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炉鼎就是卑贱的床笫亵玩之物,他心高气傲,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于是将自己闷在了房中。 是阙凌带他走出自我厌弃的泥淖,俯身抱住他,让他握紧手中的剑,见到谁背地说他是炉鼎,直接杀了便是。 而最后,各宗围攻凌霄峰,也是阙凌引来劫雷,以命换命,给了蔺安之一条生路。 ——他修为早及飞升水准,但身负心魔,强行渡劫便会身死道消。 想罢,蔺安之先是确定了下时间线,知晓距离那日事变已过去了三年。 他不清楚小世界里发生的事情,阙凌那边会不会也有记忆。 若是说没有呢,阙凌又从来不问起为什么自己会死而复生,若是说有呢,这人对待他的态度又与往常别无二致。 蔺安之不大懂,所以按照前者处理,各种旁敲侧击,直至能够判断出师尊基本上是好全了,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还有另一半,则是因为复活死人的确逆天而行,阙凌的修为跌了半个大境界。 虽说还是时人顶峰,然而通身经脉严重破损,无法再进阶。 要修补,只有两个法子。 其一,天材地宝。 其二,与炉鼎双修。 想也不想,蔺安之自是选了第一种,何况他还有仇要报。 当日攻上门的诸多大能,主要是被其中寿数将近的几位鼓动而来,不过来多少死多少,直接导致修真界各方势力大洗牌。 凌霄山依旧稳坐宝座,某些新生代弟子还未培养起来的门派却是一时青黄不接,自云端跌落尘泥。 当着本宗弟子的面,忽视他们跟见鬼了一样的惊恐眼神,蔺安之提着剑施施然地出门了。 什么叫痛打落水狗,这就叫痛打落水狗! 他挨个叫门,务必要教整个修真界重新传遍那个身段如竹,行事却睚眦必报的剑尊弟子的声名,理由一个比一个随意。 御兽宗摊上的罪名是喊话声音太大,吓到他了;到了万法楼,就变成了衣服穿得太丑,有碍市容。 一个被剑尖指着,让把府库中的天材地宝全都交出来的别派弟子咬着牙怒道:“蔺安之,你别太过分了!你真以为,没有人治得了你吗?!” 蔺安之想了想,恍然大悟而又满是怜悯地摇摇头:“没有啊,你们都打不过我。” 那弟子的脸顿时一僵。 他说的还真没错,自那些大能死后,顶尖修士人丁零落,加起来都打不过蔺安之的师尊,举世闻名的剑道尊者阙凌。 而剩下的,蔺安之自己就能解决。 心下一急,那弟子又面露厉色,陡然发了狠,于疾风骤雨般密集的剑式中悄无声息地混入了淬毒的暗器。 只要被划破皮肤表层,就是化神也要褪层皮。 不料,暗器方才脱手而出,顷刻就化作飞灰,他不可置信,低头却见胸口被凛然剑意全然贯穿。 蔺安之也似有所觉,缓慢转过头。 梅枝疏影之中,雪衣墨发的师尊静静而立,不知来了多久,更不知看了多久。 刚捅完人,蔺安之多少有点不大好意思,短促地喊了声“师尊”,随即垂下手,偷偷摸摸地试图将剑藏在身后,如同一个干坏事被抓到的孩子。 走过去握住他的腕间,阙凌微微笑了起来,他温和地注视着蔺安之:“下手还是太轻了,如果是我,就会先抽出他浑身的筋骨打断,再围他续阳丹,吊着命的同时,剖出全部的血肉,最后留下一张空落落的皮囊,挂在万法楼外杀鸡儆猴。” 蔺安之听得心惊胆战,他毕竟还是个正道修士,委婉道:“那倒也不至于......吧?” “可他想要杀你,”阙凌语调平静且轻柔,明明没什么,但能教人奇异地毛骨悚然起来,“想要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见他不语,又柔了唇边细微的笑意:“开个玩笑罢了,我怎么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呢?” 蔺安之眼皮一跳:“......” 说实话,不像演的。 劫掠了一圈,蔺安之最后很是失望。 这些宗门中珍稀的灵药有许多,可唯独缺了最关键,也是最罕见的那一味。 这些日子,阙凌近乎如影随形,似是他永远也逃不开的影子,自然看得出来,向来尊师重道的徒弟有着怎样的打算,却没有多言,任凭他继续思索。 又一夜,屋内烛火如豆。 慎重思考过后,蔺安之不得不提出了最后的办法。 “师尊,”他咬着发颤的字音,小心翼翼地说道,话里掩不住期望,“如果再没有其他的法子了,我是说如果!那我们,能双修吗?” 阙凌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眸色幽深。 蔺安之自知这个问法纯属白日做梦,但没放弃,拽着他的衣角小声商量道:“真的不可以吗?我是真的很抱歉。如果不是我,您根本不会重伤。” 半晌,阙凌才放下手中的剑法卷轴,冷淡道:“如果只是因为愧疚,你不需要弥补,这些事,我想做就做了,全凭本心。” 蔺安之踌躇:“可是......” 阙凌扫了他一眼:“你可以走了。” 蔺安之低下头,从榻上下来,忽然就哭了。 他浑身抖动得厉害,可见情绪爆发得突然且汹涌,他也是真的委屈,在小世界里口口声声爱自己的人,回到了原世界,就冷漠成这样。 他知道这不能怨阙凌,这与对方无关,全是自己一厢情愿。 可是,可是…… 胡乱抹了把脸,蔺安之哽咽着恳求:“师尊,不要赶我走,不要丢下我,我只有你了,除了你身边,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见他这幅样子,阙凌的呼吸紧了紧,心都揪在了一起,搂住小徒弟抚着后颈轻声哄了好一阵,承诺不论如何都不会抛下他。 待蔺安之的脊背不再颤抖,方才轻声道:“你说错了,是我离不开你。” 蔺安之泪水涟涟地望他,面上疑惑得真切:“什么?” “我的心魔,就是你。”阙凌平静地说道。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大道亏损,于是生“爱”,也就是偏私,本该无情的剑尊,他的心早就偏向了唯一的徒弟。 “你还记得,你经历的第一个世界,其中的那位药宗太上长老颜霈吗?” 听师尊忽然提到了那些世界,蔺安之怔了下:“记得。” “他是一部分的我,也同我很像。” 在一定情形下被托孤,看顾着一个孩子长大,求而不得而又不敢让他知道那份心思。 阙凌道:“我不能耽误你的大道。” 大道。 蔺安之沉默了一下,艰难开口:“如果是指传承自您的无情道的话,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有好好学。” 他目光游移:“因为我统计了古往今来无情道剑修的毕业率,发现太低又太难,所以只是单纯以剑御道,平时的修炼,也都是做做样子糊弄您。” 语罢,又问:“可您不是修习的无情道吗,怎会?” 阙凌也无声了片刻:“的确如此,但我斩断的是天下之情,苍生之爱,并非私欲。” 两人面面相觑。 阙凌又确认似地问道:“你真的是自愿的吗?” “我喜欢你,”蔺安之流着眼泪,说着以前从不曾有胆量表明的心声,他牵动着嘴角哀切地笑道,“为了你,我什么都会愿意做的。” 甚至是捡起过去最鄙夷的身份,成为最厌恶的那类人。 阙凌不语,许久,轻叹一声:“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 “嗯。” “你可想好了,那以后,你就哪也去不了了,”阙凌按着蔺安之的头,将他揽入怀中,下颔抵在肩上,语气温柔缱绻至极,低低道,“......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他那用满身的心血喂养出的徒弟,从始至终、同样也是从今以后只属于他的徒弟垂着睫,荧荧烛光映着半边莹白的脸,染上几缕暖黄,还是原来的回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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