如辉如雾,只有白翎知道,每一根银线都能削金断玉,杀人无形。 裴响却将此剑也留给了他……白翎总算惦记起了自己的剑,尝试感应片刻,发现“拂钧”和“凉紫”竟然在裴府外,而且一刻不停地移动着。 原来那俩家伙自他死后,一直在为他的安眠之地守城。可惜城门失守,仙剑不得已退居宅门,日夜不息地斩除邪魔。 白翎试着在心中感召,同时伸手向前,掌心向上。 下一刻,一阵异动的涟漪在心头涌起,一柄熟悉的双色剑粼粼浮现,在他的掌上归位。 剑身震颤不休,剑锋魔血尚温。 白翎屈指一弹,振落猩红的血迹,道:“你们……倒是挺乖。” 剑比人乖多了,白翎苦涩地想。 剑吟阵阵,倾诉着思念。白衣青年忽然转身去屏风后,换了身衣服,然后才手握剑柄,推开了门。 小妖们看见他的装束,目瞪口呆。白翎则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大步走到阶下。 他已经想到了,新的办法。 死仇唯有血可解,他已经想到了无需阴阳契、也能杀死展月的新办法! 满院的人看见他露面,无不停手,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见星真人!!!” “救世主——” 白翎内外俱宁,双目澄净无波。 他一袭红衣,立在檐下。风吹衣动,正红色的衣袍猎猎翻飞,明于星火,烈如朱砂。衬着他清俊皎洁的容貌,像是红花从彼岸而来,燃烧盛放。在他周围,细密的银丝浮动缭绕,如闲云,如飞雪,更似万载不灭的星辉。 恍惚间,人们看见了许多先贤的影子。 不论是墨蓝法袍的乾道,还是水红罗裙的女修,抑或满身柳枝的老者,以及背负剑轮的少年。 到最后,纵使仙姿各异,出现在他们身上的风骨皆趋于唯一。 山岳压顶又有何惧,修道者唯有持剑向前,力破万难! “各位准备得如何?” 红衣青年向人们颔首致意,微微笑道,“我们天亮出发。”
第187章 一百八十七、日落 四城联合,却没能等到天亮。 往常的日出时分到来之际,上万名民众聚集在各自的城池出口,等待阳光普照大地,驱散荒原上流窜的魔物。 然而,当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火红的圆日冉冉升起,一支万钧铁石凝成的长箭,在众目睽睽之下划过了天宇! 那支箭飞得极慢,但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离得太远——真实的速度必然如地崩山摧、彗星凌空,裹挟着撕裂天幕的罡风,途经昼与夜的边缘。 一箭贯日! 曾经斩月仙师以灵泉再造的太阳,被霁青道场发出的箭矢射中了。霎时间,金轮疾坠,朝霞骤熄,整片天空陷入了黑暗。 火球被箭镞蕴含的魔气污染,极速闪烁着下落,灵力和魔气爆发出滚滚尘烟,随之砸进了浩瀚东海。 天黑了。 群魔狂喜,从被它们刨得千疮百孔的地下钻出来,发出此起彼伏的长嗥。幸存的人们陷入了恐慌,阵营大乱,绝望的情绪四处蔓延。 此时的白翎,正在屋中,与一人对坐。 外边的声音还没传进来,而他和对面的男人已经僵持了快一个时辰。说是僵持,其实只是白翎示意他坐下,之后两人各一瓮酒,沉默对饮,谁也不说话。 酒是用来麻痹伤患的烈酒,远征带不了太多,索性把剩下的都堆在屋里,准备临行时一把火点了,以此吸引魔物。 修士的境界到了元婴之后,道心便趋于稳固,轻易无法喝醉。甚至由于辟谷,酒水入腹催发,转瞬弥散在周围的空气中。 于是两人一杯接一杯,一盏接一盏,根本不会醉地喝着苦涩的药酒,静候着出发的那一刻。 白翎还算喝得克制,更多时候在想事情。对面之人却喝到最后,嫌酒樽太浅,直接抱起酒瓮,对着瓮口豪饮。 淋漓的酒浆溅在他脸上发上,流满了衣襟。陈旧的赭袍已经褪色,主人却无心修复,酒水染得衣摆深一块浅一块,甚至滴在地上。 贾济胡子拉碴,萎靡不振,形貌已如老叟。他斑白的乱发间,一双浑浊的眼睛衬着被打断的鹰钩鼻,浑浑噩噩。 白翎坐在繁复的吉服中间,神色淡然。 他双目清明,不过颊边一抹病态的薄红,不知是酒意熏发,还是喜服映染。 时辰将至,青年起身道:“计划已经说了,我不会求你什么。贾济,你现在是太徵一脉的掌门,也是新河郡的城主。不信我也无妨,一切随你。” “随我?哈!”委顿在地的男人喷出酒气,道,“怎么随我!你都哄得所有人跟你跑了——你可是救世主啊白翎!我能留住多少人?我能护住多少人?你这十年是睡得爽了,可知我等是怎么过来的!” 青年目视门外,浅浅一笑:“所以我该干我该干的事了。贾济,你可以不参与,没人逼你。” “一副要带我们去送死的口气,说没人逼我——哈哈哈哈!”贾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把酒坛子一砸,满地碎片。 他恶声恶气地说:“本尊可没力气陪你胡闹!我受够了,我已经受够了!我的妻子儿女全死在魔物手上,我受够了!!!白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舍不得裴响那条命!让他去当展月的替身又怎样?他们好不容易谈妥,你非要去搅局作甚?!” 听见师弟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白翎的双眼微不可见地一眯。 他稍侧过头,对身后的贾济道:“怪不得你鼻子歪了,正不回来。贾济,晃晃你脑子里的酒吧,展月让整个修真界作熔炉,你以为他会履行承诺?阿响愿为天下殉是他慈悲,我可不许他白白葬送!” “那你待如何,你能如何!”贾济大袖一挥,道,“诸葛悟都死了,顾怜都死了!你难道比他们还厉害?我家师祖——太徵也死了!你身上有阴阳契又怎样?你、你说的那法子使出来又怎样?谁能保证,最后干得掉展月!指不定我们个个死绝,展月还活得好好的,哈哈哈哈——那真是修真界的末日啊!!!都是拜你所赐,白翎!”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87 首页 上一页 1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