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送自己的敌人上路! 他的眸光发沉,冷眼瞧着那些护送元盛昭的太监都是些忠心的好狗,为了他甘愿赴死。 薛兰鹤没有不杀无辜之人的高洁,他对一切阻拦自己复仇的人都不会心慈手软,简直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不过眨眼间,周遭就躺了几具新鲜的尸体。 元盛昭吓得两腿抖若筛糠,兴许知道薛兰鹤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咬着牙,没有求饶,只是一双眼睛瞪得快要突出来,额前也冒出了青筋。 “朕没有错,国师果真说得一点不差。你薛兰鹤本就是乱臣贼子,乱我大盛朝,夺我皇位!”他恨得牙花子都快嘬出血来。 薛兰鹤也恨,他一字一句,缓慢地说:“元盛昭,你锦衣玉食一生,一定没有尝试过军中酷刑的滋味吧。你身为皇帝,若是身败名裂,被后世千千万万人唾骂是,恐怕到了九泉之下都得被你们元氏的老祖宗厌憎。” 他这话的背后含义不言而喻,直接往皇帝心窝子上戳。 元盛昭嘴角溢出鲜血,目眦欲裂:“薛、兰、鹤,你敢——!!!” 回应他的是慢慢逼近的刀。
第72章 薛家满门忠义, 却落得枉死的下场,不知多少人痛心疾首。 当日斩首后,薛家一众人本该草革裹尸扔于乱葬岗的, 但还是有好心人将他们的尸骨收殓,最终埋葬于千门山的山脚下。 因着收殓之人担心被皇帝发现, 所以也只敢将薛父薛母的尸首带走, 再从其他地方找了两具年龄近似,性别一致的尸身伪装。 此事乃长孙祯告知于薛兰鹤,也算是投门状, 亦或是谢礼。 薛兰鹤同他只是相互利用之关系,又感念帮忙收殓的好心人, 于是便托长孙祯照拂恩人一家。 他们家于是早在皇城兵败前就已经被带走安置,如此倒也算是报了恩。 薛兰鹤先是在皇城带走了姐姐的尸身,让系统帮忙好生收殓, 又去千门山山脚将父母的尸首给挖出来。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在父母的坟茔前跪地磕拜, 以至泣不成声, 不知该不该后悔自己在边关的意气风发,以至于功高盖主,所以害了整个薛家。 若他只是一纨绔子弟, 哪里会惹得皇帝忌惮怀疑, 薛家在乱世的洪流中应当也能保住自身…… 薛兰鹤潸然泪下时, 原本还风平静浪的天气忽地有了清风环绕, 擦着他的面颊而过, 仿佛在宽慰着他。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边挖着泥边哽咽出声:“爹、娘,孩儿不孝, 叨扰你们的安宁……” 这地儿远离尘嚣,僻静幽远,他从清晨挖到午时,十指都已经糜烂,有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 这般自虐式的行为像是他扭曲的赎罪方式。 …… 关臣寻思着薛兰鹤这个劳模几乎很少请假,难不成是最近拍戏太辛苦所以才病倒了? 想到薛兰鹤家中就只有一个小的,又没别人可以照顾,他当即提着大包小包去看望对方。 去了薛兰鹤的公寓,他也确实被里头的安静给惊了一跳。 青天白日的,客厅里倒不昏暗,只是太静了些,没什么人气。 倏忽间,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不由心里一惊,赶紧去追寻气味的来源。 关臣旋即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他没有任何畏惧地猛然打开门,却只看见薛兰鹤将双手放在清水下面冲洗。 他视线不轻易地往盥洗盆里扫了眼,却被这人血肉模糊的双手给惊得心脏骤停。 关臣没有丝毫迟疑地把水龙头关掉,瞧着薛兰鹤的十指更是惨不忍睹——皮肉翻卷,竟也有白骨依稀可见。 他感觉自己都快要呼吸不上来了,牙根咬紧,眼眸也微微泛红。 薛兰鹤才是不明所以。 他回来之后不敢立马让外甥瞧见如今的模样,打算先清理脏污,再给双手包扎一下。 谁知道关臣会突然闯进来,反应还这么大,活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早知道他就不该在某次醉酒,和这人放肆欢愉了之后,心软把家中的钥匙给他了。 薛兰鹤的平静让关臣愈发心里难受,他问:“你这是怎么了?” 一出声他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 谁让薛兰鹤不光是手上有伤,甚至连身上都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更是不敢耽搁,攥紧了对方的手腕,不等薛兰鹤回答,沉声道:“我先拿医药箱里的东西给你处理一下,你别再自己乱来了!” 薛兰鹤见关臣对自己的语气少有的重,没觉得恼怒,反倒是挑挑眉,颇有兴味地看着对方。 消毒的碘伏刺激性固然小,可涂在伤口上还是有些轻微的疼痛。 薛兰鹤发出轻轻抽气的声音,动静几不可闻,可关臣还是发觉了。 后者分明忍着怒气,想给薛兰鹤一个教训看看,瞧他还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 但是在听见动静后,他还是身体很诚实地放轻了动作。 处理到最后,薛兰鹤这个受了伤的人面色不变,关臣眼眶却红透了,仿佛双手重伤的是他一样。 薛兰鹤不知怎么的,莫名觉得这个场面有一点好笑。 关臣抬头就看见薛兰鹤眼中的笑意,本来被心疼压下的怒火蹭得冒上来,他怒道:“你就这么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吗?!” 还有身上的血腥味,他真不知道对方去干了什么。 薛兰鹤说:“抱歉,事出有因,我平时还是很爱惜这条命和身体的。” 关臣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薛兰鹤那张好看的面孔上显出诚挚的表情,心中的怒气也没有那么重了。 他扯了扯嘴角:“好吧,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去干什么了吗?总不能是去杀人了吧!杀了人还用自己的手指埋尸,你可不像是这么蠢的人。” 薛兰鹤没有介意他还要拉踩一下说自己蠢,而是眸光幽沉,平淡道:“如果我说是呢。” 这样重的血腥味,他没有处理得很及时,总不能说是去杀猪了吧。 关臣喉咙微哽,试图在薛兰鹤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迹象。 他只看到薛兰鹤的眼睫毛和从前一般又直又长,连抖都不曾抖一下,眼睛狭长深邃,嘴唇很薄,下颌线冷锐,是极其锋利逼人的俊美相貌。 总之……不像是开玩笑。 他额头突突地疼,说:“你不会无缘无故去伤人,这件事多半事出有因。” 薛兰鹤极快地反驳:“但我就是做了,不管怎么事出有因,也是既定的事……” 他的那个实字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关臣捂住。 对方打断他开口,自己又说:“那我替你认罪,替你去坐牢。你的名声比我更重要。” 薛兰鹤怔住,看出了关臣神情中的真心实意,心脏就像是被小蚂蚁啃噬似的,很痒很酸涨。 他还是第一回碰上除了亲人之外,还会带给他这种情绪的人。 “没有……没去干坏事,一切都结束了。”薛兰鹤把脑袋靠在关臣的肩膀上。 关臣被他冷不丁这么一说,有些狐疑,没有因为薛兰鹤主动依靠在他身上而窃喜,还抓住对方的肩膀:“薛兰鹤,你认真跟我说,别试图蒙混过关,看着我的眼睛。” 薛兰鹤是谁啊,他演戏也是被大导演检验的,当即就把脑袋抬起来,不避也不闪地和关臣对视。 “真的没有,不骗你,不信你去查嘛……” 二人正在这“脉脉含情”望着对方之时,耳畔传来了慢慢走动的脚步声。 他俩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元宁单手扶着玻璃栏杆,一双干净清润的眸子好奇地看着他们。 薛兰鹤耳朵和面颊立马烧得慌,赶紧离关臣八百里远,抬头一看对方——关臣脸上竟也红了个彻底。 再怎么混不吝的人在干坏事的时,碰上这样乖软的小孩,对上那澄明的眼神也会羞惭吧! * “舅舅……”元宁注视着薛兰鹤的一双手,眼眶一下就红了,泪水也簌簌地往下掉。 他瘪着小嘴,轻轻地抽泣着,哭得老可怜了。 薛兰鹤一瞅就没辙了,他头疼地看向自己的小外甥,又是心疼又是没辙。 关臣正在吧台上倒水,余光注视着他们舅甥俩的互动,不由好笑—— 他就说总有人能制得住这人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来了。 哪怕元宁只不过是五岁小孩,薛兰鹤还是会对他低头认错:“行行行,是舅舅错了,今后舅舅都不会这样鲁莽。” 元宁没感觉到薛兰鹤的真诚,于是只默默地抹眼泪,不说话。 薛兰鹤也算是碰上了自己的克星,又是道歉又是叹气又是约法三章。 眼见着他们这舅甥俩和好了,元宁也被薛兰鹤抱在怀里好好哄着,关臣的存在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一大一小用相似的漂亮眼睛看着关臣,仿佛无声的催促。 关臣:“……” 用完就丢是吧? 他到底是个有眼色的,叹道:“行吧,你们说,我先走了,反正我也有一堆的事要忙。” 等关臣离开之后,元宁赶忙问:“舅舅,大盛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他想起系统直播的事,又觉着自己问得太过冲动了些,眉头不由轻轻蹙了蹙。 薛兰鹤朝他颔首,半点都不避讳正在进行的直播,平淡道:“已经处理完了,该报的仇也已经报了,该收殓的尸骨……也皆已收殓。” 元宁听着颇为触动,眼泪又在往下掉。 “那我们快些寻个风水宝地好好安置他们,再去祭拜。”他赶忙擦干眼泪,坐不住了。 此刻可不是光让他和舅舅抱头痛哭的时候。 薛兰鹤看他小小年纪就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心里不由有些欣慰。 而大盛朝的许多人在听见薛兰鹤的话之后,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天幕上面俨然已经乱成了一锅煮。 有人质问,有人叹息,有人悲哀,有人兴奋…… [薛将军竟然可以穿梭大盛和那个世界么,既如此,能否把我们也给带上呢?我愿舍弃一身家财,只求能前往那个世界!] [薛兰鹤报了仇,就意味着皇帝已经身死了,果真是乱臣贼子啊!!!] [这世道是乱了,全都乱了!] [不知谁能笑到最后,谋得这天下呢?] [也不知在这乱世,吾等该如何安身立命。就连皇帝都能被轻易杀死,更遑论是咱们普通老百姓。] 长孙祯眼瞧着天幕,眸中竟是戏谑,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玺——此物乃是薛兰鹤送给他的最后一份大礼。 当然,最大的礼还不是这个随随便便就能雕刻出来的玩意儿,而是对方把元盛昭这个皇帝杀死的事。 既然正统已死,那么最后能夺得天下的人,就自然是各凭本事了。不拘是谁,都不能不算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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