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不痒,但说不准会有点膈应。 姜太傅已然看开了,对付应青炀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能让对方觉得不舒服就代表他取得阶段性胜利。 应青炀只能一脸丧气地把各位长辈送出门,走在最后的沈朗一脸唏嘘地拍了拍他的肩,“加油,殿下。还得劳烦殿下给未来的皇子妃量一下尺寸,方便之后裁衣。” “多谢沈叔。” 应青炀愁眉苦脸地缩回主屋,走到榻边,孙大夫正在给榻上的人把脉,表情有些凝重,“殿下,还是发了高热……恕老夫直言,今晚若是不退,怕是要不好。” 早前便说过,这人寒气入体,毒入肺腑,又有多处外伤,想救活没那么容易,这会儿虽然解毒丹发挥了功效,可与之相对的,寒气侵蚀五脏,高热一烧起来,不及时降下去,就算醒了也很有可能有损神志。 应青炀神情凝重,“还得劳烦您了,事急从权,还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孙大夫瞥他一眼,道:“总归不是老夫能管得了的,你们这些皇室中人都是这样自说自话自作主张,哪里管过我们这些治病的是什么想法。” 孙大夫言语间似乎有些抱怨,大概是想起了从前在大应皇室那里受的鸟气,这会儿把苦水倒到了应青炀身上。 一开口就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应青炀也不恼,点头赔笑。 孙大夫给榻上的人又开了副方子,准备在应青炀这里守一夜,救人救到底,不管这人最后是睁了眼还是咽了气,他都得看着。 然而孙老爷子年事已高,应青炀哪敢让人受这个罪,便和孙大夫问了注意事项,让对方回去休息,他自己来守夜。 孙大夫原本还不肯,应青炀只得神神秘秘地开口:“您听没听过一个说法,久病之人会爱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那他肯定得看到我才行啊。” 孙大夫:“……殿下也不必说这么恶心的话来劝老夫,老夫走就是了,他快咽气的时候,记得叫老夫来看。” 应青炀扬唇一笑:“那估计不行了,我肯定得让他亲自给您道谢才行。” “你想得倒不错……”孙大夫嘀嘀咕咕,留下药草和药罐,带着自己的药箱,被阿墨搀着送回了住处。 众人陆续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应青炀自己。 他忙忙碌碌,把药煎上,试了试床上人的体温,蹙着眉掖了掖被角,随后把小马扎拿到床边,从自己简陋的书桌上拿来最次等的宣纸和笔墨。 应青炀一边看着榻上人的侧脸出神,手上一边研了些墨,放下砚台和磨条之后就开始咬笔头。 他愁得不行,和从前每次被太傅考学问的时候还不太一样,总有种如坐针毡,若是下笔随便写几句混不吝的,榻上这人就会坐起身,用奇怪且疑惑的表情打量他。 这是人写出来的东西? 毕竟这人看着就长了一张很会风花雪月、吟词念诗的脸。 应青炀一挑眉,漫不经心地想。 看什么看,还真等着他写出些什么肝肠寸断的东西来恶心对方吗? 反正又看不到,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应青炀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视线在这人的侧脸上滑过,鬓角一丝残留的血迹,让他无端想起今日在崖底看到这人的第一眼。 无关美色,只是生命坠落之际的光辉,分外夺人心魄。 无意识落笔写下第一句。 ——皑皑白雪,灼灼桃花。
第9章 交颈而眠 …… 一件事情一旦开了头,便离成功不远了。 刚好,应青炀在信口胡说这件事上显然是有点心得的。 落笔之后,他又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宣纸,甭管内容如何,起码字数看起来十分有诚意,收尾的时候还不忘在落款写上自己的大名,龙飞凤舞,分外嚣张。 通篇狗啃字,在宣纸上一会儿挤挤挨挨,一会儿好像嫌弃彼此一般离得八丈远,根本看不清内容,唯有最下面的落款,“应青炀”三个字看得出点认真,像模像样,仿佛是换了个人来写。 甚至笔画之间,看得出点姜允之的字形来。 姜太傅曾经以一手风骨卓绝的狂草闻名国都,应青炀半点没得到真传,他是纯草,潦草的草,简直把“敷衍”两个字浸到墨水里去了。 他的字在读书人看来可以说是不堪入目,姜太傅曾经辣评,若是应青炀是寻常白丁,想要科举入仕途,起码也要因为字被耗上三五年。 这还是在他真的满腹经纶的情况下,实际上姜允之是想说,应青炀基本就告别仕途了。 应青炀当时一听就老大不乐意,倒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只是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论点太过武断,他就觉得三百六十行,哪一个都比当个读书人有趣多了。 随后被一心匡扶大应的姜太傅拿着扫帚追了满村,跑了多个来回,愣是骨头硬,半点没服软。 应青炀一惯如此,按理说姜太傅日日讲学,就是个榆木脑袋也该有些长进,然而他十几年里一直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和这山野里任何一个农户家的少年郎没有什么两样。 是他自己不想做学问,念叨些“之乎者也”,讲些所谓的治国之策、谈史论证。 姜允之想灌输给他的东西,应青炀半点都没学到。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写好自己的名字,也勉强算一件。 应青炀拿起宣纸欣赏一番,随后毫不心疼地折起来,随手扔在桌上,打算敷衍给太傅交差。 笑话,太傅说让他写他就乖乖写吗,那是太傅的心腹会做的事,不是他这个心腹大患该做的。 应青炀回身又坐回小马扎上,一抬眼就看到男人昏睡中蹙起的眉,仿佛对他那一通乱写很不满意。 他顿时乐了,一双多情眼微微上挑,在刚刚点燃的油灯下有种说不清的狡黠,像是偷了腥的猫。 伸着爪子一点点数落道:“你自己算算现在欠我多少了?我的网子、我的衣服、我的床榻、我的弓……” 说到这,应青炀缓缓瞪大眼睛,猛地一拍大腿,“靠!!我的小老婆被我扔在雪地里了。” 这一声喊脱口而出,守在门边的阿墨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公子还要纳妾?” “纳什么纳!我的心肝宝贝啊!!”应青炀在屋子里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 他两眼一闭就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心肝宝贝正躺在雪地上受苦,他每月都要给箭身打上松油,很是爱护。 当时为了把这人背回来,他直接将东西扔进了雪里。 应青炀还没来得及叮嘱阿墨,让他去把自己的弓箭捡回来,就听床榻上的人剧烈地咳了两声。 他抬眼看去,见男人嘴角溢出少许黑紫色的鲜血,俊美而苍白的脸上,那股独属于死亡的灰败似乎又重新蔓延上来。 孙大夫临走的时候叮嘱过他,解毒丹发挥作用后会让男人把体内的毒血吐出来,加之寒气引起的高热,人会很受折磨。 应青炀脚步一停,拿了巾帕来到床榻边,给男人擦去嘴角的污血,血液堵在喉管里,让男人微不可查地咳了几声。 他下巴微抬,脖颈后仰,仿佛溺水的人面临濒死的境地,十足狼狈。 应青炀呼吸一紧,犹豫片刻后,他将男人扶起来,自己向后撤了少许,让男人的脊背靠在自己肩膀上,并把棉被抓上来,拢在两人身上。 随后用手掐住他的下颚,让他不至于被堵在喉咙里的污血生生呛死。 他凑在男人耳边小声蛐蛐,“好了,你现在还欠我一根沉香木,起码也得是个百年老树的才行……沉香木沉香木沉香木……” 仿佛要凭借这无休止的碎碎念,让睡梦中的男人记得还他报酬。 男人被他念叨得咳嗽声都几近于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嫌弃应青炀实在太吵。 当对方高大的身躯靠到他身上时,应青炀只觉得对方略高的体温隔着衣物传到他身上,莫名有些烫人。 倒是没感觉出什么重量,这人肩背轻薄得不像话,仿佛只有一身硬骨头支撑着残破的身体,只这一下就能让人把他脑补成糟了大罪被人迫害的清贵公子。 不过应青炀的脑回路显然和寻常人不太一样。 “嘶……”他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边上的阿墨歪头看他,问:“重?我来?” 应青炀语气沉沉,“这家伙腿比我命长啊。” 阿墨:“?” 阿墨的视线上下打量起床榻边,眼前的两人身形交叠在一起,那陌生男人侧着脑袋无知无觉地靠在自家少爷身上,两张同样俊美的脸几乎凑在一起,青丝纠缠,画面倒是很唯美。 但是和腿有什么关系? 应青炀纳了闷了,“我们都坐在榻上,他和我一样高,那他腿起码比我长了半寸啊?” 阿墨脑子笨,没怎么听懂,只是学着风叔平日里的念叨宽慰了一句,“殿下还在长身体。” 应青炀:“……”这话还不如不说。 他又往后退了些,脊背靠在冰冷的土墙上,从边上的铺盖里面摸出个展开的话本,一边给男人擦去淤血,一边抽空瞥两眼话本。 阿墨被他支使去煎药。 淤血吐了一阵,男人恢复平静,随之而来的是逐渐升高的体温。 应青炀把煎好的药汁给男人喂下去,喝一半吐一半,体温则完全没有降下来的趋势。 高热烧得男人神志不清,昏迷中呼吸急促,嘴边溢出一两句梦呓,应青炀没怎么听清,手按在男人腕间感受脉搏。 “fang……si……”嘶哑的声音从喉间滚落,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住应青炀的手腕,指甲掐进应青炀的皮肉里,随后做了个向外推据的动作。 应青炀忍着剧痛咬牙切齿,“有本事握住了就别松开,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我也拽进阴曹地府去。” 死亡的阴影笼罩蔓延,主屋的油灯一直亮着,片刻未熄。 而姜允之的房间内,曾经的大应宰相站在窗前,听着窗外风雪呼号,仿佛天地在悲鸣。 这席卷而来的雪灾,让他心里不太安定,山雨欲来风满楼,龟缩在琼州的这些年,的确让他忘记了许多事情。 他目光幽深,耳畔是应青炀今日那一句“离开琼州”。 油灯昏暗的光线下,年迈的老人脊背略有些佝偻,十几年苟且偷生的光阴在他身上具现化,终于在这一年这一天,这个冬夜,让他弯下了挺直了半辈子的腰。 “是该出去走走了……”苍老的声音带着不知名的意味,留下一声止不住的叹息。 * 翌日清晨,风雪来得快停得也快,像是爱变脸的孩子,全然不管他人的死活。 季成风和陈雷一大早便出门,清扫出了村里的主路,以防腿脚不灵便的踩进雪层里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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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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