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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下，抬起头，看见了续昼的脸。 续昼逆着光，在脸颊上留下一大片阴影，显得冷漠严肃。 他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注意到一旁的助听器，安静了下，随后抬手比手语。 ——把牛奶喝了。 因为续星离的缘故，续家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手语，而续星离在助听器的帮助下能进行正常的对话后，很多人便不再用手语和他说话，但是续昼却一直很熟悉。 有时续星离心情不佳，两人就喜欢用手语交流。 可续星离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撇过头又钻进被窝里。 他缩在被子里黑灯瞎火地打游戏，以前续昼是绝对不允许他这么做的，但是今天也无人来制止他。 看吧，续昼根本不关心他。 续星离自嘲地勾起一抹笑，游戏也开了一把又一把，玩到后面，他的肚子抽搐一下，饿了。 他的心情又变得烦躁起来，一看时间，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续昼应该走了。 这么想着，他掀开被窝，目标明确，拿起牛奶一口气喝光了，刚要再次躺下，余光却在沙发上发现了一个人。 他瞬间僵住。 续昼注意到他的动作，将手机收了，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拿走玻璃杯，开了口：“睡觉。” 听不见语气，但是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耐心即将告罄，续星离能感受到。 男生抿了抿唇，最后将手机扔出被窝，关灯躺下闭眼一气呵成，也不在意续昼还在不在房间。 续昼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 就因为今天自己没有被下药，没有表明自己对续昼的感情。 续昼只把他当弟弟。 想到这，续星离恼火极了，忽然生起了闷气。 他听不见，却能感受到自己慢慢发烫的眼眶和不断下坠的心情。 他揉了揉眼睛，将脸深深埋进枕头。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阳光射进房间，他才因为生物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睡懵了，拿起手机看到时间后打了个激灵，飞快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戴好助听器后冲下楼梯。 很快抵达一楼，远远看见了餐桌上的四个人，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重生了。 许是昨天的事情闹得有些难看，除了续昼如往常般面无表情外，其余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续榆率先看见他，神情僵了一瞬，很快撇开。 续星离觉得好笑，勾了勾唇，抬脚走过去。 续家四口人坐在一起，倒也有一副阖家团圆的模样。 要是放在以前，续星离绝对不会坐上餐桌，他自卑敏感，认为自己不配。 但是重来一次，就算他不配，他也不介意当那个破坏氛围的刀子。 他扬着嘴角走进餐厅，只有续昼身边空了个位置，他直截了当地走了过去，稍微与续昼拉开了距离，才坐了下来。 他面前的盘子里装着丰盛的食物，杯子里装着还在冒热气的牛奶，手边也摆着爱吃的蓝莓酱。 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但是他不打算有表示，反而看向续榆，说：“你不应该向我道歉么？” 被点到的人瞬间一愣，手里的吐司都差点掉到桌上，续榆瞪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续铭和叶嘉婷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纷纷顿住。 续星离盯着续榆，见他似乎又红了眼眶，才淡淡地说：“算了，我也不稀罕，但我劝你以后不要动这种歪心思了，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我有耳疾，但不是傻子。” 说完这话，他立刻站起身想从餐桌上离开，一道清冷的声音兀的传来。 “小榆，道歉。” 所有人再次愣住，续榆震惊的视线缓缓移至说话人的脸上，手里的面包彻底掉在地上。 续昼没看他，只是看着续铭，说：“从小到大您一直强调一视同仁，不论是谁做错了事，我觉得都有必要道歉。” 续铭长久地沉默着，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小榆，道歉。” 听到这句话，续榆的眼泪瞬间掉落，几乎霎时泣不成声。 他止不住地抽泣看得叶嘉婷心疼极了，女人瞪了眼续铭，正要说什么，开口时终是犹豫了下，才说：“小榆，给星星道个歉吧，以后我们不这样了，我们都会原谅你的。” 眼见所有人都倒了戈，续榆更加崩溃，眼泪越流越多，却不敢太放肆，在续铭蹙起眉时止住了哭泣，抽噎着：“对不起。” 续星离却神情冷淡，开了口：“我不原谅，我不接受假意的道歉。” 这话一出，他身边的人顿时愣了下。 续榆更是懵了，续铭和叶嘉婷的态度也迅速转变。 叶嘉婷拧着眉：“星星！小榆已经道歉了，何必一直犟着呢？” 续铭也说：“不要得寸进尺，续家不是这么教育你的！” 续星离冷笑一声，升腾的怒气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他抄起手边的玻璃杯，毫不留情将热牛奶泼在了续榆头上。 “啊我c……！”续榆登时跳了起来，差点爆粗。 “教育？你们先教育教育你们自己吧！”说完这句话，续星离转身就走。 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后，续星离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他将自己锁进卧室，余光里又闪过了那架钢琴的影子。 那是他一直以来的天赋，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天赋，可上一世他被人诬陷，又被打折了手指，挑断了手筋，就算每天坚持复健，也再不能追求钢琴梦。 他静静地看着这架高贵漂亮的钢琴，慢慢走过去，默默坐上琴凳，打开琴盖，轻轻抬起灵活白净的手指。深吸一口气后，就像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反应，流利地弹奏出清脆悦耳的旋律。 手一点都不疼，这是他复健以来没有过的感受。 续星离微微勾起了唇，紧接着随意弹出几个简短的音符，思忖片刻，最后拿起放在钢琴上的铅笔，在谱架上立着的白纸上写下了一连串的符号。 随后他又弹了几个音，轻轻点了点头，再次拿起笔记下。 这样的举动重复了七八遍，敲门声响起。 续昼说：“下楼，带你出去。”
第4章 咖啡店 续星离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听见声音的那一刻，他的笔尖一顿，随即将手指重新放在琴键上，可只是久久地停着，没有按下去。 房门里外都很安静，直到吵闹声传来。 续铭的声音满是怒气：“这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吗？他对他就可以把牛奶泼在小榆的身上吗？这是没教养！我们续家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 接下来好像还有女人的声音，应该是叶嘉婷说了什么。 然后是续榆的啜泣。他说：“那药是别人给的，我也真的不知道是那种药，我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星星……” 后面的话续星离没听清，但他也不在意。 他的笑容转为嘲讽。 续榆就是靠着这样的话语将续家其他人骗得团团转？ 他以前怎么就没听出来这种话这么虚伪呢？ 或许他们都听出来了，只不过续家人选择听而不闻，而他自己选择忍气吞声。 他想过改变局面，但是一步错步步错，他第一次低下了头，所以他就只能一直低着头了。 他恨吗？ 是恨的。只是他没有能力恨得彻底。 对不起有用吗？上一辈子他被人唾弃、被人欺负，那也是玩笑吗？就算是玩笑，他受到伤害难道是假的吗？ 伤没有痛在续榆自己的身上，就真以为没事了？ 想到这里，他用力地按下好几个琴键，汹涌的音符喷薄而出，刺耳又愤怒。 续星离现在的心情很是糟糕，但他没有破坏乐器的脾性。谁知他刚将琴盖放下，门外竟又传来声音。 “你应该不希望我用钥匙直接打开房间门吧？” 又是续昼。 续星离恼怒极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续昼的脑子。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自己明明只是家里的假少爷，他何必这么煞费苦心，就算是逢场作戏，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他冲着房门喊了声“滚”，随后忿忿地扯出耳朵里的助听器，将其通通砸在门上。助听器接连掉落在地，发出破裂的声响。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这个见证了他不堪往事的助听器也早就要换了。 然后世界终于真正安静下来，续星离直勾勾盯着门把，没有被人打开的动静。 等了几分钟，他终于稍稍平静下来，耸了耸肩，最后还是坐回琴凳上，开始了今天的练习。 他听不见声音，不知道房间外发生了什么，直到三楼阳台外高大的梧桐树上突然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续星离看过去，只见一人套着件花里胡哨的高亮羽绒服，攀着树枝，一手还在努力够着窗边的围栏。 他还没成功，阳台的玻璃拉门率先被打开。 “刷——” “我去！”那人一阵惊呼，吓得差点从树杈上摔下去。 续星离蹙着眉看他，问：“简然？” 简然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急忙朝他伸出手，说：“快拉我上去，你家这梧桐怎么距离你卧室的阳台越来越远了？” 转而他又看见续星离眯着眼盯着他的唇，他才想起来什么，又很快在树枝上坐好，伸出双手，生疏地比划着手语。 但是他还没比划完，续星离已经走到围栏边，朝他伸出了双臂。 简然立刻感激地扑了上去，两人费了一顿功夫，总算是安全地落了地。 简然拍着身上的灰尘，视线朝楼下看去，摆了摆手。看见佣人们和叶嘉婷放心地走了，这才看向续星离。 “你没带助听器？怪不得我们在房间门口喊你这么久都不应，消息也不回，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他教训道。 续星离仔细辨认着他的唇语，之后有些心虚地看向房门，那两个小东西正七零八碎地散落在地上呢。 “被我摔烂了，”他小声地回答，“没有新的了。” 现在正是凛冬，简然是刚刚爬树上了三楼，现在浑身热得冒汗，但是续星离是从暖和的卧室里跑出来的，被尖刺似的厉风一吹，脸颊鼻尖和耳朵都冻得通红，配上心虚的表情，看上去实在可怜，让人不忍心再说什么。 简然原本还想要说两句，见状立刻将人拉进卧室，将阳台门关上。 一转头，看见续星离又坐回钢琴旁，立刻感叹：“你小子也是仗着天赋乱来，助听器都不戴还能弹琴。我在楼下听见钢琴声，上楼喊你又没人应，知不知道这很吓人！” 续星离这次错过了他的前话，只看见了最后一句，抱歉地笑了笑，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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