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回答。 谢仞遥心中咯噔一声。 整个瘴林似乎在这一刻沉寂了下去,只有万年亘古不变的,寂静的瘴毒缭绕在眼前。 谢仞遥慢慢地将手往回拉——拉了个空。 不知在刚刚哪一瞬,无声无息的,他手中只剩下半片断了的衣角。 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了起来,谢仞遥叫了声王闻清,又去叫游招娣。 没有人回答他。 谢仞遥含着灵铁丸,深深地吸了口气。 就在这时,从远方荡来了一阵风。 谢仞遥眼睫颤了颤,有风在瘴林中是很奇怪的事情——瘴毒是不流通的。 裹挟着瘴毒的风吹起了谢仞遥鬓边的发,他抬眸往风来的方向看去。 一瞬间内,谢仞遥脑子飞快动了起来,可身体却静静的,静静的将自己沉浸进了瘴林中,仿若自己是在瘴毒中泡了万年,不见天日,只能依靠瘴毒而生的一棵树。 谢仞遥闭上了眼,在无边无际地淹没人的寂静里,听到了一丝微弱到近乎没有的,空气被划破的撕裂声。 “嘶——”那撕裂声冲他而来,直奔谢仞遥面门。在声音离他一丈远的时候,谢仞遥睁开了眼。 而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探路的半截树枝,已经被谢仞遥拿到了胸前。 他从听到声音的这一刻就开始抬臂了,哪怕谢仞遥此时是睁眼瞎,连自己手里的这根树枝是何尊容都不知道。 可他记得王闻清抬那截梨花枝的模样。 在月光下,在青山前。 手臂上移,手腕轻斜。 他不懂什么十二经脉,谢仞遥只是凭本能地调动起他体内的灵力——短短一个呼吸间,灵力已经飞速的在他体内循环了一个小周天,呈沸腾之意,似要奔涌而出。 谢仞遥竟是于这一刻,和那夜冷月下的王闻清遥相呼应,真正体会到了灵气充盈、运用起灵气的畅快之感。 树枝到胸前时,他睁开了眼。 是这样吧? 谢仞遥手腕狠狠一扭,炼气期的灵力在这一瞬疯狂涌向树枝,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碰上了那道朝他袭来的,带着杀意的剑气。 同时,谢仞遥并没有像那日的王闻清一样站在那里不动——他脚步轻移,腰身一转,整个人便与剑意相错开来。 一碰一躲之间,谢仞遥并不好受。他只见过王闻清使过一次“青松落色”,甚至矜伐剑法有几招几式都不知道,可此时别无他法,硬生生的回忆与感受之下,他竟真的磕磕绊绊的在第一次,使出了矜伐剑法的起势“青松落色”。 虽是五灵根,却不能不惊叹于他的悟性。 尽管还稚嫩,可剑意已成,唯有向前而去,直到消逝。 矜伐剑法虽沾了一个矜字,可剑意讲究的却是大开大合,浑然天成。 谢仞遥不怎么熟练的招式下,矜伐剑法宽广澎湃的剑意真如让青松落色一般,将瘴气都荡开了几分,与陌生剑意悍然相撞。 可这毕竟只是谢仞遥炼气期下不成熟的一击。“青松落色”并未支撑多久就被对面剑意斩开了,谢仞遥孱弱的五灵根也再挤不出一丝抵抗的灵气。 他虽躲开了剑意正面,但离得太近,被剑意从侧面稍到,一瞬间内就被冲/撞地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直到后背撞到一棵粗壮的树干,谢仞遥才跌落在地,他手指蜷了蜷,什么都没握住——手中的树枝早已应声而碎。 但好在对面似乎被他这个照猫画虎的“青松落色”给唬住了,一击虽成,但竟一时踌躇地不敢上前。 谢仞遥才有了喘息的时间。 第二次受伤,谢仞遥深吸一口气,竟然有了些一回生二回熟的破经验。 他压着口中升起的血腥气,忍过最初的一波疼痛,手扶着带着潮气的树干,就要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他的脚腕被一双手抓住拽了一下。 抓他的那一下很用力,可紧接着,拽的力道就泄了下去——任谁都能看出这手主人的虚弱。 但谢仞遥此时灵力空虚,他本就不是雄壮体格的人,没了灵力撑着,被人这么一抓一拽,一时扶不稳树干,又跌坐到了地上。 软青的衣摆散在浓稠晦暗的瘴毒里,瞧着单薄又孱弱。 衣摆的主人此时头晕眼花,一路以来又没其他人,他心中挂念着卫小二,下意识地以为是他,便低声问道:“卫小二?” 没过多久,瘴毒里传来了一道低低的嗯声。 谢仞遥松了口气,他忙不迭地伸手往那道声音处寻去。 “是我,”谢仞遥边摸边道,他想了想,终是低声补充了一句,“师兄在这。” 终于摸到了一只手,谢仞遥握上,才发觉这手冰的厉害,竟似将死之人的手。 谢仞遥动作一顿。 他双手捂着这只手,指缝与他相贴,慌张之间,没发现这手比卫小二的手宽大许多。 他有些颤抖地顺着手摸上去,终于在心口感受到了一点残存的热气。 谢仞遥这才来得及问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卫小二”没有回答他。 谢仞遥便去摸他鼻息,却在鼻翼周围摸到了一手黏腻的血。 谢仞遥心跳一顿,声音重了些:“你灵铁丸丢了?” “卫小二”呼吸急促了些,可说不出来话。 谢仞遥顿时有些急了,他不顾藏在瘴毒里未知的那人,略一思索,伸手托起了“卫小二”的上半身,将他的头摁在了自己肩颈处。 “能不能呼吸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很沉,谢仞遥只觉被他压的矮了一寸。但灵铁丸能保证身体外一寸里空气是新鲜的,如今只有这个方法,谢仞遥道,“舒服点了就给师兄说一声。” “卫小二”的半张脸都被迫摁在了谢仞遥肩颈上,正正好被放在锁骨上方。猛地呼吸到了不带瘴毒的空气,他几乎是用本能贪婪地往身体里吸着气。 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后,“卫小二”才后知后觉地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茉莉香气。 这在暗无天日的瘴林里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味道。 “卫小二”脑中清明了些许,想起了两人刚刚的对话。 于是他哑声喊了一句:“师兄。” 这声音简直含着泼天的委屈,谢仞遥竟是在里面听出了酸楚。这酸楚促使他哪怕自己此时是任人宰割的阵地,但也生出了些身为师兄的保护欲。 “师兄在这,”他摸了摸“卫小二”的头,对他道,“别怕。” 他说完这句话,想去看看“卫小二”情况如何,于是低头去找埋在他颈边的脸。 这么一低头,谢仞遥当场愣在了原地。
第5章 乖戾 尽管有瘴毒看不真切,但谢仞遥只凭视线里模糊的一个下颌,也能认出来这人不是卫小二。 他捂在那人后颈上的手顿时僵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人是个陌生人后,谢仞遥下意识地想将人推开。 但看着周围能将人吞噬的瘴毒,手放到这人肩膀上时,谢仞遥迟疑了一下。 便是这一下的迟疑,让他身上的人用手臂揽上了他的腰,将他捞到了自己怀里。 他手臂结实,尽管刚刚断了一回,但揽一截没有防备的窄细腰肢,竟显出了些气定神闲的轻松来,像捞只小兽。 谢仞遥后背撞上他胸膛,锁骨上方的头换了个位置,高挺鼻梁贴上了谢仞遥颈侧,呼出的气都打在了他颈边。 谢仞遥要是只猫,此时浑身的毛都要炸起了。他什么都看不见,贴在他后背上的胸膛含着热气,谢仞遥又不能像猫一样张嘴哈人,只能故作镇定地端起腔调:“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顾奴,”身上的人倒是没有在这个地方为难他,他声音很轻,还在叫着师兄,“师兄,他要来杀我们了。” 顾奴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怀中的人又颤了一下。 真容易害怕。 “师兄刚刚那一招使得漂亮。”手臂拢着腰肢,触感和他曾经拼杀中碰到的粗粝男人们完全不一样,腻人的温软让顾奴动作不由得轻了几分。 他递给了谢仞遥一个东西:“再使一次,好吗?” 谢仞遥太紧张,下意识地握紧了顾奴给他的东西,等攥紧手中冰冷的剑柄后,他才觉出那是一把剑。 这是谢仞遥在这方世界,第一次握住剑。 瘴毒又被风卷动了起来,藏在瘴毒里的敌人已经开始往他们这个方向试探。谢仞遥握紧冰冷的剑柄,手指蜷缩了一下:“我没有灵力了。” 他道:“我才炼气期。” 他一点没有隐瞒,没有因为使出“青松落色”就得意,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行。 颈侧的呼吸声停了一下,顾奴的声音响起:“师兄还记得刚刚那招怎么出吗?” “可以试试,但不确定。”铁灵丸压在舌下,谢仞遥说话声有些含糊,听起来颇为不靠谱的样子。 但他刚刚那招“青松落色”确实是情急之下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在惊险中使出的。 “试试就够了,我信师兄,”顾奴笑了一声,他紧接着问,“师兄信我吗?” 为了不让谢仞遥更害怕,他没告诉谢仞遥他能在瘴毒里看得见,因此谢仞遥也不知道,就在他们三里开外,一个人正在抬剑。 顾奴鼻梁贴在谢仞遥颈侧,身体里的瘴毒渐渐被换成茉莉的香,他抬眸,看清那人后,伸手压住了谢仞遥头顶,带着他狠狠地俯下了身。 谢仞遥跟着他猝不及防地低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头顶一凉——凌厉的剑气袭来,斜斜从他们头顶而过,劈到了他们身后的树上。 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过去后,只听砰的一声,巨树拦腰而断,砸进了湿润的泥地里。 谢仞遥手猛地攥紧,被吓得忍不住闭了闭眼,等他再睁眼时,只觉周围在一霎那寂静了下来,瘴毒不再流动,反而被定住了似的凝固在了他们周围。 他们被锁定了。 顾奴又问了声:“师兄信我吗?” 谢仞遥来不及纠结,他一咬牙,道:“我信你。” “好,”颈侧埋着的人似乎又笑了一声,热气打在了他颈边,“师兄且使招。” 顾奴轻声道:“身体不要抗拒我的灵力进去。” 尽管在如此生死存亡之间,这也是非常冒犯且无礼的要求——任何修士让外人的灵力进入自己经脉都是极为危险的行为,哪怕是最亲密的道侣之间,都轻易不会这么做。 怀里的人这么胆小,顾奴说出这话,以为会听到他的拒绝,却没料到谢仞遥握紧了剑,点了点头:“好。” 实在是谢仞遥刚来,还搞不懂这个世界让陌生人的灵力进入他的身体是个什么严重程度,加之王闻清已经“身先士卒”过了,谢仞遥觉得自己这方面也算有经验,于是答得异常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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