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师姑的声线在信纸中响起,简略有力:“蔺师侄,速来主峰。” 待蔺安之赶到,只见人山人海,基本上修真界有点实力的都在这块地界上。 上一批抵御魔界的顶尖强者大多死的死,飞升的飞升,现如今最有资历主持大局的除却妙玉师姑,就是药宗的太上老祖。 而小辈里仅有谢暄够格,再无他人足以比肩。 那位药宗的太上老祖说起来还算熟人。 他是一个坚定的主战派,向来鄙夷千方百计想要修复空间缝隙的同僚,主张能打就打,坚决不给子孙留后患。 不仅思路与蔺安之异曲同工,两人私交同样甚好。 他是蔺安之那飞升师父的友人,时常照拂好兄弟座下的一对师兄弟。再进一步,他们亦师亦友,也是同谋,在当初修补缝隙失败一事中功不可没。 既有能人主导,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临时的应对之策便被制定周全。 各个宗门的修士领了任务,匆匆四散离去。 蔺安之因内务能力突出,被分到个执掌后勤的席位。 他混在其中正欲走人,余光瞥见上首仙君目光落向这里,更是不着痕迹地加快速度。 岂料一人渐近,着实难以忽视,只得停住步伐扭身,礼行未半就被止住。 那道服郎君略一颔首,好看的眉眼紧了紧而后展开,眸光淡淡扫过他身上。 “你我之间,何须多此一举。” “礼不可废。”蔺安之随口搪塞,又道,“尊者,听闻您要与妙玉师姑一同前去黑水邑,山迢水远,还望保重。” 黑水邑是最接近缝隙的地点,换算一下就是目前最危险的地方。 看得出来,小辈的关切让颜霈颇为受用,神色柔和不少,有如春日暖风:“嗯。” 论真·温柔大美人,还是得看药宗太上长老,蔺安之平日那些伪装的微表情正是取材于此。 他掩下心虚,满目真诚地笑笑,这会儿倒是没再去琢磨怎样模仿到精髓,一心盘算的全是赶紧敷衍过去把人送走。 毕竟那蛊虫是背着颜霈从他屋里偷的,陷害谢暄也是背着颜霈伪造其手谕。 等这人反应过来,顺着原著剧情线来一出痴情男二惊悟真爱竟是谢暄的追妻火葬场,蔺安之自个儿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不远处,妙玉师姑唤出疾行灵舟,已在冷冷催促:“我们若是再不启程,攻进黑水邑的魔修兴许都要生二胎了。” 另一道视线如影随形,同样无声注视。 蔺安之也暗暗加了把劲,恭敬道:“诸位尊者不在的期间,修真界及宗内事务自有晚辈处理,不必操心。” 颜霈默然,却未拂袖离去。 只见衣袂轻掀,五指扣住纤细手腕,一块带着清浅药香的玉佩随后滑入蔺安之掌中:“安之,你幼时体弱多病,由此耽搁了修行,放在往日仅是延误道途,现今却有可能招来祸患。” 他垂下眼,搭住子侄的手掌并未移开,指尖微动,顺着那截腕骨攀上,虚虚包住蔺安之半拢的手。 在外人,比方说那道未知的视线看来,就像是两人的手亲密无间地纠缠在了一起。 而主角二人感情相当之深,竟到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地步。 “这枚玉佩中寄托了我的一抹完整剑意,”颜霈轻声道,“即便长时间来习惯了炼药,从前到底也是个化神境剑修......留在身边,关键时刻它会为你以一当千。” 蔺安之攥紧玉佩,郑重其事地说了声“好”。 感动之余不免生出了点付出不对等的内疚,还感觉有哪里不大对。 同为相熟的小辈,谢师兄还在高台上好端端地坐着,没有温声嘱咐,更无法器相赠,这待遇原来不是旁的熟人都有。 而且说话就说话,摸他手做什么? 思忖间,隐约的被盯视感愈发明显,从如芒在背转移到了如芒在手。 蔺安之也不隐瞒发觉的事实,耐心静待几瞬,而后倏地侧头回看过去—— 谢暄已然痊愈,只是唇色仍缺了血色,半束墨发倾泻直下,任由丹衣鹤裘拥了满身。 纵使有系统不断在耳边提示,谢暄比他高,体格也比他健壮,蔺安之还是本能地觉得他瞧上去细弱伶仃,犹溪涧柳木般易折。 视线交错,谢暄就像偷看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平静地移开了眼。 蔺安之转回脸,眉心一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感觉更不对劲了。
第5章 双子仙君有话要说(5) 【九月转瞬而逝,修真界境况急转直下。】 原著中是那么写的。 实际上,才过去两天,有魔修生而高阶且嗜杀成性的天赋加成,整个修真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燃起狼烟的城池俯拾皆是,掩埋于断壁颓垣之下的凡人不计其数,各大宗门调出的一队队精英弟子的死讯同样接二连三地传来。 午后,蔺安之坐在堂前,指腹揩过密报尚未干透的墨迹,停住,忽然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 倘若那时缝隙能修补成功,修真界好歹也能再支撑一段时日。 即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大部分的修士和普通人还是死的死,伤的伤,但少数人的命运或许会发生变化。 系统被他的大慈大悲所超度,不由感动地安慰道:“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魔修迟早会破界而出,这是此界避不开的宿命。” “快刀斩乱麻,道理我懂。” 蔺安之回道,一边眼尖地瞥见密报下压着的笺纸。 那是数天前一个门中弟子递上来的,其上表露了他在陵溪城陵溪江中干出的恶事。 虽还只停留在发现下毒那一步,但蔺安之还是当即非常符合人设地把它抽出来,指尖蹿起的火苗点燃了其中一角。 “就是闲来无事,单纯感慨一下。” 他注视着幽幽焰火,瞳仁里映明的光是冷的,语气也是意有所指的:“我的人生准则实则是,要是有人挡了我的路,那就可以收拾收拾去死了。” 系统:“......” 报复,这绝对就是报复。 然后蔺安之一手撑着脸颊,盯着密报又看了一小会儿,抬手给两天没联系的谢师兄发了传讯,邀他过来就要事一叙。 先前提出的方案被回拒了,眼下系统知道宿主大抵有了新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做?” 蔺安之微微一笑:“妙玉师姑留谢暄在中心坐镇,正好便宜了我。” “方才那封密报是陵溪城城主死前以秘法传出的求救,言明有强大魔修暗地里在全城设下幻境,有以生魂祭阵之意。” “情况危急,又是如此局势,必须由仙君出面。” 他想得很好:“届时我诡计多端,百般加害于他,多次陷其于死地——垫脚石的作用达到了。然后再偷摸给出我坏事做尽的证据,为最后他能顺利掰倒我铺路,功成身退的未来也有了。” 系统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说不出来。 它沉默了下,真诚道:“祝你成功。” ...... 截至目前,计划进展得很顺利。 谢暄听罢未有丝毫犹豫,拨了另一做派稳健的宗内长老代为坐镇大局,冷静地安排好了后续事务。 蔺安之自己肯定是要去的,除此之外还要带上个修士做帮手。 一排待命的年轻弟子在旁恭敬侍立,他扫了眼,点了几个印象里对谢暄声音最大,且最没脑子的。 那些个修士里头,没被指到的耷拉着嘴角,两个出列的修士则是显出截然不同的神气,洋洋得意道:“还是掌门师叔有眼光,一眼就瞧中了我俩的非凡才智。” 说是非凡才智,倒也没什么问题。 蔺安之沉吟不语,目光转向前者,见他们仍是一副沮丧的模样,好笑道:“救城池又不是入秘境,可能会送命的事,一个个都积极成这样做什么?” 有人小声道:“虽万人,吾往矣。” 循声看去,一圆脸杏眼的女修也正巧看了过来。她坦荡道:“掌门师叔,我们也想为修真界出力。” “会有机会的。” 蔺安之不自觉牵了牵嘴角,语气又柔又轻缓。 那份赤诚着实教人难以自持,他动了动指尖,仿佛心有灵犀,谢暄沉静的眸光掠过他的胳臂,存在感有如实质。 蔺安之不由迟疑了下,加上边上还有喇叭成精似的新晋队友不停追问任务内容,刚抬起的手臂又垂了下去。 那两个弟子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又是剑修,还被蔺安之塞了一兜子法器以防万一,不说别的,单纯自保大抵没问题。 弟子甲的睫毛很长,看人的眼神清澈而愚蠢,时常带着动容:“掌门师叔,你放心,我会永远追随你的。” 壮汉外表的弟子乙撇撇嘴,偷偷觑了眼谢暄,大声道:“区区魔修,我见一个杀一个!一群血脉肮脏的杂种罢了,还能拿我怎么样?” 身负一半魔族血统的谢仙君神色未变,只简单投去一眼,却让弟子乙后退几步,感受到什么叫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他闭口不言,扭过头,掩饰心虚般地吹起了口哨。 帮手们都在第一时刻体现了自我价值,证明眼光没错,这让蔺安之的心暖暖的。 他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站出来虚伪地劝了劝:“谢师兄,孩子还小不懂事,况且我们还要一起出任务,你就宽容些吧。” 谢暄:“好。” 还欲再言的蔺安顿时一怔。 这人有那么好说话吗? 在他的设想里,以谢暄的性格,是会做出那种既然你说孩子还小,那我就坐实了你的说法,让人重新投胎的事的。 ……说起来谢暄最近是挺怪的。 明明自己都这样不可饶恕地作践了他,怎么态度还是如此平淡而寻常,就算有情蛊限制不能弑主,但也不是不能做些别的。 传送阵法就在这时启动了,蔺安之却看到谢暄有了动作。 他退后半步,便被高大的男人攥住手腕遏制了行动。 一道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嘴。” 蔺安之条件反射地张开嘴。 谢暄垂眸看他,抵在唇齿间的丹丸不容拒绝地按了进去。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甚至还做了解释: “你一直有晕传送阵法的病症,这是缓解的药。” “……” 蔺安之觉得自己更看不懂他了。 看在是对方好心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道了声谢,紧接着思绪飘了到别处。 陵溪城受制于那位布下幻境的魔修,而消息是城主以秘法传递出去的。 也就是说,那位至少有化神修为的魔修尚不清楚外界已经知道此事,他们的行动必须谨而慎之,否则就有可能打草惊蛇。 城主在求救时也考虑过这点,还将想出的法子写在了密报当中,还藏了对应的信物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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