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暖手炉硌得小公主生疼,她却再不敢哭闹。 他们被各自母妃面色中的肃穆和冷酷给吓到了,乖乖点头听话。 而在这些妃子们的面上,是散不去的愁容。 其实大盛朝的多数人更关注这名女衙役口中的“发布视频就能找到亲人”。 那到底是什么神器,竟然这样厉害?
第7章 深夜,元宁在警局的值班室睡着了。 他尚且年幼,本就是觉多的年纪,自然是撑不住身体的倦意,昏昏沉沉地睡下。 盖在身上的棉被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味,软乎乎又暖洋洋的,盖在身上时就好像是轻飘飘的云朵一样,非常舒服。 警局中的中央空调出风口呜呜作响,不带有冷宫的一丝严寒。 这是自母妃逝世以来,他睡过最好的一觉了。 元宁睡醒后,竟然在警局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面前这个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面色疲倦,发梢还沾着机场夜间赶路过后的湿气,甚至连眼下的青黑都遮不住。 “舅舅!”呼喊几乎要撕破喉咙。 元宁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他眼眶发红,鼻尖酸涩。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自己的梦境,他生怕梦醒后就会见到残酷的现实。他更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幻想,梦醒的美好终点其实是破碎的噩耗。 而在元宁喊出那个称呼后,男人立马打起了精神,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嗯,岁奴,我在。” 沙哑的嗓音混合着岁奴二字一出,元宁的泪水直接翻涌而出。 这是他母妃给他取的小名,寓意岁岁年年都平安顺遂,长久幸福。 宫里人自是不会唤的,也就只有母妃的母家才会这般亲昵地唤他。 “舅舅……”元宁的声音哽咽,呜咽不止。 他被揽进带着凉意的怀抱。 薛兰鹤拥着小孩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明明是个碰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都不掉一滴泪的硬汉,在这时竟然也垂下了几滴泪。 门口传来咳嗽声,有道低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虽然我现在说话有些不合时宜,但这里好像不太适合你们舅甥俩叙旧。” 他的语气带着些无奈,可这种破坏煽情场面的恶人自己也不得不做。 抱着元宁默默垂泪的薛兰鹤一僵,他稍微克制了些情绪,然后摸摸自己外甥骨瘦如柴的身躯。 方才一相拥,他就觉得自家外甥的肩胛骨都咯得慌,心头不免一疼。 薛兰鹤清楚地记得自己出征前夜,才三岁半的小皇子抱着布老虎钻进他被窝,锦缎寝衣下还是奶乎乎的软肉。 这才仅有一年多啊…… 在他去世之后,他们薛家恐怕没什么好下场,不然他这个身为皇子的外甥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幅面黄肌瘦的模样。 瞧瞧,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薛兰鹤恨得咬牙切齿,胸腔里闷着沉郁愤懑的情绪。 他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抱起元宁,温柔地哄着:“岁奴不哭,舅舅来接你回家了。” 元宁还在抽噎,听到接他回家这句话后,他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终于,他终于有一天还能听到这句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的话。 亲人一个接一个地逝世远去,而今在异世,他却等到了能够接他回家的舅舅。 薛兰鹤怕孩子哭厥过去,心里面也是慌得不行。 倚在防暴盾牌架的男人露出了新奇的神色,他从来没见过薛兰鹤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任凭前路有再多的坎坷和磨难,这人都是面不改色直接咬牙拼命就完了。 而在他还是头一回在对方眼中看到求助的眼神。 关臣心里涌出些异样的神采,他连忙帮着过去哄人。 他倒是也直接,对着元宁就说:“小朋友,别哭啦。再哭下去,外面的警察都要以为你舅舅是坏人了,到时候他就带不走你了。” 元宁一听这话,心头微微慌乱,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怜兮兮地看向薛兰鹤,只是难以压制住的泣声还是让他一抽一抽的。 薛兰鹤一看就心揪了,责怪关臣道:“你吓他做什么?” 关臣都快被对方用完就丢的行为给气笑了,他举手做投降状。 但元宁的情绪好歹是稳住了不少,也不像刚才那样不停地抽噎。薛兰鹤不免松了口气。 走廊尽头传来早班警员的脚步声,薛兰鹤用外套裹住孩子走出警局休息的值班室,在跨过关臣那一刻,道了句:“谢了,这人情算我欠你的。” 大盛朝。 老铁匠的烟锅在锻铁炉边明明灭灭,映着天幕里相拥的舅甥。 江南绣娘穿针的手悬在半空,泪珠子打湿了未完成的绣画。 [他居然真的是咱们的少将军薛兰鹤!] [保家卫国的将军能够在那个时代好好活下去,也是一桩幸事。我等也能放下心来。] [难不成人死了以后就会去往那个地方吗?还是说小将军是个例外。] 观天司值房里,史官在那《天幕奇闻》中更是刷刷记录下:“夕日,战死沙场之将军薛兰鹤于异世复生……” 写到“生”字,他突然搁笔望向窗外。光幕中的摩天大楼正被朝霞镀金,却又像极了薛兰鹤阵亡那日的落日余晖。 有为他活着高兴的,自然也有因他好好活着而震怒惊恐的。 皇帝之前也觉着或许只是两个模样相似之人,那时他还抱着侥幸心理,直到薛兰鹤真的出现才震碎了他的侥幸。 他眸光沉郁地盯着面前的国师苏风瓒,质问道:“你可有何方法将这耸人听闻,害我大盛朝千秋万业的天幕给祛除了?” 苏风瓒在天幕出现之日,心中便一直有种难以安宁稳定的不详之感,这种恐惧直到薛兰鹤那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后,最终彻底坠入深渊。 果不其然,深更半夜他就被宫中召去。不等他应召,禁军就硬生生地把他从被裘里拖出来,破门时掀翻的铜盆都还在墙角打转。在更深夜寒之际,他愣是从天黑等到了白日。 面对帝王的质问,他的心里更是涌现出了深深的无力感。恍惚看见自己当年献计时的嘴脸:“薛家命里冲犯紫微……” 那时的唾沫星子在如今都化作森冷锁链。 他以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可以换来帝王的宠幸和爱重,可以让苏家从此起复,换来百年基业。 奈何造化弄人,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悔不当初啊。 苏风瓒将自己的乌纱帽取下来,然后跪倒在地上,就连官袍下摆还沾着来时的夜露。 他向皇帝叩首行跪拜大礼:“臣有罪,无法达成陛下心之所愿。” 他知当朝帝王有多狠心,于是也不多费口舌为自己辩解。 皇帝气得面色通红,眼睛突起,顺手抄起一旁的青玉镇纸砸下去:“废物!” 剧烈的疼痛袭来,苏风瓒的眉骨顿时流下一道长长蜿蜒的鲜血,而他却只敢闷哼一声。 “拖下去,押入大牢。” 短短几句,生死已定。 * 关臣留在警局帮忙处理文书手续,薛兰鹤现在的心思就放在把孩子带回家这一件就行了。 他现在有太多问题想问元宁,但是看着孩子不平稳的精神,终究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心绪。 外套裹在元宁的身上,他匆匆把孩子抱上了助理租来的网约车上。 李迟迟也是一夜没睡,好奇地看向元宁,惊讶道:“薛哥,你们家小朋友还是古风长发呢。” 就是头发干枯发黄,毛糙得像极了营养不良。 其实看着小孩瘦了吧唧的可怜小模样,她心里还是很多疑问的。但是现在都不好问。 估计薛兰鹤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兰鹤用外套裹住元宁,听她的疑问,也只是嗯了声,没有回答更多。 元宁这时候缓过神来了,就有精力好奇打量他们,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舅舅身上,现在还黏在人的腿上不肯放开。 外甥肖舅,他要不是太瘦了,就只看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跟薛兰鹤有个七八分的相似。 “酒店订好了吗?”薛兰鹤哑着嗓子问。 李迟迟说:“早订好啦,你还能不相信我的水平吗?” 薛兰鹤点头:“麻烦了,回去找老文拿奖金。” 李迟迟一听就双眼放光了,她搓搓手掌,嘴上说着哪里哪里都是分内之事,实际上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总统套房还配有全天时的安保。”李迟迟划拉着手机备忘录,“记者那边有关总……” 她突然噤声。 后视镜里薛兰鹤正用指腹摩挲孩子腕间淤青,眼底翻涌的情绪比拍连环杀人狂那日更骇人。 不过十几分钟,车子就到了五星级酒店前。 期间薛兰鹤一直在轻轻抚着元宁的脊背,就算是胸腔里充斥着怒火,他也是先紧着元宁的情绪。 元宁像是只担惊受怕习惯了的小老鼠,一直缩在自家舅舅的怀里,也是什么也不说。 直到他们站在酒店门口前,看着那宏伟壮观的大门,元宁发出一声哇的惊叹,气氛才稍微活络了些。 薛兰鹤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轻拂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说:“舅舅今后都会让你过上快乐无忧的生活,舅舅向你发誓!” 是比当那所谓的皇子好上千百万倍的生活! 大盛朝。 那些客栈酒楼的掌柜管事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那方世界的酒店,低声喃喃道:“之前听这酒店二字,俨然已经猜到了是个打尖住店的地儿,不曾想居然这般奢华,便是皇宫都不一定能比得上吧。” 山野之中的村民们张着嘴,手里头的东西掉进炭火化成青烟都忘记拨弄了:“乖乖,这地砖亮得能照出腚!” 在阳光中,酒店大门采用的玻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两旁的罗马柱高大而森严,站在门口的侍应生也姿态端方有礼。 这般华美的外形,又岂是普通酒楼客栈能比得上呢。 从未去过酒楼的人看见天幕之上都在密密麻麻地讨论,说是在那什么樊楼也比不过此地壮美。 话里话外都是天下之人皆在羡艳那方世界的人。 不由让他们感慨更甚。 就在薛兰鹤抱着元宁跨入酒店正厅之后,盛朝又掀起新的震撼浪潮。
第8章 薛兰鹤要搂着元宁出去时,李迟迟连忙道:“哥,口罩和墨镜!” 他近来火爆全网,不戴这些根本不行。 就算眼尖的狗仔和粉丝还能认得出来,但稍微遮掩一下还是比较好。 薛兰鹤自己戴的时候,也不忘跟李迟迟说:“给我们家岁奴也戴一只。” 元宁看着那黑色的织布戴在自己的小脸蛋上,一方口罩简直能把他的小脸给全遮完,只剩双受惊鹿似的眼睛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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