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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很和缓，一届老总摆出这种赔礼道歉姿态，看起来诚意十足。 “这次也是我不对，你看，我特意带来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 顾叶寐正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眼睛都没抬起来。 査腩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这个冷淡反应，顾自贴心地打开了包装完好的保温盒。 动作间，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出一点亮眼的光线，看起来很是醒目。 楚晚泓朝査腩身上扫了一眼，就见对方右侧裤兜里也鼓鼓的，似乎塞了什么东西。 看起来，这人的确是有备而来。 楚晚泓敛回视线，没有说话。 査腩带来的保温盒已经被尽数打来，那些东西很明显是高级餐厅赠送的外带保温锅，单是包装看起来就比几块三明治贵得多。 但这里不是餐厅，而是医院的办公室。 顾叶寐上班忙，也不一定有时间坐下来细嚼慢咽，所以楚晚泓才会带来他平日吃惯了的三明治。 这东西单手就能解决，味道也不重，即使不能避开人吃，也不会尴尬。 更不要说楚晚泓还特意准备了两盒过来，可以和一整个科室的同事共享。 査腩呢？ 保温盒一打开，浓郁的饭菜味道就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办公室弥漫开来。现在已经是九点多，早过了正常的晚餐时间。 要不是今天时惊弦为了给楚晚泓上药而留出空闲时间，他可能连找地方打开食盒都嫌麻烦。 对比如此鲜明，楚晚泓不用额外关注都能清楚结局。 这一轮是他赢了。 査腩显然还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他把菜品完好、油花花的排骨和红烧肉向顾叶寐的方向推了推，又准备给人拆餐具。 顾叶寐看都没有看，只冷冷说了一句。 “我不喜欢吃猪肉。” 査腩动作微顿。随即笑了笑。 “还在和我赌气？” 他放缓了语气。 “你读研的时候明明特别喜欢这两个菜，还在中餐馆对它赞不绝口……”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夸它们吗？” 顾叶寐打断了査腩。 他的反问并不激动，甚至也没有带多少嘲讽 相反，他的声音很平淡。 却当真问倒了査腩。 査腩语塞：“你……” “你在欧洲读研，一整年没回国。你母亲想你又心疼机票钱，直到中了免费欧洲行的大奖才舍得坐飞机来看你。” “她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把要来的事通知你，只让开唐人街中餐厅的朋友邀请你去吃饭，然后亲自去后厨，做了你家乡的两道菜，糖醋排骨和红烧肉。” 顾叶寐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他撕开一包酒精棉片，用白色棉布在镜片上细致擦拭起来。 苍白灯光洒落，落在他垂下的柔软眼睫，和修长纤瘦的手指上。 光芒笼罩下，他整个人显得愈发脆弱透明，像是一碰就会碎。 “吃完之后，我有事先走，结果忘记拿东西，回去就听见你母亲在感叹——‘原来那个顾家的小子没看起来那么霸道，我还以为他会嫌你居然带他来这种地方吃饭，你们这样妈就放心了，我一直怕他欺负你，非挑贵的东西让你买……’” 査腩脸皮过不去，勉强笑着拦下了顾叶寐的话。 “叶寐，我妈.的脾气你也知道，她是长辈，你多担待一点。” 他试图打圆场：“我妈小时候苦惯了，很在意钱的事……” 顾叶寐擦完镜片，捏住了手中的白色棉片。 酒精迅速挥发，指间只剩下干燥微凉的触感。 “在意钱？” 顾叶寐心平气和地反问。 “那你知道你母亲的欧洲行大奖是谁开的吗？” 査腩一惊：“……奖怎么了？” 他迟迟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他反应过来了，却不想相信。 “是，是你……” 顾叶寐没有说话，只沉默地把棉片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然而此时的沉默与默认已然没有区别。 査腩的脸色猛地变了。 不只是这一个大奖，更可怕的是，査腩突然想起，自己在遇到顾叶寐之后中过的幸.运奖项绝对绝对不只这一次。 他瞠目结舌：“难道那些奖都是……” “两次免学费奖学金名额抽签，六次跨国免费旅，十三次现金中奖，二十七家免费用餐券。” 顾叶寐音色偏凉，声音并没有多少波动。 他向来不是个容易情绪激动的人。 可就是这如同宣读公告般寡淡的声音，査腩却宛如晴天霹雳。 顾叶寐没有继续往下说，视线落在了査腩的左手上 那枚被査腩特意戴上的戒指，原本是他今日寻求复合的道具。 可现在，这戒指却宛如一个灼烧的火圈，烫的査腩痛入骨髓。 同样的话，早在四年前的爱琴海畔就有人说过—— “两次免学费奖学金名额抽签，六次跨国免费旅，十三次现金中奖，二十七家免费大餐……叶寐，和你在一起之后的这两年，我就像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一样。” 阳光照耀下的爱琴海水波蔚蓝，宛如天堂般纯净璀璨。 査腩捏着掌中的硬盒，手心里的汗几乎把方盒表面的锦布浸.湿。 他举起锦盒，笨拙地手滑了两次，才把盒盖打开。 “你愿意，愿意和我共享余生所有运气吗？” 温暖湿.润的海风与此时灯光苍白的办公室恍惚重迭，冷汗顺着査腩的后颈流下来。 顾叶寐清冷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 “既然你想起来了，那也应该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吧。” 査腩喉咙干涩至极，嘴唇像黏在了一起，连一个字都挤不出声音。 他怎么会忘记…… 他怎么能忘记？！ 锦盒中的戒指并不昂贵，看起来简洁低调，除了内圈所刻的两人名字，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尺寸正好合适，分毫不差。 略显冷淡的青年用那双桃花眼盯着戒指看了一会儿，视线随即转向了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 査腩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过了漫长到催人衰老的时间之后，他才终于听见顾叶寐的声音。 “我不擅长交际，大多数社交都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读心，很难猜到别人隐藏的情绪。” 査腩被攥紧的心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 他没直接拒绝！ “我不喜欢篮球赛、庆典和联谊会，人多很吵。我小时候还被油烟呛过，受不了重油，大多数中餐都不喜欢……” 顾叶寐淡淡说着，清冷的声音飘散在温柔的海风里。 “我很挑剔，有很多不入，不合群的习惯。” “你能接受这些……” “再谈其它的事吧。” 査腩想不明白。 他现在明明清楚记得当时的每一个字，为什么之前会忘记？ 桌上，那包装精致、还散着热气的两份大菜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嘲讽着他。 “我记得……我都记得。”査腩声音艰涩，“叶寐，我……” 他悔不当初，恨自己的过错。 但査腩还没说完，顾叶寐已经戴上了擦好的眼镜。 目光缱绻的桃花掩在冰冷的眼镜之片，戴回眼镜的顾叶寐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理智。 仿佛盔甲归身。又仿佛彻底舍弃了一段过去的珍重回忆。 査腩心中一紧：“叶寐！” “是我的错，我一定……” 顾叶寐根本没去看査腩那满脸的懊悔。 他只淡淡地说：“査腩，这不是你第一次来赔礼。” 査腩的忏悔和保证被硬生生打断。 “你每次去我家言辞恳切地道完歉，回来之后，都会换新的拳套和沙袋。” 顾叶寐心平气和地问：“你是去道歉，还是在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等待一雪前耻？” 査腩脸色煞白。 他试图用苍白的语言为自己做最后的无用辩解：“不是这样的，叶寐……” 顾叶寐摆了摆手。 整个交谈过程里，他的声音都很冷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痛不欲生。 他只是把十三年发生的事用没被察觉时一样平淡不起眼的语气讲述了一遍。 “査腩，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威胁你，也不是要逼你改过自新。” “我是在和你阐述理由。” 顾叶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上身微微前倾。 这是他平时给病人讲解病情时惯用的姿势。 “你上次问我为什么要分手，这就是我的原因。” “这些理由足够了吗？” 像平时叫下一个病人进来的动作一样，顾叶寐用下巴朝门口示意了一下。 “请回吧。” 査腩却不像病人一样那么好打发。 顾叶寐的话像一只锋锐的钩子，从他混沌的胸腔中勾起了当初那颗蓬勃鲜红的真心。 理由已经足够，他却不能接受。他看着面前这个人，恍惚间觉得，如果这次放了手，就真的再也无法抓.住对方。 对……他不能松手。 査腩放软了声音。 “叶寐，对不起。” 他真的知道错了。 “我知道你被伤了心……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再有一个机会，一次就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査腩不顾一切地上前一步，猛地握住了顾叶寐的手腕。 “叶寐，我们认识了十三年！这十三年是扔不掉的……你是，我也是。” 他语气极重。 “我们重新开始下一个十三年，可以吗？我再追你七年也没关系……” 査腩浪子回头，就等一场金不换的圆满。 可他的话没说完，握着人手腕的双手就被另一个人捏住了。 双臂上传来的力度极大，满心渴切的査腩还没反应过来，被压迫了神经的身体就在不容抗拒的力度下直接松了手。 一个更加冷淡的声音戳破了他那虚妄的美梦。 “査先生，你捏疼顾医生了。”
第68章 査腩这才反应过来，他慌忙回头去看顾叶寐,对方果然皱着眉活动了下手腕。 査腩攥紧双拳,脸上写满了懊恼。 他仍然不想放弃,却听见身旁的楚晚泓说：“我想，现在可能不是聊天的好时候,两位都需要冷静一下。” 顾叶寐不置可否,査腩却被这句话说动,认真考虑起来。 叶寐正在气头上，他提着这份夜宵也的确不象话。再加上前几天刚保下之前纠缠叶寐的易仁…… 査腩心想,不如等他处理完易仁再来找叶寐,也好给对方一个自己努力弥补的新印象。 他这时候忙着懊恼忏悔,倒是想起了易仁骚扰顾叶寐的事。 思及此,査腩也只能收回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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