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春白脚步一动,避开了少年。 徐宁生得精致漂亮,又孱弱多病,磨剑山里所有人都哄着他护着他,养成了一个娇贵的性子。 小巧的鼻头一皱,展开了一个笑,“饶师兄现在回来,必定是攒够了买飞剑的钱吧!” 说着,就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拿。 还没碰触到,就被饶春白挡下。 徐宁一怔,手背吃痛了一下,上面生出了一道红痕。 “你在做什么!”边上传来一声质问。 饶春白挪动目光,默然地落在了来人身上。 二师弟,顾长然。 天生剑骨,一手剑术出神入化,是磨剑山最为出色的弟子。 饶春白对他的期望也最大。 日日督促练剑,一日不缀。求来最好的灵剑,为他补足不全。 此时,未来的剑尊正一脸焦急,将剑弃之如履,反而珍惜万分地捧着徐宁的手。 顾长然质问:“大师兄在外受了什么气,一回来就对阿宁下如此重手?” 饶春白缓缓道:“我受伤了。” 顾长然看得见徐宁手背上一点红痕,却瞧不见他缠着绷带的手。 顾长然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师兄受伤了……”他干巴巴地说,“怎么受伤的,严重吗?” 饶春白一向强撑。 在外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伤都一声不吭。现在摊在明面上,反倒是显得不合时宜。 顾长然说了一通客套的话,期望饶春白说上一句“无事”。 “严重。”饶春白淡淡地说,“矿脉上的活,我不会去了。” 顾长然的第一反应是:“可是我的飞剑?” 下矿来钱快又多,要是不去做活,哪里买得起合适的飞剑? 饶春白舒展着发麻的手指:“自己想办法。” 说罢,懒得听他们废话,直接从一旁走过,关上了房门。 顾长然吃了个闭门羹,碰了一鼻子的灰。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他焦躁关切,“伤多久能好?” 到不是关心饶春白的伤势,只是担心要到手的飞剑会不会落空。
第2章 要命 “大师兄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长然摸不着头脑。 要是以前…… 怔了怔,以前的大师兄是怎么样的? 努力回想,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大抵是沉默寡言,严厉尖锐,和所有长辈一样,将苦楚不动声色地咽下,为底下的人遮风挡雨,从不会将困苦展现出来。 以前那样,不好吗? 徐宁温声细语:“大概是大师兄在外奔波,辛苦了。” 顾长然脱口而出:“我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剑,难道不辛苦吗?” 一时失言,忙不迭找补,“我也是急着重振磨剑山,没别的意思。” 徐宁的眼中闪烁着细光:“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想必大师兄也是一样心疼你的。” “大师兄,他——”顾长然反应过来还站在门口,及时止住,垂头丧气,“算了,不说了。” 大师兄心疼他吗? 未必吧。 若真的心疼,又怎么会如此严厉,日日要他练九千八百剑,不管严寒酷暑,不练完便没得休息。 就算虎口开裂满是鲜血,也不曾动容心疼。 …… 饶春白没听见门外的闲言碎语,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低头,解开手掌上缠着的绷带。 伤疤狰狞可怖,任谁都不会忽视。 可偏偏他的师弟看不见。 是看不见,还是不想看见? 只要不看见他所经受的一切,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 饶春白屈指一弹,药粉洒落,伤口疼痛刺骨。 他咬紧牙关,一眼不错地盯着,想要将这痛记得更深刻一些,不要再重蹈覆辙。 手掌舒展,已经麻木。 饶春白咬着绷带重新缠好,开始清点身上的物品。 一袋鼓囊囊的灵石,解开一看,足有上百之数。 这是他不分白天黑夜下矿所得,说句用命换来的也不为过。 上辈子刚拿到手就花在了顾长然的身上,连句好都没得,都不如扔入水中听个响。 再一转。 桌上还摆放着一些零碎的物件,有一口二手飞剑,一瓶廉价的止痛药……还有一块黑漆漆的石头。 饶春白拿起石头,一股寒意沁来。 这是师父留下来的遗物,说是磨剑山的镇宗之宝,等研究了一番后发现不过是一块磨剑石,溪边随手就能捡来十几块。 底下的师弟们都不要,只有饶春白留下来,算是睹物思人。 清点了一番,才发觉自己实在是穷的可怜。 之前一发工钱,他不是给师弟租赁灵脉修炼,就是买灵药滋养身体,没有一分是花在自己身上的,自然也没存下多少。 现在要为自己仔细打量谋权,每一块灵石都有去处,伸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入数收入袖中乾坤。 盘膝闭眼。 灵气在经脉中流转,似有阻隔,寸步难行。 这是在黑石矿脉中劳作留下的矿毒,淤积在经脉中,让灵气凝滞不通。 时日一久,便有碍寿命修为。 上辈子就仗着年轻,毫无顾忌,全心全意为师弟们着想,才耗尽心血沦为废人。 而现在矿毒侵入不深,只要配合相应的丹药,就能祛除毒素。 一个方子浮现在神识中。 灰心草一两,水灵果半颗,红景天三支……草药的名称和数量一一浮现。 心念一点点沉下,再度睁眼,已是天明。 饶春白推门出去。院落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少年人心性未成,疲于懈怠,常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都是饶春白压着磨性子,这才老老实实的日练九千八百剑。 不过一日没督促,就心安理得地偷懒。 若是以前,饶春白早就前去斥责。 而现在……人各有志,既然顾长然不愿练,又何必勉强? 勉强来勉强去,反倒是生出了仇。 他依稀记得,上辈子病入膏肓时前去找顾长然顾剑尊,却被冷眼相待拒之门外。 彼时顾长然追在徐宁身侧,企图剖开心肺诉衷肠,以求怜爱。 那时是这么说的: “大师兄最为严苛,天不亮就让我起来练剑,手都要断了。” “若是没有阿宁,我是万万坚持不下来的。” “阿宁,我真恨大师兄让我埋头苦练才错过了这么多与你在一起的时光,若是可以重来,我宁愿不要这剑,也要陪你看春花秋月,陪你去摘一盏花灯。” 如此情深意切,怎么能不满足? 饶春白轻叹一声,万般感慨。 …… 磨剑山地处偏僻,饶春白御剑飞行,越过数个山头,方才瞧见人烟。 此地名为小重城。 四周重山叠嶂,瘴气丛生,难以通行。不过因祸得福,山中多是奇珍,还有条条矿脉,引来无数淘金客。 “收——” 一声轻喝,飞剑化作流光,又没入发髻,成了木簪点缀。 他落在地上,大步走入小重城中。 日光渐明,街头人声鼎沸,行于其中,恍如隔世。 饶春白上一世矿毒深入骨髓,饱受病痛折磨,耳聋目瞎,人也变得偏执尖酸。 如今耳目清明,灵气入肺,神情清爽,不在困于病弱的身躯。 恬不知耻地说上一句,其实饶春白年少时也是天纵之才,只是操劳蹉跎,最终泯然众人矣。 旁人提起他,总是语气轻蔑,“剑尊/妖王/鬼后……的废物师兄”。 没人出面斥责澄清,个个冷淡待之,让流言碎语更加喧嚣,将他的牺牲付出通通埋没,成了不足为道的污点。 这一次,他不愿再成为无名的陪衬。 饶春白仰头,眉目间满是出鞘的锐气,发间的木簪也微微震颤迎合着。 满腔豪言戛然而止。 一张警告单至面前—— “城中街道人多物杂,禁止随地大小突破,违者罚款!” 饶春白:“……” 饶春白收起了警告单,面无表情地将剑按了回去。 穷,交不起罚款。 脚步一转,前去置办物什。 站在街头眺望,炼器堂、打铁铺、奇珍店……鳞次栉比,目不暇接。 饶春白没进店里,而是转身钻进了一条幽暗的小巷。 巷子里自成一片天地。 一进去,就有人蒙面,鬼鬼祟祟地掀开衣服,“好东西,要不要?” 衣服里面藏着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物件。 这是二道贩子,常在这里卖一些廉价实惠的二手货。 饶春白都是穷出来的,底下要养这么多师弟,一块灵石恨不得掰成两块花,常来这里淘些实惠的物件。 后来这也成了他的罪责。 指责他吝啬,为了节省些钱,专门买不知来路的劣质东西,害得他们不能成就无暇大道。 饶春白不在乎。 有的时候,太穷是没有选择的。 对二道贩子报出了丹方上的药。 二道贩子窸窸窣窣一阵摸,排出一列药材来,看上去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要不就病歪歪。 “难看点,药效可一点也不少,少一味主药,诚惠九十八。” 饶春白也不含糊:“一口价,八十。” 二道贩子为难:“这、这,我们做生意总不能亏本,要不抹个零给您,九十。” “都是残次品,你充当好药的价格卖?”饶春白不废话,转头就走,只是脚步不像口上这么利索,故意放慢了些。 这降价就要将就拉扯,给对方退步的空间。 果不其然,还没迈出第二步,就听二道贩子说:“得了,我就做您这一个开张生意,八十就八十。”他眼疾手快,把药都放到一个匣子里,“附赠您一个消息,下次再来。” “这缺的一味主药红景天,可去寻——” 饶春白低声接下:“我知道寻谁。” 钱货两讫,饶春白出了巷子,脚步不停,直径走向另一条街。 一步入其中,四周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这里同样是在售卖东西,不过卖得不是货而是人。 刀口喋血,不要命的人。 只要钱给够,自己的项上人头都能取下来卖的人。 饶春白来到其中一个铺子前。 一道身影背对着门口,正在擦刀。 阴影落下,薄薄一层汗衫下,肌肉线条波浪般起伏,有力而不狰狞。 擦刀的动作慢而细致,像是耐心的狼,时刻准备着抓住细微的破绽,一击致命。 饶春白知道他,更认得他。 危衡。 卖命街上最狠、最不要命的那一个。 上一世,他与危衡交集不深。 危衡看不惯他,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危衡,常与他、他的师弟们作对,使绊子,对他口出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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