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光走,”他说,口腔里有散不去的铁腥味,“等我来找你。” 那团莹白的光晕闻言闪烁,如同被风吹亮的星火,最终消散在浓稠的夜色里。 …… 【恭喜宿主完成本源世界回溯,脱离程序启动。】 【脱离成功,请宿主注意自身精神状况和心理健康。】 * * 余逢春没有在系统空间醒来。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之地。这片白不同于系统空间的机械质感,更像是被抽离了所有色彩与维度的虚无。 0166不在他身边,连待机时最细微的存在感都感知不到,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抹除。 “……” 余逢春有一瞬间的慌乱,然而还不等他有任何反应。眼前的一片纯白中忽然有雾气涌动,随后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走到他面前。 那是个与他分毫不差的镜像——同样的身高体型,同样的五官轮廓,甚至穿着他此刻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柔软衬衫。唯一的不同是那双眼睛:完全纯白的瞳仁,没有瞳孔,没有虹膜,像是被漂白过的相片。 它不是人,而余逢春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它的身份。 “主系统?”他试探着问。 它笑了。 [很高兴你认识我,余先生。] 主系统的声音已经无限接近于人类的喉咙发音,只是在细微转折处还是有一丝非人感。 余逢春抿抿嘴唇:“你不叫我编号?” [0166并未上报你的编号,]主系统微微偏头,这个人类化的动作在它做来有种诡异的协调感,[它和我汇报的时候,总喜欢称呼你的本名,所以我也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与你交流。] …… 哇偶。余逢春从心里悄悄感叹。 “那你见我是为什么呢?”他小心问。 主系统的笑容扩大了。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浮现出非人的弧度,纯白眼珠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骇人。[我想你心知肚明。] “……” 当然喽,余逢春一辈子默默无闻,能让他和主系统挂钩的,恐怕只有那件事。 连想都没想,余逢春果断说:“他不是故意的。” [哦?] 跟主系统撒谎毫无意义,余逢春继续道:“他脑子不好使,死得太惨,所以一直想找我,他真不是故意弄出那些bug的,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不管邵逾白的目的是什么,余逢春都必须替他兜住,总不能让人家觉得他是蓄意搞破坏。 “而且造成的损失我们可以慢慢赔偿……” 主系统安静地听完这番辩护,纯白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暂不评价那串数据的智力水平与死亡经理,]它说,[但你的认错态度值得肯定。] 和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交谈,实际上是有点毛骨悚然的,不过好消息是主系统身上有一种让人平静的气质,跟余逢春说话的时候,让人联想起快到退休年纪的小学校长。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也就在这时,主系统话风一转:[有一个问题,我思索了很久,想听听你的答案。] “请说。” [如果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 这个问题没有超出余逢春的意料,在进入本源世界后,他做过无数这种打算,好的坏的都有,主系统提出的这个问题,在“坏”的档次中,只能排到中等。 “我会去找他。”余逢春回答,“我一定会去。” [如果我不允许呢?] “那我会——” 话语卡在喉咙里。余逢春垂下眼睛,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有些念头,想想可以,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主系统已经明白了。 相似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了然的微笑。[你会叛逃,并带走我的孩子。] 心里想是一回事儿,被人家当场戳穿是另一回事。余逢春干笑一声,罕见地感觉到尴尬。 “0166是忠诚于你的,它不会跟我走。” 主系统摇头。[它对我的忠诚,是写在程序里,而它对你的感情是后天萌发,如果你一定要走,它不会放心让你离开的。] 说到这里,它的声音里多了些戏谑:[它可为你花了不少数据点。] 余逢春对此无言以对,他至今没有背过碎片组装模块的具体价格,太长了,跟电话号码似的。 “我没有刻意诱导它……”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出乎意料,主系统抬手制止了他。[我并非要追究这个。]它转向虚空,纯白的手指轻轻一划,[因为在我看来,感情从来不由人控制。] 光芒如涟漪般荡开,雾气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余逢春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同样的问题,我也问了他。]主系统说,[他的回答和你一字不差。] 余逢春的目光在邵逾白的虚影和主系统之间来回游移,警惕如潮水般漫上来。 [这个答案我很欣赏,]主系统的声音忽然变得疲惫,[却也让我头疼。] 它望向虚空:[流窜数据每穿越一次屏障,就会在系统外壁上留下裂痕。我的能量不该浪费在这些修补工作上。] 流窜数据与正规的宿主不同,每一次转移重组都会给系统空间的屏障带来可修复的损害,主系统不希望将更多的精力能量投入进基础修复中。 [数据是不该逃离牢笼的。你当时的痛苦绝望太过鲜明,引来了0166,于是脱离轮回,而他追逐你的执念太过强烈,也随着你离开了我设定的程序,我必须要承认,这很不容易。] 余逢春注视着那双纯白眼眸,试图在其中找到任何与情绪有关的代表。 可惜一无所获。 [在创造无数世界时,]主系统继续道,[我赋予数据智商、容貌、性格,甚至缺陷。但唯独一样东西,我无法强加给你们。]它停顿了一下,[那就是自由意志。] 余逢春的心跳加快了。 [你们凭自己的力量打破桎梏,]主系统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我没有资格剥夺这份战利品。] “您是说……”余逢春的声音微微发颤。 [邵逾白将获得合法身份。]主系统直视他的眼睛,[条件是你们要组成搭档,协助修复其他流窜数据造成的损害。] “但邵逾白停止穿梭后,损害不是应该……” [他只是众多破坏者之一。]主系统意味深长地说,[有些数据,比你想象的更不安分。] 余逢春突然想起卫亭夏那些语焉不详的短讯。 [现在,]主系统侧身让开,一条闪烁着微光的道路在纯白中延伸,[他在等你。] …… 余逢春在道路的尽头,终于看见了那个静立等候的身影。暮色将邵逾白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像是经年等待的雕塑忽然被赋予了温度。 来不及思索,他一头扎进男人怀里,与此同时,邵逾白也反手将他搂住。用力之大,仿佛是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胸膛。 他在余逢春耳边低声说:“我好想你……” 余逢春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时间,声音闷闷的:“你才几个小时没见我而已。” “是吗?好像过了几百年。” 缺失心脏的右胸腔里,爱人的心跳震耳欲聋,余逢春只觉得有一瞬间的欢欣满溢,过多的快乐从眼眶涌出,沾湿了爱人的肩头。 他同样小声说:“我也好想你。” 太久了,太久了。 太久不见了。 一瞬间,余逢春眼前闪过许多场景,有他的,没他的,流血的,流泪的,饱含喜悦欢笑的,狼狈不堪的,邵逾白有时会握住他的手,有时又会毅然决然地松开。他看着爱人离去的背影,同时又在爱人眼中看见了自己濒死的惨状。 血从他们交握的手心里缓缓滴下,晕红的一片土地里开出洁白的花。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曾思索那些与邵逾白背道而驰的记忆,仿佛不想就不会被伤害。 而现在,他在邵逾白的怀里不受控制地回想,那些记忆却只是化成酸涩刀刃落在他的皮肤上,带来阵阵饱胀的泪意。 过往似乎都在这一刻毅然决然地转头离开了,留下的只有他们。那些挣扎困苦的故事再也不会伤害到他,柜子里的药可以扔掉了。 余逢春扬起头问:“我爱你,你知道吗?” 有温热的泪滴在他脸颊上。 “我知道,”邵逾白轻声说,尾音哽咽,又一滴泪顺着他的眼眶滑落。他甚至不准备掩饰此刻的脆弱。 “没有一刻是不知道的。” 余逢春笑了,笑着笑着又哭出声。他不觉得委屈,他只是高兴。 牵住邵逾白的手,他可以回头看了。 漂泊的灵魂终于靠岸,空荡的酒杯重新满溢。 暮色四合,倦鸟归巢。 我有一颗心,诉与春风听。 * * * ——正文完——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55 首页 上一页 155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