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他想为莱斯利拭去那道有损皇子威严的泪痕,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真狼狈。】 卡斯珀闭上眼,默默埋进温暖的怀抱,最后放纵一次私心。 短短半月的牢狱生活摧毁了卡斯珀。 从身到心。 他不能接受任何虫的接触。 无论是雌虫还是雄虫,一旦靠近,就会开始病理性的颤抖。 只有莱斯利,能让他安心。 将卡斯珀接入寝宫的第一天,莱斯利就发现他完全不能闻雄虫惯用的甜调香氛,火速撤下通风并且更换为安神清淡的木质香。 卡斯珀时常梦魇,莱斯利就整夜整夜地守着他,释放精神力和信息素,温和地安抚他。 但是卡斯珀一直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莱斯利并不在意,他仍然耐心地陪伴安抚,试图让卡斯珀好起来。 平静的生活毁灭于卡斯珀拿起餐刀挥向自己的那一刻。 莱斯利只是进厨房和营养师聊了两句,外放的精神捕捉到卡斯珀自残的行为,瞬间凝聚成精神触手夺下餐刀。 那一刻,莱斯利心脏骤停,浑身血液都仿佛被冰冻住。 他跑回餐厅,蹲在卡斯珀身前。 看着卡斯珀无悲无喜的眼睛,莱斯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 他伏在卡斯珀膝上痛哭出声,一叠声地说“对不起。” 他无比痛恨自己,没能及时救下卡斯珀。 他痛恨那个因为被拒绝而赌气不去关注卡斯珀动向的自己,痛恨那个选择硬扛生理觉醒的自己。 如果,他能阻止卡斯珀入狱就好了。 如果,他能早点结束生理觉醒,及时把卡斯珀接出来就好了。 如果…… 可惜,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如果,只有悔恨与悲哀日复一日地侵蚀着莱斯利的心。 莱斯利收起了所有的尖锐物品,连家具尖角都包上果冻凝胶,以防卡斯珀受伤。 他舍不得,所以将卡斯珀强留在世间。 希冀着有一天他能好起来。 卡斯珀的沉默压得莱斯利喘不过气。 他试图带卡斯珀出去透风,摘下了限制虫纹能量的抑制器,但卡斯珀惊慌的反应让他半路折返,好一番安抚。 他着实苦闷,便应下了塔泊亚的邀请,喝酒消愁。 等到他回家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卡斯珀冰冷的尸体。 因为他的一次疏忽,卡斯珀直接调动虫纹能量了结了自己。 结束了无尽的痛苦。 那晚下了一场薄雪,还未落地就已消融。 明明冬日即将结束,他却没能等到春天。 * 莱斯利从血色的梦魇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涔涔。 熟悉的热流在体内涌动,寻找突破爆发的缺口。 莱斯利娴熟地取出针剂对着脖子扎了进去。 感受着体内翻滚叫嚣的欲.望不甘心地平息。 今天是卡斯珀接受审判的日子。 不能有任何差错。 莱斯利淋着冷水浴,浇灭最后一丝星火,神思冷静,暗自谋划。 如果无法帮卡斯珀脱罪,他还有最后的办法。 这一次,拼尽所有他也要救下卡斯珀。 不同于前世一边倒的压倒性局面。 这一次,莱斯利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雄父雌父,保留下了那些曾经被销毁的证据。皇家律师受命为卡斯珀辩护,警卫接到命令也没敢对卡斯珀动用私刑。 坐在陪审席上,莱斯利看着场中神色清明倨傲,翡翠瞳光彩夺目的卡斯珀,眼眶无比酸涩。 有多久了…… 他多久没再见过这样的卡斯珀了。 真好……他还活着。 * 带着抑制器的卡斯珀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并不害怕,在动手的那一刻他就接受了被关押入狱,甚至直接判处死刑的结果。 他就是死,也不会让那只卑劣雄虫如愿。 卡斯珀抬头望向陪审席,迅速找到里特·格雷,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垃圾一样,充满厌恶。 里特·格雷气得发抖。 他发誓,他一定要让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雌虫付出代价,来报他再无法拥有子孙后代之仇。 随后,卡斯珀的目光凝固在银白长发的雄子身上。 还没来得及惊讶二皇子居然坐在陪审席,他就敏锐地发现莱斯利的脸色异常苍白,脖颈上都是冷汗,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但是他的眼眶却是刺目的红,盈满泪水,将落未落。 一直气定神闲的卡斯珀莫名感到惊慌,他从没见过一向骄矜高傲的莱斯利这幅脆弱的模样。 心脏突然跟针扎一样疼。 他突然无法接受既定的悲惨命运,只因为莱斯利可能会哭。 卡斯珀第一次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他应该找个没虫的僻静地方将那只虫渣处理掉,而不是当场报仇。 * 莱斯利看着场上双方律师唇枪舌战,拼命争论,默默计算着时间。 他知道,即使是最出色的皇家律师也不能帮卡斯珀完全脱罪。 哪怕定性为自卫,被法官认可的可能性也很低。 毕竟,那是一只A级雄虫。 在虫族普世的观念里,没有一只雌虫会拒绝A级雄虫的交.配邀请。 哪怕是雄虫释放高浓度信息素诱导强迫在先,哪怕那只雌虫并不愿意,公众也只会认为是雌虫不知好歹。 没有虫会去指责一只想要履行繁衍义务,留下优秀基因的雄虫。 所以在最初,莱斯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不接受减刑,不接受卡斯珀有任何入狱的可能,哪怕代价是他自己。 在法官即将落槌定音之前,馥郁的野玫瑰香气席卷了整个法庭,差点引起全场雌虫的暴动。 早已打过抑制剂的雌虫亲卫们守护在二皇子身边,阻止失控的雌虫靠近。 但距离爆发源过近的亲卫也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獠牙和竖瞳。 太香了,太甜了。 即使已经打过抑制剂还是差点被引动。 莱斯利被猛然窜起的热流激得头脑恍惚一瞬,狠掐自己一把,找回理智。 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法庭中央的卡斯珀,强忍痛苦的破碎嗓音响在所有虫耳边。 “我要他……”
第2章 被亲卫长抱进飞行器的莱斯利痛苦地蜷缩在床铺上。 被两只针剂强行抑制的生理觉醒骤然爆发,腺体在以极快的速度发育生长,信息素一股一股地向外冒出,野玫瑰的香气盈满了整个房间。 莱斯利双手无力地揪住绵软的被子,呼出的热气又反扑到滚烫的脸上,让虫难受极了。 “呜……” 怎么还不来呀…… 等待的时间简直度秒如年。 莱斯利控制不住地发散思维想到,卡斯珀不会宁愿被判刑也不愿意帮他解决生理觉醒吧? 虫族雌多雄超级少的社会情况决定了雄虫的地位非常之高。 而一位雄虫的生理觉醒更是一生中最大的坎。 过好了,顺利成年,甚至等级提升都有可能。 过不好,轻则等级滑档,重则丧命。 他明确要求卡斯珀作陪,法院不可能强押不放。 万一莱斯利的生理觉醒因为他们的怠慢出了差错,暴怒的帝国虫民能把最高法院徒手拆了。 那卡斯珀到现在都不来,只可能是他个虫不愿意。 一想到要被卡斯珀拒绝第三次,莱斯利就委屈地想哭。 * 卡斯珀刚踏进飞行器就被浓稠馥郁的野玫瑰香气层层包裹。 每呼吸一口都有成吨的信息素钻进身体,肆意蔓延点火。 想到刚刚看的《雄虫生理觉醒引导者注意事项》和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卡斯珀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然后差点没腿软得当场跌坐在地。 细细弱弱的啜泣声唤回了卡斯珀的理智,他迅速走进卧室,看清莱斯利的第一眼就被晃了神。 银白长发凌乱铺散,原本苍白的面容浮起病态的酡红,殷红的唇瓣翕张,艰难地呼出一团团热气。 被泪水润湿的黄金瞳向他投来哀求的目光,盛满了被打碎的委屈。 卡斯珀单膝跪在床铺上,冰凉的手捧起莱斯利滚烫的脸,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帮他缓解灼热。 清凉的薄荷香气缠绕着莱斯利,一点点地融入皮肤血液,安抚饥渴的躁动。 莱斯利已经快热迷糊了,脸颊贴着卡斯珀的掌心轻轻磨蹭,发出舒服的喟叹。 卡斯珀冲动走过来后就僵硬在原地。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主动走近,明明进来前只是打算在外间待着而已。 毕竟前几天他刚刚拒绝成为莱斯利的引导者。 但他现在在做什么?主动靠近不说,还自发地释放信息素帮莱斯利缓解生长痛。 如果最终要沦落到同样的结局,那他当初的抗拒算什么?他应该远远躲开,那才是理智做出的最正确的判断。 但是心底一直有隐隐的声音在低低地唤: “抱抱他……他怕疼,你抱抱他……” 卡斯珀的意志几乎被撕成两半。 一半迫不及待想将莱斯利拥入怀中,信息素也好,骨血也好,哪怕要他剖出心脏也好,只要莱斯利能好受一些,他什么都愿意做。 一半在疯狂叫嚣着远离,危险。那是蚀骨的毒,一旦沾上,今生都无法戒断。 卡斯珀被两方拉扯,僵在中途,做不出任何反应。 * 超高匹配度的信息素比什么止疼药都管用。 莱斯利被清爽的薄荷香气团团包裹,飞速生长发育的滚烫腺体在信息素的安抚下渐渐乖顺下来,散发出的野玫瑰香气越来越甜。 他开始不满足于只有脸颊能接触到,纤细白嫩的双手握住卡斯珀的手腕,引着那双带来舒适的手一点点下滑。 只是刚刚触及脖颈的细腻肌肤,莱斯利就拉不动了。 莱斯利歪了歪头,脸颊肉受到挤压而嘟起,蒙着一层水雾的黄金瞳疑惑地看向对面的雌虫。他眨眨眼,一点点揭开那层雾纱,看到了底下卡斯珀难看的脸色。 一瞬间,莱斯利如坠冰窖。 身体感受到的不再是薄荷的清凉冰爽,而是冬日寒风穿颈而过的凛冽凄凉。刺骨的寒意从脖颈蔓延至全身,他轻轻打了个哆嗦,指尖不可控地颤抖一下。 “你……不愿意吗?” 莱斯利尽量维持声音的平稳,却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泣音和颤抖。 他期待,又害怕。 在卡斯珀的目光扫过来时,莱斯利就知道,他不该说出那句自取其辱的话。 空气中的野玫瑰香味逐渐染上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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