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您邀请我是为了气兰斯诺特,故意对我抛出橄榄枝。”谢尔顿·加西亚如实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雌虫的言语看起来平时别无二致,语调家常,同时也惴惴不安。 谢尔顿·加西亚五十多年的虫生从没有过不安和犹豫,即使是在战场重伤、即使是议会一虫对抗所有上议院,他都从没有后悔过。 但是从雄虫身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体会到这种情绪。 如果来的是兰斯诺特,雄虫会不会更高兴?雄虫光脑所说的是客套话,还是为了气那只雌虫? 雌虫眼睑微垂,猩红的瞳孔闪过疑窦。他并没有表面表现出得那样从容,婚姻只是为了巩固权力的手段,如果能将家族发扬光大,就算是几只同势力的雌虫共同侍奉一只雄虫,那又如何?可唯独对诺德,他产生了独占欲。 独占欲催生出侥幸、迷茫,也带来了燎原般的热情□□,将雌虫劈成冰与火两个极端。 诺德抬眸,黑曜石般的瞳孔在路灯的氤氲下明亮纯洁,漂亮的像是一抔新雪。 谢尔顿·加西亚被这双眸子看得心悸,心跳很重,静静地等待着雄虫的回答。 “如果我说是,加西亚议员长现在要怎么办?”诺德笑了笑,忽然生出了一丝恶劣挑逗的心思。 谢尔顿心重重落下,但看到雄虫的表情,又很快反应过来是在逗他,笑道,“那我可能会很生气,连夜带您私奔去别的星球,让任何虫都找不到。” “私奔?”雌虫一看就是赶过来的,铂金色发丝略显凌乱,俊美无俦的脸多了淡淡的青黑,一看就是这几天熬夜过度,诺德歇了打趣这位年长军雌的心思,“不错的主意,但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完成正事——你的‘接风宴’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昨天答应雌虫亲自下厨为他接风洗尘,没想到他提前过来了,杀了个措手不及,“连一颗米都没买。” “您应该明白,我不是为了一顿饭而来,”谢尔顿说,轻轻地拉过雄虫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亲的时间比平时都久,“我只是很想见您。” 几个月没见,雌虫看向心上虫的眼神更加不加收敛,猩红瞳眸透露出的野兽般的热切,简直无处遁形。 他说的应该是实话,雌虫口吻、眼神的思念几乎化为实质,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了。 雄虫低垂着眼睑,声音微不可察,近乎呢喃:“我也是。” 在潜伏于反叛军的日子,谢尔顿几乎失联。雌虫几乎每天都在走钢索,每天都只能在新闻里看到谢尔顿的最新消息,这感觉着实不好受。 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大义,诺德都不希望谢尔顿失败。 一只虫和反叛军斡旋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仅要伪装的天衣无缝,还要无数次经受道德良知的考验。 “您说什么?”谢尔顿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也很想你——”诺德说,又忙改口,“没有很想,也就一点想吧。” 还是那种拉长尾调,像是撒娇的口吻,带着一丝委屈。 诺德没再说什么,谢尔顿却偏偏品出了这样的意思——为什么失联,为什么不跟他发消息?即使理智上明白,在情感上也很难接受,前一天还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年长军雌,第二天就虫间蒸发了。 谢尔顿·加西亚看着雄虫翩然颤抖的羽睫,又一次沦陷了。 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已经馅的足够深时,才发现可以陷得更深,甚至是在雄虫并未使出全力的情况下,自己就丢盔弃甲。雄虫像极了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内里更是甜得要命。 只要诺德想,谢尔顿心想,他可以让任何一只雌虫为他赴汤蹈火,包括他自己。 如果诺德理智尚存,就不会和谢尔顿·加西亚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也不会任由雌虫俯下身,温热的手掌扣住他的后脑勺,然后吻上自己的唇。 ——他的理智被抛弃了。 嫌少有虫能为这种直接的、富有冲击的感情无动于衷,诺德也不能。 清浅的呼吸在唇齿间蔓延,雄虫乖顺得简直不可思议,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那片瓷白、轻薄的肌肤,引起一阵战栗。 谢尔顿·加西亚慢半拍失去了理智。 他忽而扶助诺德的肩膀,力道温柔却强硬。 “诺德,给我一个机会。” “我是否有幸,成为您的雌虫呢?”
第57章 近距离观察互殴现场 是否有幸做您的雌虫, 而不是,您能否做我的雄主。 这并不是一个理智的问句,也不符合加西亚惯常、既强硬又圆滑的谈判风格。 做诺德的雌虫, 没有指明到底是雌君还是雌侍,甚至是雌奴。而是把自己全然交托出去, 像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被动、惶恐地等待对方的垂青和抉择。 这句话说出口, 所有打着“年长雌虫对晚辈雄虫照顾”的谎言不攻自破,和雄虫之间的“父子”扮演的遮羞布被扯下了下来,彻底拉上帷幕。 也将那段暧昧、若即若离的友情逼至角落。 谢尔顿·加西亚没给自己留退路。 不成功便成仁。 路灯的光影落在谢尔顿的眉眼间, 衬得那双红瞳愈发深邃。 “你应该知道,加西亚议长,联邦不只有我一只适龄S级雄虫。” 雄虫黑潭般的眸子闪了闪, 却没有愕然。 加西亚的告白在意料之中。 三年间的记忆回笼,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不管是在去亚盖家, 还是宴会上,诺德总能“偶遇”这位长辈军雌。 那些在诺德看来止于表面、公事公办的交流,对于雌虫而言,或许是精心策划、极尽纠结的邂逅与接近。 只是那时的他, 并没有过多在意。 “如果你想要最好的精神力安抚, 还有很多不错的选择。” 站在雌虫的立场看待问题,很容易看清事情的本质。S级雄虫非常珍贵, 本身就是雌虫争夺资源的主战场。 而加西亚一直未婚,精神海也早就置于崩溃凋零的边缘,自己的精神海能解他的燃眉之急,宛如枯木逢春。 但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诺德发现自己变得有点矫情,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 竟然希望有虫不只是因为高阶精神力这点而中意于他。 谢尔顿眉心微微蹙起,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上空传来一阵星舰骤降的嗡鸣,刹时撕破夜间的宁静。 一道黑影从几百米的高空跳下来,裹挟着狂风般的凛冽杀意。 诺德只觉腰间一紧,整只虫被拽进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怀抱。 军雌身上披着白色的军氅,军帽在跳跃过程中已不知所踪,翡绿瞳仁翻涌着滔天的晦暗和暴虐,全身的肌肉都像一根蓄势待发的弓弦,紧绷、战栗,充满杀意,完全是一只嗜血、择人而食的野兽。 “加西亚,你找死!” 理智不知去向,额角的青筋如同虬曲的蛇般凸起。 小臂处已全部虫化,带着致死意味的一击,直取谢尔顿·加西亚的命门。 肌肉记忆率先做出反应,年长的军雌迅速旋身急退,另一只手瞬间完成虫化,青灰色钢甲泛起森冷寒光,硬生生接下来这一拳。 然后是钢铁般坚硬刺耳,互相搏击的声音。 “砰!” 第一击斩在谢尔顿格挡的虫甲上,火星四溅。 谢尔顿在石板路上犁出两道焦痕。 诺德被一股强硬却温和的力道推开,踉跄了两步,在一个安全距离站定,属于顶级军雌的“精彩”格斗画面在眼前铺展开来。 只有亲眼看到他们打架,诺德才知道,那些大热的星战游戏肉搏的画面,与之相比简直是幼龄儿童动画片,不及这场面残暴、血腥程度的十分之一。 “兰斯诺特,够了!” 呵斥淹没于狰狞的交鸣中,兰斯诺特的镗刀在夜色划出一道弧光,谢尔顿侧身闪过,刀锋擦着鼻尖削断几缕金发,瞬间化作齑粉。 在第五个来回时,谢尔顿没有任何躲避,被那闪电般的一拳嵌进不远处、河床边钢质栏杆上。 冲击力让钢筋水泥的碎块如暴雨倾泄,后背在石壁上擦出狰狞血痕。 雌虫手上的奖品应声落地,接着传来肋骨断裂的声音。 这场格斗,以谢尔顿·加西亚的惨败告终。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地面卷起一阵尘埃,快到诺德甚至来不及再喊一次停。 “咳咳……”一口猩红的鲜血猛地从年长雌虫嘴角渗出,顺着下颌低落。 “加西亚议长!”诺德忙赶了过去。 谢尔顿半倚在扭曲的钢筋中,衬衫露出精壮的腰腹。金发上都沾着红色的血渍,因为胳膊肘关节被震碎,手臂无法自由蜷曲,只能虚虚地扣在栏杆上。 “别看,阁下,”谢尔顿抬手试图遮住伤口,声音嘶哑干涩,“伤得很丑…有碍观瞻。” “雄主,你别靠近这个骗子,他根本——” “闭嘴。” 兰斯诺特上前一步,却被诺德冷冷的声音定在原地。 诺德虚揽住谢尔顿的肩,抬眸看着来虫。 军雌立在旁边,肌肉还是那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兽瞳翻涌着怒意。 然而,被愤怒席卷的大脑,在对上诺德自下而上投射过来的问责眼神时,霎时冷静下来,浑身上下像被冰水浇过,热度尽褪。 “在民用区动用虫化,高空违规迫降,当街斗殴伤虫,这里所有兽人都会知道这场斗乱因我而起,”诺德一字一顿,“今晚丢的脸已经够多了。” 他好不容易在厄尔尼斯安安稳稳生活一段日子,和这里大部分正常兽人相处也算融洽。但是今晚过后,坊间、甚至新闻报纸就会流传两只兽人因为一只纯种人族大打出手、破坏公众建筑的流言。 所有的建设功亏一篑。 “雄主……”兰斯诺特像被烫到般后退半步,认错态度很快,但是语气极为生硬,“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绝对没有让您陷入舆论的意思。” 音量逐渐变小,声音颇有些慌不择路。 明明赢得了战斗的胜利,却像只丧家之犬。 他又搞砸了一切。 “可是结果如此。”诺德的声音冷得像二月的寒霜,强忍着愤怒,“这里不是联邦,收起你用蛮力解决问题的那套,兰斯诺特。” 军雌信奉武力,一言不合就开打,身为元帅的兰斯诺特更是其中翘楚。 “对不起……”雌虫说,“雄主,我只是……” 只是太嫉妒了。 S级军雌视力极佳,早在千米开外的上空,兰斯诺特就看到了谢尔顿吻上了他的雄主。 一阵尖锐的寒意迅速地包围了全身,刺骨的冰冷让他无法呼吸,紧接着,胸腔涌现出愤怒、不可置信和尖锐的酸涩,仅存的一点点理智也被无情地冲刷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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