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轻易不爱出手的原因,不少人骂他眼界高,难使唤。 这些黎未寒都不在乎,反正唾沫星子也淹不到天韵山来。 他活自己的,旁人说如何言说与他无关。 . 收下龙傲天后,黎未寒很快忘记了自己这个小徒弟,直到一月后,时惊尘按着规矩来内苑敬茶,黎未寒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两个月,他什么都没教给时惊尘。 这样也不太好,别到时候男主再因此记恨了自己。 黎未寒接过时惊尘递过来的茶,浅尝了一口。 时惊尘跪在地上,抬头用那双盛着水光的眸子看向黎未寒,问他道:“师尊要将弟子放在外苑,可是因为嫌弃弟子灵根低劣?” 黎未寒听见这句话,俊眉微蹙,薄唇轻启:“少他妈矫情,本尊要是嫌弃你,收你做什么?” 他原本想说两句话安慰安慰时惊尘,但实在是平时莽撞惯了,早早做了仙尊,都是别人奉承他,他也没奉承过什么人,话到嘴边就变得不中听的很。 似乎被这句话吓愣住了,时惊尘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黎未寒这是在凶他吗? 黎未寒怎么能凶他! 黎未寒上辈子哄惑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在人前可是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儿里的,他怎么能凶自己。 * 第002章 小徒弟跟自己好不容易见一面,还被他吓到了,黎未寒也觉得不太合适。 想了半天,黎未寒对堂上正愣神的时惊尘道:“天凉了,也该添衣裳被褥,走时跟着你沐雪师姐,让她帮你去内苑的库房拿些御寒的冬衣。” 言下之意,是让时惊尘继续待在外苑。 “是,多谢师尊……” 时惊尘回过神,拜谢时忍不住看了黎未寒那张惊为天人的冷脸一眼。 上辈子折梅那张好皮相,更多的女子一般的妩媚。今朝再看,这人的面庞硬朗宛犹如刀削,面色红白隐隐,无一丝病态。虽仍有些微女相,但也只让人觉得俏致英俊,早不似他记忆中的那般。 时惊尘曾在折梅身侧数年,知晓折梅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他巧舌如簧,左右逢源,市侩的很。可如今眼前这板着一张脸,张口便是粗鄙之言,动不动就对旁人冷语相向的人又是谁呢。 小小的人心里有大大的问号,他抬头,只见那双凤眸轻垂,不含一丝情谊,空无一人。 此时的黎未寒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宛如那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神祗,让人心下忽然升起一丝畏惧之意。 好奇怪,为什么一个人的气质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黎未寒不知眼前的徒弟,早已不再是孩童般的单纯心思,还准备按着自己原本的计划走。打算先疏远这人,等他与沐雪培养好了感再悉心教导。 黎未寒从一个小乞丐,到仙门百家看不惯又不得不好言相待的仙尊,也不容易。 这些年多闭关修行少与人打交道,空有一副惊为天人的脸却从来说不出什么和善话来。 每逢仙门百家有要事商议,临行前掌门楚天舒都会千叮咛万嘱咐,有事让楚然应付,没事千万不要开口。 黎未寒对此颇为无奈,他开口旁人说他不分尊卑,不讲礼数,他闭嘴又有人说他孤高自傲,左右都是他的不是。 好在两个徒儿都很懂他,并不会因为挨几句骂就斤斤计较。他这俩徒弟,比其他门派的长老都明事理,有徒儿如此,真是一大幸事。往后再把时惊尘教好了,他也算是能安心养老了。 黎未寒这么想着,看向时惊尘的眸中,忽然萌生出一丝宽慰。 这前人铺路后人走,他这是拼死拼活的给三个徒弟修了条通天大道。 仔细想想还挺了不起。 . 把龙傲天收入师门,又终于见了一面以表关怀,黎未寒觉得自己这个师尊做的很到位。 彼时的时惊尘也不过是个灵根被封的小废物,他这么做也实属正常。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 黎未寒这边神清气爽地过日子,时惊尘那边越发别扭。 这几日除了沐雪来看过他,黎未寒那个狗东西连问候都不曾有一句。 这人是靠着炉鼎才有这样好的一身本领,眼下他这么个绝佳的炉鼎就在眼前,黎未寒怎么反倒是不动心了。 时惊尘想破头都没想出来,为什么黎未寒对他如此冷淡。 他上辈子受黎未寒的蒙骗,尽心竭力地维护着黎未寒的好名声。直到黎未寒把他衣裳都扒了,摁在身下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要把他当做炉鼎。 那样的耻辱,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时惊尘正在回忆里陷着,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以为是凝雪阁的人,时惊尘没有犹豫便打开了门。 “你就是时惊尘?”门外是个俊朗的青年,他手拿戒鞭,挑了挑眉,在时惊尘正欲关门时,一把撑住了那门。 这人是外苑的管事人谷风流,为人颇为狠辣。时惊尘上辈子待在折梅身侧,那折梅伙同此人暗地里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谷风流向来喜欢以各种罪名污蔑外苑弟子,再从这些个弟子中取得好处。打一巴掌给颗枣吃,卑鄙的很。 “谷管事有事?”时惊尘怯生生问了一句,稚嫩的脸上带了几分不安。 他这身子灵力被封,若真起了冲突,是讨不到好处的。 谷风流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冷声道:“有人说你手脚不干净,窃取财务。” 时惊尘听闻此言,只道:“我这些时日待屋中,唯有上月初三进过内苑为师尊奉过茶。管事说我盗窃,可是人赃并获,我又窃取了什么东西。” 谷风流见时惊尘理直气壮,面上忽然多了些看起来并不怎么和善的笑意,他盯着时惊尘的脸,伸出手中的戒鞭,抬起时惊尘的下巴:“金丝被,炽灵炉。” 这两件东西一出口,时惊尘的瞳子骤然缩了一缩。 这内苑里有人与谷风流串通着害他! . “师尊,师尊,不好了,不好了——” 楚然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凝雪堂,把正在做傀儡娃娃的黎未寒吓得手一抖,涂在娃娃唇上的朱砂斜到了鼻子上。 “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有人在后头追着咬你屁股不成?” 黎未寒拿了巾帕去擦拭娃娃的鼻子,这傀儡娃娃一尺来高,穿的是杏色的罗裙,脸上的妆上了一半,还差红唇没描画。 娃娃是黎未寒用千机引操纵的傀儡,可以杀敌,可以传信。上次的娃娃眉眼画的太丑,夜里使用吓坏了不少小孩儿,所以他打算把娃娃脸上的妆容擦了重新画一回。 他一个大男人舞刀弄枪就算了,如今上妆描眉,实在是难为他。 “大事,大事呀师尊!”楚然还在强调着,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 黎未寒横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傀儡娃娃:“若真是大事直接言就好,不要再废话。” 他这徒弟什么都好,为人正直,品行高贵,就是有一点儿,说话不分重点。真遇到急事儿能把人急死,待他把话说完,黄花菜都要凉了。 楚然听黎未寒这么说,也不再废话,只道:“外苑那个谷风流说小师弟偷了他的东西,现在在雪地里逼着小师弟认罪呢。” “有这样的事。” 这谷风流居然敢碰内苑的人。 黎未寒正要起身,忽地被楚然按住了胳膊:“师尊,切记不可莽撞,那谷风流是白翎师叔的救命恩人,若是疾言厉色起了争执,只怕会得罪了白翎师叔。” 楚然做黎未寒徒弟这几年,对黎未寒的性子也摸了个清楚。他的师尊向来是能动手决不动口,以黎未寒的修为若真动起手来,谷风流非死即伤。 “本尊知道,本尊有分寸,你放心。”一连说了两个本尊的人对着楚然笑了笑,墨色点染的瞳子隐隐蕴着一道金色的光。 小徒弟长大了,都知道提点他师尊了。 . 二人匆匆往外苑弟子的住处去。 还未进门便听见一声鞭响,等在门外的沐雪眼泪顷刻间洒了出来,她见黎未寒终于过来,拉着他的袖子央求道:“师尊,你救救惊尘,那东西是我选出来的,不知怎么被谷管事知道了。” 沐雪原是好心,想把最好的东西给新来的小师弟御寒,不成想反而害了他。 黎未寒闻言,取出袖中的手帕塞进她手中,加快脚步进了院门。 “你有没有偷金丝被。”谷风流的声音在寒风中愈发让人发抖。 “弟子不曾。” 时惊尘跪在雪地上,赤着上身,双眼紧闭,等待着下一记鞭子落在身上。他咬紧了牙关,想象中的鞭笞并未落在后背上。 时惊尘抬眸,一双玄色织金的锦靴踏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来人傲然而立,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让人窥不透,看不明。 是黎未寒。 谷风流双手被两道银丝束缚着,这两道银丝另一头落在黎未寒的手中。 千机引,以银红二丝牵制傀儡与活人,红丝为守,银丝为攻,这法术在在上一世唯有黎未寒一人会用。时惊尘看向黎未寒的目光中有不解,也有迷茫。 上辈子黎未寒就是用这东西束缚了他的身子,想要霸王硬上弓,这一世这千机引居然帮自己接下了打在身上的鞭子。 黎未寒为什么救他,上辈子黎未寒从来不在人前护他,只在人少时安慰他。 他不明白,他不理解。 黎未寒方才看向他的目光中,是怜悯吗。 玄衣人垂眸去看,雪地上的小孩儿被剥了个干净,单薄的身子冻得苍白,红痕交杂在背上便愈发刺眼。 黎未寒对时惊尘没什么特别的情感,但这人既然拜入他的门下,就不能在别人手底下吃亏。也是他考虑不周,居然忘记谷风流这么号人物。 “折梅仙尊这是打算插手外苑之事吗?”谷风流质问了一句。 天韵山多少年的规矩,内外苑不可相互干涉,黎未寒不可能不知道。此番带着弟子前来,是要灭他的威风呢。 黎未寒待谷风流说完了,才慢悠悠启唇道:“外苑弟子犯错理应是谷管事操劳管束,但时惊尘是本尊的人,做过什么,是赏是罚,应当由本尊来决定。” 黎未寒的音声很沉,在冬日的风雪天里听来尤为冰冷。他甚少和什么人说这么多话,也不愿假意与人交好。 幼时寄人篱下黎未寒受过不少气,那会儿宁愿被打死都不会低头,这会儿得了势,长了本事就更不愿再见亲近的人受窝囊气。 碍于谷风流是天韵山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黎未寒才多说了两句,换作是其他门派的人,能动手他绝不会动口。 谷风流心里对黎未寒不服气,在他眼里一个二十来岁的人能在内苑收徒,本身就是一件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事。黎未寒这个从外头捡来的杂种,也配说什么本尊,给他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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