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言心中感慨,没耽误他嘴上一直嚼嚼嚼。 今天这顿饭找了大厨掌勺,那味道真是美得很,他一边自己胡吃海喝,一边给濯濯各种夹菜,父子两人在吃上是完全没耽误。 视频播完了,容奶奶带头鼓掌。容二叔也是春风得意,直接上台,拿着话筒,表示儿子人在海外,但是一直记得奶奶的生日礼物,特意献上一个古董花瓶做礼物云云。 有礼仪小姐现场呈上花瓶,一看就是非常贵重。掌声更盛,程乐言也是连连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嚼嚼嚼。 结果没想到,紧接着,容二叔居然cue到他了。 容二叔很虚伪地拿手绢按了按眼睛,道:“看到礼之,也让我想起了妄之这个孩子。妄之没出事的时候,也是非常孝顺啊!” 容妈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嘟囔道:“妄之没出事的时候,你都不敢直接叫妄之名字好不好。” 程乐言好奇:“诶,那叫什么?大侄儿?” 容妈妈:“大侄儿?他还敢大侄儿?他都是叫‘容总’的。” 程乐言忍不住想笑。 又听容志显继续道:“今天妄之虽然不能出席,但是他的爱人在这里,也算代妄之尽了孝道。不知道侄媳妇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投了过来。 容妈妈脸色一变,当场就要起身,程乐言却是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 他先放下汤勺,拿雪白的餐巾压了压唇,动作优雅,餐桌礼仪拉到满分。随后站起,对一旁站着的管家交代两句,又走上舞台。 他伸手从容二叔那里拿过话筒,面向众人微微一笑,道:“谢谢二叔。您说的没错,妄之对奶奶一向尊敬爱戴,我也希望传递妄之对奶奶的孝心,所以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本来想晚宴结束后亲手交给奶奶,但既然二叔这么急着看,那我就现在送出了。” 他的态度从容,谈吐落落大方,毫不怯场。 容二叔面色有点难看,勉强笑了笑。他之前只知道这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心中笃定他没见过世面,存了让他当众出丑的心思,却没想到…… 可别是给人做了嫁衣裳。 但他这种人,又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呢?这样想着,容二叔背脊又挺了起来。 那边,管家端着一个托盘走上舞台。托盘一边拿布盖起,另一边是一张贺卡。 程乐言拿起贺卡,道:“奶奶,这张贺卡是我在储藏室里看到的。这还是妄之很小的时候亲手为你写的贺卡吧,笔迹有些稚嫩,他写着:希望奶奶每天都有好吃的,奶奶喜欢吃樱桃,葡萄,姑娘果,希望奶奶吃得很开心! “只是他中间的‘樱’字写错了,所以妄之把这张贺卡废弃掉,留在了储物间,被我找到了。相信妄之曾经为奶奶送上过字迹没有涂改的贺卡。” 台下,容奶奶眼圈红了。 这张贺卡她记得,那时候容妄之只有一年级,她收到了没有错字的贺卡,还有妄之给她画的一幅画。 孩子用画笔和幼嫩的笔触,画出满满的一盘子她爱的水果。 这份祝愿,朴素又真挚,时隔多年,仍然击中了她。 全场已是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程乐言身上。 程乐言泰然自若地读完贺卡,又道:“奶奶,除了这张贺卡,我也找到了妄之去年为你准备好的礼物。去年你生日时,妄之没能亲手交给你,就由我今天借花献佛。距离这张贺卡,时间过了二十年啦,距离这份礼物,时间也过了一年有余。但是我想妄之对你的祝福不会变。他希望你每天能够吃好,喝好,每天都很开心。” 说罢,他掀开了托盘上的绒布。 那下面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和田玉小碗,里面装着翡翠玉石打磨而成的樱桃、葡萄和姑娘果,满满一碗,纯净透亮,绿的青翠欲滴,红的娇艳如火,黄的莹润灿烂。 这份贺礼通过摄像头呈现在了大屏幕上,引起了全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碗下还放着另外一张贺卡,是成年人的字迹。 那字写得极好,清逸朴茂,丰神萧散,写的是和儿时贺卡一样的内容,落款“妄之”,时间正是容妄之车祸出事前夕。 两张贺卡放在一起,儿时孩子稚嫩淳朴的笔迹变得沉稳从容,印证着时光变换,沧海桑田,但那份对长辈的敬意却未被时间磨灭,如今仍然熠熠发光。 容奶奶看着,再忍不住眼泪喷涌而出。 去年时家里接连出事,她自然没心思过什么生日,她都不知道,原来孙子曾在车祸之前,就已经为她备好礼物,写好贺卡。 这份迟到的祝福,终于在今天,被她接收。 容奶奶最后站起,走到舞台上,亲自从程乐言手上拿过那两张贺卡和一碗璀璨。 “谢谢你,孩子,有心了。”她说。 舞台下方,传来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程乐言搀扶着容奶奶下台。 坐下后,容妈妈为容奶奶擦眼泪,她自己也是眼圈都红了,开玩笑一般抱怨道:“小程,杀人别用妄之刀,你看你把奶奶都弄哭了。” 程乐言笑道:“奶奶是高兴。奶奶,不哭了,等妄之醒来,让他再亲手给奶奶送一碗。” 又道:“其实本来想等晚宴结束之后,再拿给奶奶的,不过我也没想到会被二叔cue到。二叔,你对奶奶的孝心也是感天动地啊。” 容二叔听到这话,原本就铁青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这场晚宴是他张罗的,想的也是给儿子容礼之铺路,谁知道那个小子待在国外怎么都不肯回来,就好像脑壳有包。 那好吧,有个VCR也行,都行,总归比植物人强。 他都计划得好好的,谁知道他好不容易准备的一切,反倒便宜了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程乐言! 这他妈的,这个程乐言,到底为什么非要和他作对,为什么非要坏他的好事!! 还有上午,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被猫——啊不是,自己怎么会被李丽丽那个脑子有病的,把脸给抓花了啊! 他连表情都很难控制了,显得有点扭曲,结果不小心牵连到了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龇牙咧嘴。 程乐言对他的反应只当看不见,又对容奶奶道:“其实还是濯濯找到了妄之从前的贺卡,也是濯濯告诉我,原来妄之去年已经给奶奶准备了礼物。” 容妈妈道:“妄之的东西我一直没整理,都不知道他还准备了这个。” 容奶奶也道:“玉石碗还好说,里面这些翡翠珠子不好找齐,估计也是攒了一段时间。那个孩子啊,平时不声不响,但他心里,都是装着我们的……” 两人都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程乐言道:“奶奶,妈妈,妄之他肯定会醒过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容志显阴阳怪气道:“呵,你该不会想说,你那冲喜真有用吧?” 程乐言:“二叔,你怎么阴阳怪气的,你是不想妄之醒来吗?” 真诚才是必杀技。 容志显和李丽丽被这么直接地一问,都是脸色尴尬。两口子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地又同仇敌忾起来。 李丽丽率先道:“小程,你这是什么态度哦?怎么说你也是晚辈,就算当初妄之,也不会这么和我们说话的呀?你对我们长辈,有一丝一毫地尊重吗?我倒是没什么,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跟你计较,那我们长辈在你眼里,算什么呢?” 程乐言:“算你识相。” 这桌上还有些旁系的亲戚在,此时有个直接笑出了声,其他人也是表情玩味。李丽丽气得不行,拍桌子道:“你——” 程乐言打断她施法:“二婶,今天你这条红宝石项链,不错啊,很好看。” 李丽丽愣了愣,翻了个大白眼:“来这套呀?到底是小家子出来的,啧。” 程乐言气定神闲望着她道:“早就听说,奶奶把传家的那条黄钻项链给了二婶,二婶怎么不带出来啊?” 容奶奶闻言也道:“是啊,老二媳妇,好久没见你带过了。” 容二婶又是愣怔,几秒钟后,脸色都变得煞白。 不可能吧,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肯定不可能,只是巧合…… 她不断对自己说着,但到底气势已经低了下去。说了句“跟今天衣服有点不搭”,之后便夹菜低头吃饭,装作无事发生。 容志显皱了皱眉,心想这婆娘怎么回事,战斗力负五的渣滓,靠不住,果然还是得靠我自己吧! 随后望向容妈妈道:“大嫂,我之前就说不应该看八字,他这什么家教,怎么配得上妄之。你也得多教育啊,你看我们子涵教育得多好。” 结果这话音刚落,就见子涵在旁边鬼叫着“我是奥特曼我要鸡毙你”,然后对着他“啪啪啪”一阵开枪,还来了句:“爷爷,你死了,哈哈哈!” 又道:“不对哦,爷爷你不会死,因为奶奶总说你是‘老不死的’。爷爷你又活了!biubiubiu~” 容志显:…… 李丽丽:…… 所有人:………… 子涵才四岁,根本坐不住,能坐到这时候都是极限了,直接爬下椅子就往别地儿跑。还是管家很有眼力见儿,很快把他抓住,哄着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 容奶奶都不禁扶额。 容志显也是心思坚定,信念感很强,硬着头皮往下说:“大嫂,你也应该指导一下他的餐桌礼仪。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妄之的爱人,虽说妄之醒来之后,这段婚姻肯定是不作数的,但他如今代表的总归是我们容家的脸面,对长辈都没有一点尊敬和礼貌,这家教怎么拿得出手。” 容妈妈也不反驳,面色如常。她算是发现了,程乐言就不是那种需要她维护撑腰的莬丝花,程乐言自己就能撑起来、 这点好,正好配妄之。 果然,下一秒程乐言就接过了话:“二叔,胡言乱语是痴呆的前兆,你可得注意点呀。” 容志显怒道:“你——” 程乐言直接打断:“不过也得承认,还是二叔懂教育会指导,你看子涵,被二叔教得多好啊,都是二叔教孙有方。这么说起来,二叔你长的跟子涵还是很像的呢,那眉毛那眼睛,看着都一模一样。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不对,果然是虎爷无犬孙吶。子涵这是隔辈遗传,遗传了你吧。” 旁人只当他是嘲讽,容二叔却是脸色发白。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该不会真的知道了吧?怎么可能,到底是谁透露了消息?怎么会!? 那他大哥大嫂知道了吗?礼之呢,礼之知道吗? 诸多念头在他脑子里不断盘旋。 这奇葩的两口子都是心中慌乱,不再吭声,脸上五颜六色,各自默默扒饭。 桌上别的亲戚察言观色,转移话题,对容爸容妈搭话:“濯濯这孩子真可爱,都长这么高了呀。你们从前净是藏着,也不多带出来让我们见见呢。他跟我们家安安年纪差不多,下次带着一起出来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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