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她还和李三银感叹,檀哥儿这孩子没想到一有东西还记着他们一份。 还叮嘱李桂,以后家里做点什么吃的,都给檀哥儿送点去,他一个小哥儿想撑起家来不容易。 说完,就发现桌上三个讨债的已经盯紧了若有若无飘着豆子香气的豆腐。 李三银先动筷,夹了一筷子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这东西,咱不能就这么拿着。” 引得剩下四个人愣住,回过味儿来孩儿他爹话里的意思后,齐齐将视线落在了粗瓷碗装着的白胖豆腐上。 那碗豆腐最后只剩下了不到拳头大小,还是被钱春眼疾手快抢下来的。 她警告地瞪了几个手下筷子没数的人,下炕将豆腐藏在了上锁的碗橱里,准备明儿送去给邻村的娘家爹亲尝尝。 谁知半夜不知道被哪个馋死鬼投胎的家贼偷吃了个干净,碗底都给舔得溜光水滑的。 气得她嚷嚷了一早上,现在看屋后头那只猫都像偷吃的贼。 为此,钱春今早特意从炕上把睡懒觉的李桂从被窝里薅出来,直接掏出家底,打发他到檀哥儿那里问问还有没有这个豆腐了。 说到这里,李桂语气中还带着对两个大哥的控诉,“……我觉得就是二哥吃的!他们俩昨晚在桌上还抢我的那份!” 周檀眼睛微微瞪大,哭笑不得的同时,这件事还给他带来了点小小的震撼。 没想到这块豆腐居然还能引起一个家庭的大战。 不对,是没想到豆腐居然在这里这么受欢迎。 他低估了豆腐的受欢迎程度。 见李桂还不死心要给他塞铜板,他赶紧解释,“你也看见了豆腐是用黄豆做的,本身不值几个钱,不能让钱婶子破费了。” “昨天那块儿豆腐已经吃完了,婶子要的话,我后天做好过来拿就是。” 李桂瞪眼,“那哪能白吃你的豆腐?!” 周檀:“……” 这句话听着怪怪的。 他没有跟李桂掰扯之前还日日给他送饭的事,想了想,“婶子要是过意不去,直接换成黄豆给我也行。” 到时候他一斤黄豆就能给他们三斤豆腐,这也是他昨晚头一回做豆腐做出来的小经验。 李桂见他坚持,这才作罢,将铜板收起来。 翻过这一茬,他才想起了今日来寻檀哥儿的目的。 “檀哥儿,今儿老文叔放牛了,难得有牛车坐,咱们一起去镇上不?”李桂兴冲冲地说道。
第7章 醋坊 牛在这里是价比金银的贵重财产,指着春种秋收的时候才用来耕地。 放在平时,用牛拉车载人可不常见。但凡想坐,都得赶上负责照顾牛的老文叔心情好才行。 周檀没想到瞌睡来了就送枕头,连忙,“我换个衣服就来!” - 牛车慢慢悠悠地走着,赶在未时之前到了乡里。 中央之下是郡县,县下面就是乡、里、亭。 南崖镇不大,往西被环水村和桥水村等几个大大小小包围着,往东衔接着平河县县城,战乱之前并未波及到这里,镇子的富户不少,往来乡里人口无数。 镇上人来人往,多为短褐皂服、青衫蓝衣,偶有绫罗丝绸间在其中,垂髫小儿笑闹跑过。 镇子东边多是乡里富户和乡绅的住所,乡里衙门官差都在东街。 而平民百姓多住在南边和北街儿,东街和北街相互交错,两边店铺生意不错。 在原主记忆里,原主的娘以前就是在北街的绣坊当绣娘。 她手艺好,一天能挣二十文,一年就有七两银子。这个收入在周围几个村子里都排得上号。 按理说他家不该这么穷,可绣坊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有活干,而且朝廷和蛮子在北边打起来后,绣坊就将几个年纪大的绣娘都遣了。 母子俩没了主要收入,他们一家两口人也都不是种田的手,一年操劳下来,也只够交赋税。 周母之前为周檀攒下来的嫁妆银子和家里的积蓄也因为几场病和丧事耗空了。 今年是战后最后一年减税。 种地,周檀肯定不行,就只有在经商方面使劲儿。 西边是生意交易往来热闹的瓦子。 有卖猪羊鸡鸭鹅的,有从周边村子里上来叫卖粮食和蔬菜的,从县里来的各式新式布料,还有往来小商队带来的少数奇珍器具和香料,目不暇接。 周檀和李桂此行目的地就是瓦子。 老文叔把牛车停在了瓦子边上。 周檀照着李桂的动作,给了老文叔两文钱。 和几人定好待会儿还来这里集合,老文叔就牵着牛走到道边上等着。 李桂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小篮子,他一下车就兴奋地四处看,周檀瞧着他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都怀疑两人之间到底谁才是那个现代人。 李桂跃跃欲试,回头问周檀,“我娘让我去布坊扯块布回去,檀哥儿你去哪儿?” 周檀想了下,“我想先去瓦子里看看,再去醋坊买些醋,对了镇上有书局吗?” “醋坊我知道在哪儿,就在瓦子那头,但书局我也没去过,”李桂被问住了,想了一下眼睛一亮,“但我听王花婶子说过,她家李青树一来镇子就扎进东街的书局里,咱们去东街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周檀点头,“那我去瓦子逛逛,待会儿去北街找你。” 李桂纠结地看了眼热闹叫卖着的瓦子,还是选了先去布坊抢布,不然去晚就没了。 “行!你直接去布坊找我就行。” 周檀点头应下。 - 原谅周檀前世身为一个理科生只知道些历史课本上写着的东西,他听到瓦子只想到了宋朝。 有瓦子和商铺,又能看出战后百废待兴,工钱和物价相差甚远,这里应该相当于前世历史上的宋朝,但远比宋朝要落后,一些器具吃食都还没有普及,和宋朝发展大相径庭。 周檀一边走,一边逛瓦子,看到感兴趣的还会问下价,方便他了解这个朝代的物价。 他边走边逛,全然不知道自己吸引了多少目光。 蜡黄脸色都掩不住昳丽清逸的五官和匀称修长的身材,一身破旧短褐却没有捉襟肘见的窘迫瑟缩。 相反,他身上有种举手投足不属于此世烟火的淡泊和疏离。 走到一半,周檀鼻尖微动,看向散发着阵阵面食香气的一家烧饼摊子。 “多少文一个?” 摊主热情招呼道:“带馅儿的六文一个,不带馅儿的两文,客官您看看?” “来两个!” “好嘞!给您包起来!” 非年非节一次性买两个肉馅烧饼的大客户不多,摊主手脚麻利地将烧饼用油纸包起来,还特意多包了层油纸才递给周檀。 “您拿好,小心烫!” 周檀,“多谢。” 他拎着包好的油纸包,又晃悠着去打了些麻油,不多,但贵得他肉痛。 出门前,他怀里揣了两块银角子和临出发前和钱春婶子用小的那块银角子换的半吊钱。 牛车两文,两个肉馅的烧饼十二文,而刚才三两的胡麻油就去了十八文。 素油一点也不比荤油便宜。 油坊的人看到周檀穿成这样,居然还能买得起素油吃,纷纷投来惊奇中带着异样的眼神。 幸好他心理素质强大,全程当这些惊疑不定的眼神不存在,迅速买完了油就出来了。 瓦子就在北街边上,离布坊不远。 周檀刚到布坊门口,就碰到了欢欢喜喜抱着一块青色布料,从门口出来的李桂。 “檀哥儿,你这么快就逛完了?”李桂看到周檀已经在这儿等着,十分惊喜。 “勾栏那里今天有人表演钻火圈吗?”他追问。 每逢勾栏有表演他都会央着两个哥哥或者娘带他去看,这回没看成,心里还有些小遗憾。 周檀回忆了下,无果,只得摇头,“我没看。” 李桂语塞,张口想说些什么,忽然鼻子夸张地耸了耸,“怎么一股肉烧饼的味儿,好香啊!” 说着话,他还在纳闷怎么这味儿越来越近了。 一个油纸包就从天而降般凑到了他的鼻尖。 “闻闻?是不是这个味儿?”周檀逗他。 “烧饼!” 李桂瞪大了眼看向周檀。 周檀拆开最外层的油纸袋,摊主特意将两个烧饼用两张油纸包了起来,他捏起其中一个放到李桂没有拿布的那只手上,“趁热吃,先把布放在篮子里,小心沾上油。” 李桂两手都有东西,此时无措又惊讶地看着周檀,“给、给我的?” “不然我买两个做什么?” 就算是里正家平日里也吃不上肉,而且那家烧饼摊子舍得放荤油,只有一点儿荤油也香得人直跌跟头。 李桂强忍着咽口水的冲动,用全部毅力将烧饼还给了周檀。 “檀哥儿,你留着,晚上还能吃一顿呢。” 周檀故意说道:“嫌少?” “不嫌少!” “那不就得了。”周檀神情不容拒绝,“赶紧吃,吃完了还得陪我去打醋、找书局。” 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李桂的全部意志力,看着再次送到眼前的喷香的烧饼,他深吸一口气,“那好吧,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周檀失笑,下意识像前世和朋友开玩笑般脱口而出,“这是我雇你给我带路的小费。” “小费?” 意识到自己刚才口误说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见李桂噤若寒蝉的表情后,周檀神情下意识一凌,又努力将起伏的心情平复下来,以防露馅。 他在匮乏的历史文学知识中紧急搜刮出来两个词,“就是脚价钱、赏钱。” 说罢,神情淡定,实则忐忑地等待着李桂的质疑。 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个朝代有没有这两种说法。 万幸,周檀赌对了。 李桂听完恍然大悟,“你说赏钱我就懂了,书读得多,说话就是不一样。” 经过豆腐和‘打拳’两件事,他已经单方面将周檀放在了读书人的位置。 在他看来,檀哥儿的学识比邻村王秀才的学识都要高。 要不是他们身为哥儿,注定于朝堂仕途无缘,做一个流连市井郊野的墨客都行得艰难,檀哥儿真应该去考一个科举试试! 周檀不知道李桂已经单方面将他奉为文坛大家,他听完李桂这番话后只觉得面红耳赤,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来。 幸好大大咧咧的李桂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挎着小篮子就要拉周檀往醋坊走,“走,咱们去打醋!” 两人走得潇洒,丝毫没有注意到布庄角落站着一个人,保养得宜的细嫩双手不见从前干农活时蹉跎出来的老茧。 那双手此刻死死揉着一张绣花帕子,用力到指尖都泛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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