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了废了,或是落了病根,都不打紧。” *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姚越推门而入时,还是闻到了异常浓重的血腥味。 这让姚越无端想起,自己三年前,也即新帝刚刚登基后不久,他第一次踏入和欢斋时的情形。 那亦是一个雨夜。 宫人们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殿中鱼贯而出。 而从蚕室抬回来,刚净了身的那个人,就这么被随意地扔在连床被褥都没有的木榻板上,很空洞地半睁开一双眼,直直默视着前方。 他的意识是清明的。 听闻是圣上下令,给他净身时没有用麻药,所以,那疼至彻骨的一刀,他几乎是生挨过去的。 中间当然是疼到受不住,昏死过去几回,可上头有令,不准他在蚕室休养,还将人给直接抬回了宫里这处荒废已久的偏斋。 抬的人动作大了些,他大概就这么被颠醒了。 也不哭闹喊痛,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勉强吊着一口气,敞开未着下裳的腿,像个牲畜一样,任凭接血水的人从他周遭来来回回地经过。 姚越学医也有几年了,还从未见过,能从人的身-下流出这般多的血。 姚越不禁也感到□□作痛。 直到听见有人喊他快去止血救人,方才如梦初醒,一路小跑至那人身边,也未细看这人的脸,颤着手便取出止血的疮药和纱布。 “得…得罪了…” 听到有人走近,那人也仍旧没有太大反应,直到姚越的手,碰到了他的伤口,他才猛地震挛了下身子,随后,很慢很慢地偏过头。 “我是,是太医署医官姚越,奉命前来…” 姚越不敢耽搁,一边自报家门,一边手上不停,将疮口缝合,再上药。 姚越进太医署时间虽短,但他从小便好学医,从前在陇西军营里也算是半个医痴,看过的医书不下千八百本,但饶是如此,姚越却还从未见过… 太监的身体。 姚越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本能,替这人处理伤口。 只他从小研习医术,对于人体构造的好奇程度本就比寻常人要重,眼前这人,又是个刚被去了势的男人,本性上来之后,便也忘记害怕,指尖很刻意地,从这人腿间反复过。 温润滑腻的肌体因着失血太多而略有些发凉,伤处自是惨不忍睹,其余未被血渍浸染的部分,却白如净雪…渐渐地,忘了原本的目的,流连不去。 只自始至终,这人都像是失了气息一般,不发一言,只在姚越抬起他的腿检查时,会从喉间,发出几声细碎而短促的闷哼。 让人明白,他还活着。 “公公,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把拳头松开,下官现在要替你把脉。” 姚越拭了拭汗,处理完伤口后,这人身下总算是不再淌血了。 那些端血水的宫人们也俱都不再进殿,而是极有默契地守在殿外,像是生怕碰着了什么禁忌。 “公公?公公?” 那人依旧没有反应。 姚越便抬高声音,这样唤他。 带了几分辱意。 姚越那时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地位是什么,但从此以后,他都只是一个太监。 只是一个阉奴。 这个称呼,在一个刚被净了身的人耳中,其实无比残忍。 昭示着,云知年的残缺。 《锁麟囊》
第2章 躺在榻上的云知年依旧没有旁的动静。 只云知年的双手却好似攥得愈紧了些,细瘦的手背皮肉上淋漓地凸显出已然泛了白的筋骨与淡青色的血管。 “公公?” 姚越边唤着,边抬眼,这时,方才瞧清了云知年的脸。 他的呼吸登时滞住。 虽已时隔三年,姚越仍对当时的惊鸿初见铭刻难忘,随着数不清有多少次的午夜梦回,在他心头翻腾不歇。 他无法直接形容眼前男子的容貌。 分明是极艳丽的五官,偏眉宇如雾,平添漠然清冷之色。 说俊少了些,说美又太俗了些,只若是那雪山之巅的凌傲孤梅,亦似那浮光蒸霞的漫漫流云,更像是…神识图中才能看到的神祇。 玉颜光润,菱唇朱赤,男子的眉心还生了一点褐色小痣,让他在昳丽之余,更是无端多了分神相。 只这一瞥,竟就让原本破败不堪的卧房都生出蓬亮光辉。 感受到此份近乎狂热的注视,云知年终于微侧了眼,静静看向姚越。 神情麻木,无悲无喜。 姚越的心猛烈跳动着,下一刻,却忽握住云知年的手,强硬地侵抵开他的指缝,想让他松开拳头。 云知年应该是早就不剩什么力气了,可偏却这手不愿意松,像是吊着一股下意识的蛮劲狠狠攥住,也像是要保住自己仅剩的,一点什么东西。 两人的指节就这般勾在一处,久久相连。 “公…公。” 姚越压住声音,“松手。要把脉的。” 随后,便用力拧起云知年的腕骨,迫他张手。 云知年疼得重重痉挛。 但很快,就失了动静。 他疼得受不住,终是摊开了手,像是悬在心口的气也终至散了,云知年无力地闭上眼,单薄的胸膛起伏难见,几乎没有太多进来的气了。 姚越花了整三天三夜的功夫,才把人给救回来。 可人刚醒,就又被皇帝身边的太监给传唤了走。 说是君主要见他。 姚越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云知年艰难下地,再沉默地换上宫人们拿给他的那件,镶绣了金线的暗红色的蟒袍,将满头青丝用簪束起,最后戴起一顶皂青色的三山帽,蹒跚着脚步,随那些接他的人往院外走。 将要踏出门槛的一刹,云知年遥遥回首,冲依旧傻杵在那儿目送他的姚越躬下身,道了句,多谢。 之后,两人便再无交集。 今夜是时隔两年的再次相会,姚越迎着愈发浓重的血腥味,脚步匆匆地穿过枯草丛生的院落,往殿中走,既有心忧。 却亦有种,莫名的… 兴奋。 * “云公公。下官姚越,奉皇令前来,替您医病疗伤。” 姚越推开虚掩的门,走进殿中。 偏殿不大,统共三开间,最里边的卧房中,亮了盏如豆孤灯。 姚越进去时,云知年正阖眼侧卧在木榻上。 时隔两年,那块光板一样的木榻上总算是多了层薄薄的褥子,被云知年拉着盖上了心口。 笼在里面的身体却兀自在抖。 不知是冻的还是疼的。 姚越连唤两声,这人儿都没有回音,他只好上前,刚欲开口。 云知年忽然睁开了眼睛,定定看了过来。 那双眼在灯火的映透下,显出些出浅茶色的眸光,眼皮薄到近乎能看清皮肤里嵌着的血丝儿,正随着云知年的动作,扬起一丁点儿好看弧度。 只他的眼神实在是太空了,如苍雪覆境般,杳无生机。 云知年看清来人,便颔首道,“劳烦了。” 说着,便伸手掀开褥子。 姚越方才看清,这满屋子的血腥味,全然是从云知年身后的那处传来的。 血肉模糊,污迹斑驳。 单薄的蟒袍被鲜血和口口被浸染贴在大腿-根-部,十分凄惨,却又有股迤逦魅惑,惹人遐想的意味。 姚越听到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 云知年是被皇上的人送回偏斋的,也是皇上的人夜访太医署,叫他前来为云知年看治。 云知年之前在伺候谁,已不言自明。 虽宫里早有传闻,囚宦云知年同陛下之间不清不白,但这般实实在在展露在眼前,冲击力还是太强了些。 “大人?” 云知年有些茫然地候着。 奈何那姚越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一动不动,目光像在云知年身上扎了根。 云知年只好出声唤他。 “哦,好,下官知晓了。” 姚越如梦方醒,赶紧拿出药膏,可将要动手时,才为难地发现,蟒袍的下袍袍摆全□□涸了的血迹污渍粘在了皮肉上,竟不好褪去。 “云公公,下官可能要用力了,您忍着些。” 云知年点头,用贝齿轻咬住若菱薄唇。 身后便传来布帛被撕开的响音,这番动作,难免会牵动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混合着热物顺着泊泊流下,染污了身下垫着的褥子。 云知年不由地扬起纤长的脖子,饶是唇间被咬出了鲜血,仍是疼得轻轻嘶气出声。 “另一边也要撕开的。” 姚越觑眼观察着云知年的表情,见云知年无知无觉的,甚至为了配合自己,主动将腿,分开了点儿。 姚越便故意下手重了些。 果不其然看到身下的人儿又痛苦地抖动着身子,最后软趴趴地垂下首,屈臂伏趴在了榻间。 姚越这回将袍摆撕至了腰际,所以,云知年的一截白如净玉的腰身就这么落在了眼前。 姚越拢住掌心按了上去。 云知年骤然回首。 他满头青丝业已散乱,遮盖住原本冷冽凌俏的完美侧颜,愈显脆弱单薄。 姚越解释道,“云公公,伤在里面,所以要用手指沾药上,怕你会挣扎。” “我自己来…” 云知年轻轻蹙起眉。 “你看不到后面,没办法将药抹匀的。陛下交代,无论用何方法,都要给你治好。且医者仁心,我只为公公疗伤,不会有何逾距想法。” 姚越目不斜视,作出一副义正辞严之相。 云知年嗫喏着被咬到残破的唇瓣,对峙几息后,还是将脑袋转了回去,默许了姚越替他上药。 姚越于是… 下腹疼得愈是厉害,还不知会是何销魂滋味儿,便就对那君主生出了些大不敬的怨怼艳羡之感。 “姚太医,能不能,快一些?” “天亮之前,我还要去,还要去柳大人…唔嗯…” 云知年痛吟出声。 姚越收回满是药膏的手,有些惊奇地道,“柳大人?可是那刑部的侍郎柳廷则?” 云知年喘了几声,“是。” 姚越声调古怪,“这么说,你是从他那儿…” “不是。” 云知年并不欲与姚越解释太多,只待姚越上完药,便撑起身子,想要下榻。 但身体实在太过虚弱,摇摇欲坠的,脚刚挨上地面,就禁不住地要往后倒去。 幸而姚越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捞起。 “多,多谢…” 云知年抬起白如苍纸的脸,想要道谢,可不知是怎的,竟捂住胸口重重咳嗽起来。 姚越心口一沉。 云知年的咳嗽声空沉发刺,他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怪不得之前为云知年看过病的陆院使会叫他带上山参,看来,这云知年不光受了外伤。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8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