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鼎宗死了鸿元仙尊和它那个没当几天的倒霉宗主常念,当年又站了天道那头,一时为修真界唾弃,宗内也是人心大乱,再不能位列“一山一寺带三宗”之列,没入了二流宗门。 对于钟鼎宗的现状,沉沤珠报以看乐子的心态,这其中唯一让她意外的是,玉川子在鸿元仙尊和常念死去,宗门最乱时,回了宗门。他当着所有弟子的面,杀了钱多来,又将鸿元仙尊弟子沉遥驱逐出了宗门,以铁血手腕,成为了钟鼎宗最年轻的宗主。沉沤珠惊讶过后,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玉川子师尊吴林春是个好宗主,他性子虽犹豫,却无比看重钟鼎宗。 玉川子身为他唯一的弟子,回钟鼎宗,承师尊遗志,重新扛起钟鼎宗,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了。 五大宗门少了一个钟鼎宗,自然有无数宗门等着上来。落琼宗自然是其中一个。 盛繁时代的顶尖宗门纵然一时没落,底蕴也不输任何一个宗门。 当年决定开宗,也并非是一时脑热,谢仞遥当上宗主后,又为落琼宗制定了一系列规划,确定了弟子选拔的要求。 因而不过短短一百年的时间,落琼宗全宗上下欣欣向荣,已经有了直逼'一山一寺带三宗',恢复昔日荣光的姿态。这也是沉沤珠要去恭喜李仪登上宗主之位的原因之一。 她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弟子了,落琼宗的未来,容不得金屏山轻视结恶。这世间没有离了谁就不能转的道理,花开花落,潮兴潮起,岁月轰轰烈烈地朝前走去,每一日都不缺精彩的人,精彩的事。它们异彩纷呈地发生绽放着,吸引着世人的目光。当初所有人都感念的谢仞遥,不过五十年,已经不再有多少人提起。 只有沉沤珠这些谢仞遥的故交们,还在记得他。 沉沤珠心中复杂的思绪转了一圈,想到什么似的,合上请帖,喊了一个名字。立时有个小弟子推了门进来,沉沤珠问她:“最近有顾渊峙的消息没?” 那小弟子摇了摇头:“没有。”沉沤珠沉默了一瞬,道:“好,有他的任何消息,千万记得通知我。”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不相信谢仞遥已经死了,那就是顾渊峙。 他这五十年,手下的势力越来越大,虽未开宗立派,但也不亚于一个二流宗门了,况且还有他一个身为龙的“宗主”。 但顾渊峙本人却越来越低调,五十年来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次数,也不过三次。 他一直在干什么,沉沤珠是知道的——寻找谢仞遥。哪怕谢仞遥的另两个师弟师妹都已经放弃,认定谢仞遥的死了,顾渊峙都还觉得他还活着。他的观念里,根本没有谢仞遥死了这个概念,所以他要发展势力,因为落琼宗会换宗主,届时谢仞遥孤身一人,他要有能护着谢仞遥的能力。他还要赶紧找到谢仞遥,谢仞遥万一受了伤,不能没有他在身边。 谢仞遥活着,需要他。顾渊峙认定了这件事。 沉沤珠希望他一直这么认为。顾渊峙这些年来没有伤过人杀过人,是因为他觉得谢仞遥活着,他要是随便杀人伤人,谢仞遥定然是不喜欢要和他生气。为了讨谢仞遥欢心,顾渊峙才没有这么做。但沉沤珠还记得顾渊峙以前的凶名。 如果他真的确定谢仞遥死了,没了这世上唯一能约束他的人,顾渊峙会做什么事,沉沤珠不敢想象。怕是另一个燕衔春,或是另一场灭世之祸。 谢仞遥是唯一能牵制顾渊峙这个怪物的锁链,此时锁链没了,是佛是魔,只在他的一念之间。沉沤珠打探他的消息,不是为了什么往日交情,而是为了防止顾渊峙真的接受谢仞遥死了时,她能及时赶到,将一场祸患诛杀于摇篮。对于沉沤珠这些人的想法,顾渊峙能猜得到,却不在乎。 除了谢仞遥,他谁都不在乎,大不了都杀了就行。 他此时正在万州秘境旁的槐寺镇。 近百年过去,槐寺镇早已没人记得万州秘境,而万州秘境当年被炸毁至塌陷,像素月秘境那样,没有入口了。 至于顾渊峙打听的——万州秘境最里面的镜湖,更是连听过的人都没有。 顾渊峙却不气馁。 他这五十年,顺着谢仞遥去过的所有地方一路找过来,只差万州秘境这一处没寻。顾渊峙低下头,将碗里的冷酒一饮而尽。仙驭身为山河风云榜的一部分,为何被安置在镜湖,一定有其道理。等他进了镜湖,指不定能寻到回到盛繁时代的方法,找到谢仞遥。 顾渊峙像一个走到末路的赌徒,抓住了一点希望,在这小酒肆一刻都坐不下去了,他霍地一下站起了身,放下银子,就要离开。 就在抬脚的那一瞬,顾渊峙听见了隔壁传来了一道粗狂的声音:“真有那么好看?”“好看得厉害,说是仙子下凡都比不过呢,”另一道比之柔和声音接道,“听说还是在瘴林边白捡的。” 说到这,那话里带上了些羡慕:“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个福气,白捡这么一个大美人。”粗狂声音大笑了两声,安慰道:“周兄莫羡慕,美人虽美,不是说是个有夫君的。” “这话你都信,”再怎么叹惋美人都不可能是自己的了,周兄伤心一转,变成了讨论他人私密事的快乐,“哪有男人舍得把这么漂亮的娘子扔在瘴林边,虽说这美人是个男的吧,然而所谓美到极致,也就不分男女了……”周兄说至此,突然感觉头顶落了一道压迫性极强的目光,他转过脸,看见桌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男人身形极为高大,周兄头仰了老高,才看见他宽阔的胸膛,一瞧就知道是个结实有力气的,怕是十个自己都不够他练手的。 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分明很平静,但周兄后颈寒毛顿时就立了起来,脖子忍不住一缩,觉得喘不上气来。 他总觉得自己在这男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顾渊峙不理会他惨白的脸,在他们当中放了两锭银子:“什么瘴林边捡了一个人,把你们听到的,所有都给我说出来。”原来是和自己一样,在听闲话瞎打听方向是个有志向的人,还舍得掏银子。 周兄一把拢过来银子,将听到的事细无巨细,抑扬顿挫地说了个完全。原来槐寺镇有个富户,家主是个修者,虽没什天赋,修炼几十年,不过是个筑基期。 但不求大道,缩在槐寺镇,在凡人里当个一方富豪,也是绰绰有余。 这家主没什么爱好,平日里就喜欢睡睡美人,他是个男女不忌的,只要有点姿色的,都要上去调戏两把。除此之外,就是去点别的修者不稀罕去的小秘境,摸点宝物,卖了换成银子,供着他自己的富贵生活。槐寺镇不远处,有个瘴林,听说是许久前炸了一个秘境,从那里面飘出来了许多瘴毒。瘴毒散不掉,被风吹到镇外,聚在一片林子上,几十年过去,成了一个新的瘴林。 那家主前些日子听闻这瘴林里有个下品灵器,于是挑了个日子准备进去一探,却不曾刚到瘴林,就捡了一个美人。 “美人是个男的,听说漂亮得不成样子,直接把家主看呆了,宝物也不找了,直接带着美人回了府。”周兄咽了口唾沫:“见了这个美人,他眼里再看不进其他颜色,放言只要美人肯嫁给他,他就将他那一后院男男女女给遣散了,今后只守着他。”周兄实在想不出来能有多好看,继续说道:“但美人说自己有夫君,是个姓顾的,叫顾什么,我想不起来了。”顾渊峙听到顾字,瞳孔一缩。 “家主肯定不信的,但他自认是个君子,不愿强娶,但也没有放美人走,只说等他愿意了再成亲,”周兄挠了挠下巴,心想这不就是强娶吗,“如此等了一个月,这家主也没了耐心,听说过几日就要办婚事呢,还说请全镇人喝喜……” 他话没说完,眼前的人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顾渊峙神识放出,全镇哪里有筑基期的修者顿时一清二楚,他直奔镇中央而去,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处。 神识已经锁定了整个宅子,一根针掉地上的动静都逃不过顾渊峙的耳朵。 顾渊峙一进院子,就怔在了原地。 那声音太过熟悉,顾渊峙五十年来没有一日不牵肠挂肚地想着,以至此时骤然听到,竟恍若幻觉,让他一时动都不敢动,生怕下一瞬就自美梦里醒来。“我的信你送出去了?”那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虚弱气。周兄口里的家主正站在门外窗边:“送出去了,悬钟大陆那边远,好天气飞鱼船都要飞大半个月呢。” 他透过窗户想看一看里面的人,奈何人躲在床里,被放下的厚重床帏遮得严严实实。“你既然答应,那么等你双亲从悬钟大陆来了,我们就结亲,”纵然看不见,家主还是固执地盯着床帏,“这些天身子好点没,我略通点医术,要不进去给你瞧……”话没说完,家主只觉得后颈被一个铁爪般的手掐住了,巨大的修为差距下,他甚至升不起反抗的心思。喉间嗬嗬了两声,家主朝后瞧去,看见了一张狠戾的脸:“你、你、是谁…”顾渊峙手下用力:“我是他夫君。” 扔掉手里晕过去的人,不愿再等一刻,顾渊峙推开门进了屋子。 屋里没点灯,暗沉沉的一片,顾渊峙直走向最里面的床,奇怪的是,他上一刻还那么迫不及待,此时竟在床帏前停了下来。屋子的门在他身后打开着,外头阳光将他长长的影子投在了床帏之上。一动不动,任风拂过。 五十年来的思念和恐惧让顾渊峙在此刻化为了一塑雕像,让他无比崩溃地意识到,他竟然不敢去掀这床帏。他再也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谢仞遥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有五十年,或是一辈子那么长,终于有一道声音从床帏里传出来,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顾渊峙,我冷。” 这声音像一把剑正中顾渊峙心脏,让他以至于狼狈地,用颤抖的手掀开了眼前的床帏。也看清楚了坐在里面的人。 床上竟然连一床被褥都没有,他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双手抱着膝,下巴埋在膝盖里。目光和顾渊峙对视上,他很高兴地弯了弯眼。 丰盈的,漆黑的长发,铺满了削薄的背。 顾渊峙突然想起了那年他们从通天海底出来,在客栈里,谢仞遥也是这么蜷缩在客栈的床上,见顾渊峙站在床边,不由得往里躲。顾渊峙那时候怎么想的他想,他永远都不要让师兄害怕自己。 顾渊峙蹲了下来,他蹲在床边,将自己放到比谢仞遥低的位置,朝他伸出手去。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了他掌心里。 此时应当有更好的话来表达他的心情,一句诗,或是一段长长的自白,告诉谢仞遥他的愤怒,他的朝思暮想,告诉谢仞遥,他们足足分别了五十年。 但顾渊峙只是紧紧攥住了掌心里的手,良久良久,他弯着眼睛笑了,温声道:“手怎么这么凉。”谢仞遥很自然地接上了他的话,如同这五十年的离别都不曾存在:“我没有灵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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