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金光,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掌心里,温和而无害。 但此时教训就在眼前,谢仞遥断不敢再待在这阴晴不定的金光里,他拉着顾奴想要后退,就听到了一阵落地声。 能活到湖岸边的修士并不傻,此时均已经纷纷追了下来。 碎片又开始哗啦啦地往下落,越来越多的人落进这荒唐又怪异的镜子空间内,每个人都被镜子照出了无数张脸,一时间私语惊叹声起,诺大的空间竟也有了几分拥挤热闹的意思。 谢仞遥站在那里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大红头——王闻清一手扛着卫小二,一手抱着游招娣落了地。 他这个便宜师尊一眼也看到了他,顿时朝谢仞遥笑得不见眼。 谢仞遥这边见到王闻清,终是安下了心,而那边,宋阳秋抽手得早,金光卷到他指根那里,终于归于消弭。 宋阳秋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就这么残缺的手掌,掌心微微颤了颤,那根焦黑的手指竟像是一触即散的灰尘,就这么飘散了。 宋阳秋扭曲脸上的眼睛里透露出来了恨,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谢仞遥,咬牙切齿地道:“你怎么没有事?!” “他怎么没有事?”谢仞遥还未回答,宋阳秋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带着看笑话的畅快,“你到了这湖上,二话不说杀了两只仙鹤,真当神器察觉不到?” 宋阳秋转身,就看到了唐秋旋站在不远处。他浑身颓靡,肩头自小臂的衣裳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伤口。 靠湖裂勉强从长宁宗的死阵里逃脱出来,唐秋旋再没了精力去抢神器,他干脆放下心思,专心去瞧宋阳秋的笑话。 见宋阳秋看过来,唐秋旋抱着蛟龙剑笑得得意,他微微侧目,又看向离金杖最近的谢仞遥:“兄长和我是一家人,如今神器唾手可得,何不直接拿了?” 他眼中全是鼓励,温声细语:“哥哥只管拿,只要敢拿,皇室自然就有能力护住哥哥。” 他三言两语将谢仞遥和自己放在了同一个战线上,不但是宋阳秋和谢仞遥,便是周围下来的修士都纷纷向这边看了过来。 有忍不住的散修道:“好大的口气,神器凭天道意志而生,有能力者得之,怎么就成你皇室的囊中之物了?” 唐秋旋眼皮都没眨,轻轻巧巧地道:“天道在上,道友去和天道理论吧。” “或者是说,”他在人群中精准地瞥向了说话的散修,转而笑道,“去和万州秘境外我皇室的人来说。” 他威胁得坦坦荡荡,可谓嚣张至极,那开口的散修被这话呛得满脸通红,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皇室这些年再怎么凋落,也不是他一个散修能撼动的。 唐秋旋重新看向谢仞遥,他丝毫不在乎谢仞遥怎么想,只在乎谢仞遥能不能替他拿到神器,于是眼神愈发像看一只逃脱不掉的金丝雀:“哥哥,拿吧。” 那边,宋阳秋也敛了神色,他将手背在身后,温柔地看向谢仞遥:“我在长宁宗的院子是长宁宗十三峰最好的地界,我觉得你会喜欢。” 没有人在乎一个炼气期的人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唐秋旋和宋阳秋这么说,其他人看向谢仞遥的眼神,愈发含着对以色侍人的鄙夷不屑。 谢仞遥一动不动,只微微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身侧,顾奴侧目去看他,只能看见一截他未被黑发挡住的清瘦下颌。 在这诡异的僵持里,一声嗤笑声响起:“诸位真是皇室的好狗。” “得天道机缘本就是九死一生之事,凡人窥不得天机,被皇权镇压,一生碌碌无为,得八九十年性命已为幸事。我辈修道之人,得天道眷顾,走的就是在生死之间大彻大悟,于危机中求成仙之路。”那声音兀地沉了下去,“管他什么皇室不皇室,长宁宗不长宁宗,便是山河风云榜的前五都来了,大家都已经走到这步了,还能甘心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吗?” 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间如低语,响彻在众人耳边,宋阳秋和唐秋旋都往发声处看去,却没找到到底是谁在说话。 那声音还在继续:“既然诸位这么客气谦让,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随着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见人群中飞出了一道身影。那人少年模样,一身黑衣短打,手拿着一把漆黑的古刀,脚尖一点,就朝谢仞遥身旁的金杖飞去。 随着他的纵身,古刀上一道极为磅礴的灵力溢出,似清风席卷天地。 “大胆!”宋阳秋见他如此,怒呵一声,完好的手握剑,就要上前阻止。 可已经来不及了。 黑衣少年像是点燃大火的引子,对神器有想法的,纷纷朝金杖奔了过去。 人潮声势浩大,将宋阳秋的怒吼淹没在了拔剑声中,灵力的席卷冲撞下,头顶脚底一层层的镜面都不堪负重般地簌簌颤了起来。 谢仞遥站在那里,面对着朝他方向扑来的众人,更显得单薄。 顾奴在他身旁,看见他微微抬起了头。 他罕见地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朝他扑来的修士们,打头的那个少年胸前的发上,一粒玉扣闪过温润的光。 谢仞遥掀起眼皮,正正好与他对视上,他在少年地注视下,朝他笑了笑,抬起了手。 清瘦莹白的手腕明明不堪折的样子,却稳稳当当地穿过了金光,握上了金杖最中央。 一瞬间,金光大盛。 谢仞遥握住金杖的那一刻,只觉得一阵强大的凶悍之气朝他体内冲撞而来,不是灵力,却比灵力更折磨人。 在这力道的冲撞下,嵌在他背后的镜子碎片纷纷被撞得离开了他后背,飞了出去。 这是身为神器,本身的抗拒,谢仞遥体内薄弱的经脉仿若被巨石一下下缓慢地碾过。 他紧紧地咬着牙,一瞬间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他识海里一刹那里涌入了太多的东西,那是金杖过往的印记,裹挟着浓厚又磅礴的血腥气,五大陆的山川河流它都丈量过,神器自有它的傲气,靠近者要么征服它,要么死。 谢仞遥的衣袖猎猎作响,他睁着眼,一瞬间迷失在了金杖的近光里,以至于漆黑的眼珠都仿若被金光吞噬,也染上了金色。 “小遥回神!”金光外,王闻清脸色大变,震呵道。 谢仞遥耳朵里都是轰鸣的,金光宛若实质,碾过他经脉后,开始朝骨头缝子里钻,一丝丝地割着他,不可谓不痛。 谢仞遥不过十六七,根骨还嫩,骨头猛然被金光割打,疼得他身体下意识地想要缩成一团。 但他听到了王闻清的声音,尽管到他耳朵里时已如此微弱。 谢仞遥艰难地眨了眨眼,他手死死地握着金杖,心中倔强的执拗又开始发作,不但不后退,反而挺直腰,上前了一步。 皮肉都仿佛被金光融化,谢仞遥握着金杖,将它掌控在手里还不够,竟要将它抱进怀里。 金杖被他抱进怀里的那一瞬,金光更甚,而外面,已是天翻地覆。 谢仞遥握住金杖的那一瞬间,众人头顶层层叠叠的镜子上瞬间爬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就是地动山摇般地晃动。 “这里要塌了!”有人惊恐地叫道。 他话没说完,就是大片大片的镜子砸了下来。 和小的碎片不同,此方空间依金杖而生,如今金杖被谢仞遥拿捏,镜子掉落的途中,纷纷变成了一波波水。 这湖太大,片刻间,几千顷湖水对人照头压来。 入万州秘境的多数在元婴以下,哪里有劈山斩海的能力。脚下的镜子也开始化为湖水,露出了黑乎乎的湖底,有修士低头一看,顿时寒毛竖起。 从他脚下延绵万里,都是森森白骨。 不知有多少人曾到过这里,被金杖吸引,又被湖水压死在湖底。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众人的兵荒马乱中,只有一人依旧面不改色。 黑衣少年横刀在胸前划了一个极圆的圈,灵力自刀剑泄出,成个罩子将他罩了进去,阻挡住了朝他挤压过来的湖水。 他速度丝毫不停,刀尖向前劈下,就要斩断谢仞抱着金杖的双臂。 却在古刀即将碰上谢仞遥的时候,一把匕首飞来,撞在了他的刀刃上。 黑衣少年的刀一偏,下一瞬,站在原地的谢仞遥就被一只胳膊捞走了。 顾奴体内的灵力也极尽枯竭,将黑衣少年的刀打偏后,他只能抱着谢仞遥一躲。 怀里的人像是死了,眸子阖着,紧紧地抱着金杖,只有不时颤动的长睫,能让人知道他还有口气。 顾奴伸手,将他自己咬得血迹斑驳唇角的血抹掉,轻声道:“师兄可要快点醒来。” “他就是瘴林里要杀我们的人,”顾奴侧眸去看重新逼过来的刀尖,低声道,“师兄刚刚不是要保护我?” “我现在只能盼着师兄怜惜我了。”
第9章 滚蛋 顾奴此时灵力虚浮,匕首能打偏黑衣少年的刀,靠的多是出其不意。 如今黑衣少年回过来了神,灵力再度扫了过来,顾奴只能抱着谢仞遥去躲劈开的刀刃。 金杖金光已全都涌进了谢仞遥体内,但随着顾奴的动作,又开始从他身体里溢出,金光沾上顾奴,顾奴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 谢仞遥此时就像一个盛满水的罐子,经不起一丁点地晃动,顾奴只能感谢仞遥的眼睫颤得越来越厉害——他情况很不好。 不知道谢仞遥能不能听见,但顾奴还是在他耳边呵道:“师兄,识海万不能丢!” 黑衣少年的刀又劈了过来,顾奴一手揽着谢仞遥的腰,最后一点灵力放在双腿上,转瞬就移到了数丈之外。 他脚步如鬼魅,侧身与一人擦肩而过时,顺便抽走了他腰间别着的剑。 他后背抵着剑主人的后背,就这么灵巧地转了一个圈。黑衣少年的剑已经朝他后背劈了过来,顾奴目光沉静,没有丝毫慌乱,他手往后一扬,剑被他架到背上,挡住了黑衣少年的一劈。 古刀劈到剑上的时候,顾奴顺从地受了黑衣少年这一击。他肺腑皆是一痛,识海被激的震荡,但随着手顺着这力道松开,剑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顾奴揽着谢仞遥,就这么被黑衣少年的灵力送出了数丈的距离。 王闻清就在不远处朝他们赶来,他照看着两个孩子,挪动得不快,顾奴十二经脉灼烧,呼吸都如刀割,但面上不显,脚步丝毫不停,朝王闻清奔去。 但却在下一瞬停在了那里。 顾奴硬生生地停在原地,眼皮掀了掀,看着拦在对面的人,片刻后笑了笑。 他是很俊朗的眉眼,哪怕平日里不怎么有表情,但身形板正挺拔,剑眉星目,一眼看上去也是人群中最打眼的。 这样的人笑起来应当是很让人喜欢,但此时宋阳秋见他笑,却莫名地觉得脖子有些凉,像黑夜里被野兽叼住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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